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斯克感觉身体仿佛被埋在雪堆里一样冷。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炽白的光充斥着视野,让一切事物看起来都模糊而不真实。生理性的不适使得他难受地又闭上眼,被冻得迟钝的大脑这时才缓慢地开始活动。
“我知道你醒了,Pisco。”
一个讨厌的声音刺激着听觉,在他想起这是谁之前,厌恶感就先一步将他的认知从混沌中拉回了现实。
是朗姆的声音。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也一并回想起了失去知觉前发生了什么:他在离开警视厅回住所的路上,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车祸。
现在听到朗姆的声音,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车祸是朗姆干的。
这甚至不需要求证,他可以非常主观地做出判断。
皮斯克吐着气,用力掀开眼皮,转动着眼珠,找到了朗姆那张令人嫌恶的面孔——它就出现在他床边左侧的上方。因为他平躺着的缘故,朗姆的眼睛向下俯视着他,即便对方的个头没有足够的物理层面的高度,这个角度却足以带给他压迫感。
皮斯克动了动嘴唇,有些费力地从干涩的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气音:“Rum……”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觉得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仿佛四肢都绑上了铅块。胸口带着阵阵闷痛,这让呼吸也变得有些吃力,他想,也许有肋骨断了。而自己的脸上还扣着氧气面罩,耳朵里能听到不稳定的、频率急促的气息从口鼻出入的声音。
“你干的……”他这么说。
在发出第一个音后,皮斯克的声带似乎刚刚苏醒了一般,逐渐找回了发声功能。他藏在被褥下的手脚勉力动了动,虽然这个动作让他顷刻出了一身冷汗,但疼痛和虚弱感却使得他心头一松:还有知觉,说明他没有瘫痪,伤势没他想的那么严重。
“不管怎么说,我完成了对你的承诺,这是第二次了。”朗姆没有否认,不过狡猾地规避了继续车祸的话题,转而谈起了他们在监号时的交谈,“上次你不是说,只要把你弄出去,你就把东西给我吗?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份‘通讯录’在哪里吗?”
至于藏在某个特别的地方,有特定的人看守这种鬼话,想必皮斯克不会愚蠢到用同样的说辞再敷衍他一次。
“我的律师说……是他把我弄出来的……他去拜访了我的几个朋友……”皮斯克说话带着喘气声,但随着身体的知觉完全回归,他的吐词变得流畅起来。
“那你的律师一定没说,他上一次去拜访是怎么被扫地出门的。”朗姆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你又想要什么证明吗?”
这次陷害皮斯克的人,必定有相当的背景。朗姆怀疑过吞口重彦背后的人,又或者是渡鸟集团的竞争对手,不然以皮斯克作为枡山宪三的人脉,早就被那帮警察毕恭毕敬地送出警视厅了。
因此为了能让皮斯克得到保释,朗姆还动用了他个人关系网中的某些说得上话的先生——至于这其中发挥的作用同渡鸟集团律师的努力相比哪个更关键,根本不重要。
这一点,其实皮斯克也清楚。说得直接点,哪怕为了制造这场车祸,朗姆也一定会在让他离开警视厅这件事上出力。
“不,不需要……”皮斯克呼出的热气又一次填满了氧气面罩的透明内壁。他始终盯着对方的表情,他看得出来朗姆眼里闪过的凶戾,收起了生硬对抗的态度,用虚弱的语气轻声说:“我给Irish了,东西都在他那里。”
朗姆对上皮斯克探究的眼神,发出“呵呵”的冷笑,心里则暗骂一声:老狐狸。
如果他相信这是实话,那就该去找爱尔兰。眼下爱尔兰不知所踪,皮斯克早就知道爱尔兰能逃脱?还是他在爱尔兰那里提前留了后手?想起正在找爱尔兰的白兰地,他想,又或者皮斯克在期待自己会因为爱尔兰和白兰地起冲突么?
如果他因为皮斯克回答得太轻易而怀疑这是谎言,但又没法证明这一点,皮斯克则可以一口咬定说的是真的,只是他不肯相信。
没关系,朗姆面色不变地想,他用不着找爱尔兰,也就用不着分辨皮斯克说的是真是假。
“Irish?我找不到他。你不是不愿意他跟随我么?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朗姆假笑着摊了摊手,“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记得你上次说过,你的记忆就是‘通讯录’的备份。既然如此,你就把你的记忆贡献出来吧。不用你动手,你只要动动嘴,把你知道的名字和联络方式说出来就行,是不是很简单?”
他一副替人着想的体贴模样,却让皮斯克只觉得身体更冷了。他原本在爱尔兰那里表现出来的笃定,此刻接触到朗姆森冷的眼神时,开始不可抑制地动摇起来。
“现在?”纵使心中不安,皮斯克依然保持着镇定,试探地问道:“你也看到我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我说了,你会相信比记在本子上的文字更可靠吗?我想,最后你还是会想办法去找可以验证的记录,不是吗?”
朗姆咧嘴,“难道不是你希望我相信吗?”他欣赏着皮斯克闻言难以抑制变化的微表情,轻轻击掌。
外面推门进来一个男人,肩膀宽阔,高个子,尤其经过朗姆身边时,看上去十分高大,也因此他的背脊不免带了些微驼。即使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他瞧上去更像屠夫或者干力气活的工人。
男人戴着手套,推着移动小推车停在床边,随后以与身躯极具反差感的轻盈灵敏的动作,从密封的管状物中提取药剂,压住床上病人的手臂并消毒,眨眼就完成了注射。
皮斯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只注意到他凸出的眉骨和厚嘴唇,伴随着皮肤轻微的刺痛——应该说他肌肉深处和胸口泛起的闷痛也让他进一步忽略了手臂被注射时的那点针刺感——他才慢半拍似地问: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朗姆露出一个阴险又冰冷的笑。
“你不用知道。”
皮斯克还想问什么,张开口,身体却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短短几秒内,他感到脑袋发烫,仿佛是被灌了一脑袋的铁水般。他瞪着眼,嘴张大到极致,但愣是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因为他已经发不出声了。思维如同被高温融化了一样,他很快再也无法思考,四肢却冷到麻木,像是被凝固在冰块里瞬间冻结。
连接在他身上的监测仪器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过了好一阵子,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仪器的蜂鸣又回归了平静。所有的数字重回规律的区间跳动,如同来回振荡的钟摆,始终保持着高度精准的重复。
写到某个节点了,又看看大纲只能叹气。
我说这文本来只打算写个五六十万你们信吗?(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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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第 3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