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我当时有任务在身,等我回来,很多人突然失去了联络,不少基地和安全屋被破坏了。”
爱尔兰的声音又低了两分。他对那段时期的记忆很模糊,不仅仅因为间隔了十一年,更主要是因为他连旁观者都不是,事发时他被全然排除在外。而自己之所以能安全地躲过那场风波,都是皮斯克的安排。
事后他到常去的基地和安全屋附近,看到神情紧绷的政府特工和秘密警察进进出出,看着他们抬出的一具具尸体,才惊觉自己躲开了必死之局。
同时他趁着分部与上头失去联系,幸存者人心惶惶之际,收拢了不少人手,也使得组织在英国被打散的势力最先恢复过来。直到白兰地空降分部负责人之位前,底下的人都在猜,他和柯尼亚克谁能晋升A级干部接管欧洲分部。
爱尔兰收敛回忆发散的思绪,漠然地说:“Pisco说是Rum杀了不该死的人,激怒了不能惹的人,使得组织机密被大量泄露,以至于遭到不止一个国家的情报机构围剿,损失惨重。”
白兰地很容易辨别出他说的是真话。虽然说得极其笼统,但对白兰地而言,这其中的信息量已令人吃惊。
十一年前朗姆犯下大错,此后被“发配”到东南亚拓荒,而他们这些自小在组织长大的人,因此得到了乌丸莲耶的“重用”,以最短的时间坐上干部之位。
等他们坐稳位置,当然想要调查朗姆“失宠”的原委,没想到比想象得更困难。即便是后来加入的入江正一,以他作为顶尖黑客的能力,也只查到朗姆可能策划杀害了美国的女企业家阿曼达·休斯,这才引发了美国为首多国情报机构的激烈反应。
可是阿曼达·休斯女士虽说有着显赫的地位和广泛的影响力,并且年逾八旬还准备竞选总统,但也只是“准备”而已。美国在任总统被刺杀的都不止一个,阿曼达·休斯甚至还没正式参选,她的死会有那么严重的影响吗?
而“激怒了不能惹的人,使得组织机密被大量泄露”,要么这个人本身有不同寻常的获取情报的能力,要么这个人原本就是组织成员。
如果是前者,这样的顶尖人才十分稀有,更有可能被官方或者某些背景深厚的势力招揽。倘若是后者,能接触到让组织伤筋动骨的机密情报,至少是重要干部,或者……所谓的“七鸦”?
爱尔兰不是说“七鸦”有一个在美国吗?以额尔金伯爵为参照,“七鸦”想必都有非同凡响的身份或地位,难道和阿曼达·休斯有关系?那样的话,朗姆又为什么要针对阿曼达?
只可惜当年跟随朗姆行动的组织成员都死在十一年前的那场混乱之中,他们无从得知阿曼达·休斯之死的更多内幕。
不过白兰地并不气馁,单单一个额尔金伯爵的消息,让他们寻觅已久的“七鸦”终于开始揭开了真面目,这是一个重要性不下于“通讯录”的好消息!
他们很早就知道“七鸦”的存在,甚至可能早于爱尔兰从皮斯克那里听说之前。但知道有“七鸦”存在,不代表知道“七鸦”是什么以及在何处。这些年来他们也仅仅是得知“七鸦”关乎核心研究所的建立,是乌丸莲耶手中的隐秘势力,有着独立于代号成员的权限,而他们曾经得到的仅有的线索,指向“七鸦”在日本。
没想到,爱尔兰的回答给了他超出预期的惊喜。即便是白兰地自己,在人渣生父生前都未从他那里听说过“七鸦”的半点消息。现在看来,皮斯克作为组织干部时的地位,远比他们想的更重要。而皮斯克对爱尔兰的看重程度,同样是他们估算失误。
白兰地心头掠过一丝懊恼,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又提了几个问题,随后对困在绷带里的爱尔兰露出一丝看上去十分友善的微笑。
“我们会找出对Pisco下手的人,以及,”他站起身,温和地看着爱尔兰说:“虽然车上有两具尸体,但目前警方的调查还没证实死者中有Pisco。”
爱尔兰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出声:“你是说——”
“我是说,不论他活着,还是不幸身故,我的承诺都有效,我会帮你找到他。”白兰地眨眼,一点不顾及跌宕起伏的情绪波动是否对伤患没好处,丢下这么一句话,拿起搁在一旁的日记本,便朝外走去。
刚迈出两步,他忽然又想起什么,顿住脚步,半转身侧头问:
“对了,你知道这本日记是谁的吗?”
“不……我没怎么看。”爱尔兰有些神思不属地道。
其实他在发现拿错本子后一心只想更正错误,而另外一个他不想提的原因,虽然他日语不错,却仅限于口语,读写方面就有点吃力了。何况,那个时候谁有心情费劲去辨认一个家庭主妇无病呻吟的日记呢?
白兰地解读着他的情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拿着日记本离开了爱尔兰的病房。
房门外连通的并不是走廊,而是一间观察室。在观察室内的一面特殊墙壁,能将病房里的情形一览无遗,若是从另一侧看,却只能看到普通的墙面。
琴酒就站在可以观察病房的墙壁前,注视着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爱尔兰。他的侧脸看上去如同雕塑,因缺失人类的情绪令人畏惧。
不过白兰地却知道,他只是没什么情绪波动,这代表眼下他心情还算平和——这让白兰地觉得有点碍眼。
“你瞧,这很容易。”白兰地单手拿着日记本装模做样地抵住嘴唇,让微笑的弧度不要显得过于得意,“他比想象的更配合,我们想知道的,他都说了,看来已经不需要劳动Gin大人费心撬开他的嘴了。”
琴酒无动于衷,就好像听不到他说的话一样,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
“你会找到Pisco的,对吗?”白兰地在他背后问。
琴酒停下脚步,他的声音轻而平淡:“你在这里留得太久了。”
“谢谢提醒,圣诞节那天我就走。”白兰地特意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补充:“和BOSS一起。”
看着不对付的同僚加快脚步离开,白兰地的微笑迅速转为冷笑。
哪怕知道琴酒言下之意在催促自己尽快带BOSS暂时离开日本,方便他清理CIA、公安以及朗姆搅成一团的乱局——这同样是白兰地原本的打算——但这种无需交流就存在的默契,却让他此刻如同喝了半杯咖啡才发现咖啡豆早就过期一样,说不出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