谢生从小到大都有点倒霉。
按照他们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生下来就带不详。说得委婉些,那就是玄乎劲。
起初他还会反驳。
现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除了过得小心翼翼一点,经常宅在家没几个朋友之外,谢生活得还算不错。他相当满足了。
谢生靠着床头,一笔一划写下:
“又活了一天,我可真厉害。”
他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发出了一声笑。随即将日记本放在了床头,随意翻出一本书准备看起来。
不怎么走运的,床头柜上并没有他感兴趣的书。谢生看了眼自己的右脚,上面打上了石膏。
谢生犹豫了几秒,心想着要不别看了直接睡吧。但是他快速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看会儿书他睡不着。于是他艰难地将右腿挪动到床边,然后拄着拐杖深呼一口气就准备朝书房走去。
下一秒,耳边就传来震天的声响。
慢镜头一般,玻璃碎片从眼前划过,宛如一场小型的细碎的流星雨。
谢生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张大嘴回过头看了过去。只见卧室唯一的窗户碎裂成了无数块,裂纹在不断蔓延着,岌岌可危,像是立刻就要落在地上。
“天啊!”谢生瞪圆了眼睛。
还没等他反应,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从碎裂的玻璃空隙中窜了进来。
宛如什么美国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或者无敌大坏蛋闪亮登场,似乎马上就要有打光灯和镜头怼在黑色身影之上。
谢生嘴巴变成“O”型,本就站不稳的身躯摇摇欲坠,被眼前场景冲击得整个人呆若木鸡。
“哒、哒。”黑色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柔软的床上。
谢生定睛一看,手不由自主指了过去。
居然是一只黑猫!
皮毛油光水滑的,像是在发着柔和的光茫。眼睛是金黄色,闪亮亮的,仿佛嵌着亮晶晶的钻石,尾巴很长,竖着,翘得老高,四肢纤细修长却有力。明明是一只猫,可优雅得宛如中世纪的贵族世家子弟。
此时这只黑猫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谢生。
谢生:“你……”
黑猫登场的时机和场面都格外惊心动魄,导致谢生迟迟反应不过来,只是无能为力地看了眼窗户,又看了眼黑猫。
等等……
他家在第十八层,哪里来的猫?!
从楼上或者楼下不小心跑过来的吗?可是据他了解,上下相近楼层的邻居都没有养猫的。
最为关键的是,这只猫是怎么打碎窗户的?!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因为这只猫开口说话了。
黑猫弓起背,竖瞳孔,道:“混蛋!我就剩下最后一条命了!”
等、等一下……
谢生瞠目结舌。
他没听错吧,一只猫……猫!说话了!!!
几秒后,他目光呆滞,“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喃喃道:“我……耳朵听错了吧?怎么、怎么猫会讲话?”
听闻,黑猫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给谢生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耶稣、宙斯、齐天大圣……”
拐杖一扔,谢生仰头看……看天花板,边看边双手合十。
“现在不管什么神仙,不管东西方了,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做梦?如果不是能不能保佑我不是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恐怖片?”
黑猫坐着不动了,盯着谢生,小小的脑袋歪了歪。随后他一跃而起,狠狠踹在谢生的脸上!动作敏捷又灵活。
谢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碰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黑猫则是站在了他的肚子上,尾巴晃悠了几下,眼睛缓慢眨着。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谢生下意识点了点头,做了回应,“听、听到了……”
他也想装作自己没听到。
他怔愣地盯着黑猫。
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讲话?”
黑猫左右踱步,金黄色的眸子里满是智慧。
他训诫一般地一个爪子按在了谢生的嘴巴上,他一字一句说道:“谢生,25岁,一事无成。”
……谢生支支吾吾,他发现他竟然无法挣脱黑猫的爪子。
他口齿不清,小小地反抗道:“一事无成会不会说得有些过了……”
黑猫没理,继续道:“就知道添乱。你这次怎么又受伤了!车祸是吧!你善心大发救路上的一只猫被车撞了是吧!”
谢生忽地想起来了,他救的就是只黑猫。
黑猫一眼就看出他在想这么,他索性两只爪子全捂住他的嘴巴。
“我不是在大马路上被你救的猫!!!”
“我是一直救你的猫!!!”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付出了什么!!!你还去救了别的猫!!!”
“反正你要死!你不如死在我手上好了!”
说完,这只黑猫就想要张嘴咬谢生的脖子。
被啃了脖子一会儿,除了有些痒,谢生就觉得湿润润的。他愣住了几秒,条件发射一般用手摸了摸黑猫。
谁料,黑猫一蹦三尺高。
从他的眼神里,谢生轻而易举看出他的愤怒。
“该死的!都是你的错!”
谢生目瞪口呆,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他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结果惊吓过度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睁开眼来,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舒适又温暖,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牛奶。
谢生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窗户。
那里,赫然一个大洞!
等等……那么,之前的都不是幻觉吗?
什么猫……会讲话的猫……说我一事无成的猫……还说要杀了我……
谢生猛地坐起身子,动作太猛,眼前又有星星在转动。
房间门忽然被打开了。
下一秒,一只围着类似“围裙”的黑猫走了进来,一只手还端着一盘炒河粉,另一只手则是拿了一本书。
谢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伸出因为前所未见的景象而发颤的手指,小声道:“你……你……我不是在做梦吗?”
黑猫极其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
他把书甩在了谢生面前,炒河粉则是稳稳地放置在了白开水旁边。
谢生这才发现,对方系着的围裙是由他的领带和手帕组合而成的,至于那本书,则是他睡前感兴趣一直想看的书。
“我叫阿玄。”黑猫张口介绍道,他显得彬彬有礼,似乎窗户的大洞并不是由他一脚蹬破的。
“哦、哦,我叫……”秉持着做人要有礼貌的理念,谢生同样说道。
谁知“谢生”两个字还在舌尖没有冒出音来就被打断了,阿玄极其不自然地说道:“你叫谢生。”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谢生都想起来了!
“谢生,25岁,一事无成。”
谢生眼睛瞪得圆圆的,果然,那根本就不是梦!这句话他之前也听到过!
“先别急着反驳。”黑猫一改刚才的野蛮行径,他蹦跶到床上,尾巴立起来像一根拐杖,双腿交叉,撑着一只毛茸茸的手。
阿玄道:“谢生,出生于南方一个偏远的海边小镇,父母双亡,从小就流转在各个亲戚家里。大学考到最北边靠近海的地方。大一就开始兼职,发传单家教摇奶茶都做过。毕业去了一家压榨死人的药企,早八晚十一是常态,时不时通宵。前段时间公司把你裁了,你现在的身份是——”
“停!”
谢生连忙叫停,张大了嘴,一脸“你怎么都知道”的神情。
阿玄:“因为我一直在保护你。”
“啊?”谢生更加吃惊了。
阿玄却严肃地问道:“所以你为啥要去救那只本该被车碾成一滩烂泥惨死在路中间的野猫?”
“什、什么?”谢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算了。”阿玄摆了下手,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去救的,烂好人一条。”
他说得格外小声,以至于谢生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语。
谢生去看他的脸色,可惜阿玄是只黑猫,于是谢生只能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一直在保护我,是什么意思?”
阿玄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我怎么会说话?”
“哦,哦哦对,阿玄,你怎么会说话?你是……”他欲言又止,“猫妖吗?还是,猫大仙吗?”
神奇的是,谢生察觉出了阿玄轻微地皱了下眉。
果然,阿玄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谢生一愣,“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玄不听他说话了,故意从他受伤的腿上踩了过去,直踩得谢生龇牙咧嘴。
其实黑猫重量很轻。
但谢生同样很倒霉的,他是个怕疼体质。
简单说来,就是痛感比其他人强烈。别人摔一跤破点皮,哭一场贴上创口贴,很快就会好。搁在谢生身上,疼痛被无数倍放大,谢生会痛到想要打滚,会痛到不自觉泪流满面,会痛到说不出话。
不过,谢生已经适应了。
阿玄扑在他的脸上,柔软的肚皮蹭到脸上,软软的,有些痒,但是带着许多温暖,热乎乎的。
谢生茫然了一瞬,心想:猫咪是不是天生就会撒娇,所以就连眼前这只会说人话的黑猫也是如此?
阿玄很快从他的脸上踱步到枕头边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带着低哑的声线缓缓说道:“把炒河粉吃了,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困了我要睡觉……”
说到后面两个字的时候,阿玄已经舒坦地闭上了眼睛,依偎在他身边。
动作如此娴熟,像是两人同床共枕过无数遍一般。
谢生有些发怔,他看了眼破了个洞正呼呼冒风的窗户,又看了眼已经安然睡了过去的黑猫,心道:要不还是掐自己一把是不是在做梦?
嘶……看来不是。
过了许久,阿玄听见谢生跟自己说了一声“晚安”。
阿玄翻了个身,黑暗中,阿玄的眼睛宛如两个小灯笼,正亮亮的。
窗户的洞被简单地用胶布裹着衣服包着,床头柜上的盘子已经不见了,看来是吃完了顺手把盘子给洗了放好,他带来的书就在谢生的手头边上,似乎是看了几十页,有用标签夹在里面。
自己睡着时动作歪七扭八的,也被谢生调整了姿势,头下面放了藏蓝色的围巾垫了起来,还带着洗衣液的味道。
阿玄念了些什么,只见黑猫在原地消失,转而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年。
他挪动了一番,转而抱住了谢生。
这次,他谨慎地避开了谢生受伤的腿。
这烂好人,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次伤……他已经是最后一条命了……可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阿玄一想到谢生吃惊的模样,就有些难过,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没关系。
阿玄轻轻咬了谢生肩膀一口。
他明天会给谢生说清楚,让他全部记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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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