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叫调查结束了?”松田阵平瞪大眼睛,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冷静一点,松田君。”奈良泽治确认了下他身后的房门紧闭,才继续道:“吞口议员自尽,幕后主使既然已死,这件事案子就可以了结了。”
“哈?我听不明白!炸弹犯没有抓到吧?这个案子有极道组织参与吧?还有杀死黑木杏子的凶手,以及那个神秘会所涉及的人员,这些难道都调查清楚了?”
“没有什么不清楚的。”
奈良泽治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动:
“议员吞口重彦收受贿赂,非法经/营/情/色/场/所,并雇凶杀人。因为他的犯罪行为被黑木杏子意外得知,吞口重彦为了灭口,不惜勾结极道组织先后杀害了黑木杏子,以及黑木杏子逃跑过程中遇见的志水俊也。
“事后,吞口重彦为了报复严厉打击极道犯罪的诸星副总监,并且妄图引导舆论迫使他下台,再度勾结极道组织制造了连环炸弹案。案发后,犯人因赎金分赃不均内讧身亡。在事情败露后,吞口重彦无法面对身败名裂的后果,被关押期间,趁着看守不注意时自尽谢罪。”
“这就是全部?”松田阵平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讥讽之意。
“这就是全部真相。现在,随着吞口的死都结束了。”奈良泽治沉声道。
“武田太志呢?你们之前调查的鬼州组呢?”
“参与犯罪的嫌疑人因分赃不均,内讧身亡。”奈良泽警官淡漠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还有那些名单里的人呢?你相信这个会所背后只有吞口重彦一个?”
“你果然看过名单。”奈良泽治嘴角动了动,勾起一抹微弱的苦涩,让自己的语调尽量显得平和地说:“忘掉你看到的那些东西,它们不属于这个案子。”
“如果我不愿意呢?”松田阵平咬牙。
奈良泽治无声叹气,随后端起严肃的表情道:“这是命令,松田阵平。”
“谁的命令?”卷发青年显然不依不饶。
“上面的命令。”
“上面是谁?管理官?刑事部长?副总监?还是警视总监?”松田阵平问得咄咄逼人,他的眼里仿佛闪烁着火光。
“更上面。”奈良泽治极为简短地回答。
更上面……那就是来自警察厅的命令。松田阵平明白过来,但心中燃烧的火却烧得更旺盛。
其实,他不是没想到过这个结果。
既然前任警视总监当时可以因为一位议员的要求,施压小田切部长将浅井别墅区爆炸案的调查搁置,现任警视总监当然也可能因为更高层的命令,迫使这起连环炸弹案结案。毕竟那份不完整的名单和照片内透露的信息,足以制造出震动内阁的大风波。
可是,当现实真的发生了最坏的预想,他的内心依然难以自已地泛起说不出的灰色情绪,如烟雾般静静地充满了胸腔。
奈良泽治自然看出了他的失望之情,但也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充作安慰。
“到此为止了,松田君。”年长的警官顿了顿,努力用委婉的方式提醒:“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刑警的职责,还是交给我们吧。”
松田阵平是属于警备部机动队的拆弹警察,尽管平时经常和搜查一课打交道,也不时会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提供协助,但他到底并不隶属于刑事部。他们愿意将案情的进展和结果知会于他,不仅因为他是经历整个案件的当事人,更是出于对他在连环炸弹案中英勇应对的敬意和尊重,也是出于同僚之间的善意。
这些松田阵平心里一转便已了然,但他并不觉得高兴。他抿紧嘴,低头,转身不发一言地打开房门,大步离去。
背对着年长的前辈,脑海里浮现出萩原研二自信微笑的面庞,松田阵平向来神采奕奕的俊容露出失落的神色。
曾经被搁置的案件再度重见天日,多起炸弹案的罪魁祸首都已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样看来,害死萩原研二的仇也终于了结了。可是为什么,他心头没有半点释然的安慰,只剩下难以用言语表述的茫然?
现在,我该怎么办呢,Hagi?
他心里默念着挚友的名字。
我还能……做点什么呢?
长长的走廊上,用力到忿忿的脚步越走越慢,踩出了一步步深深的无力,最终停在了警视厅大门口。在来来往往忙碌的身穿警服的人影之间,唯有松田阵平伫立在门口的背影,如雕塑般凝结成了定格的影像。
*
黑色的签字笔在文件下方的空白处,飞快划上包含名字信息的笔画。
今天依然在坐满工位的办公室同事们注视下准时下班的设计师先生,此刻却坐在组织基地某个房间的书桌后,继续另一份职业的工作。他翻开下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一边阅览,一边一心二用听着站在桌前的琴酒报告。
“吞口重彦秘密会所的客人完整名单?”
“是,这是本多吉良传来的消息。警视厅高层为得到的名单召开机密会议,他被允许旁听。”琴酒说着,递上了一份打印好的名单,“会议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记录,本多凭借记忆力,尽力记下了看到的名字和照片上的人物。”
“他倒是积极。”巽夜一做了个手势,让琴酒将名单放在一旁待审阅的文件上。
“他希望能早日通过代号成员考核。”
“本多吉良不是刚回日本没多久么?警视厅高层的秘密会议都能让他参加……”巽夜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聘用他作为特邀顾问是谁的提议?”
“警视总监白马高士。”琴酒答道:“本多吉良在国际刑警组织任职期间,曾与被公派到英国的白马高士共事过一段时间。”
“唔……白马高士看中的可能是他过去常驻欧洲,在本国和谁都不熟的干净背景。不过,同样的问题,”巽夜一终于肯从文件中抬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琴酒的面庞上,“既然他过去常年不在日本,刚回国没多久,你又是因为什么选中他,判断他是可以策反的人选?”
他不等琴酒想好怎么回答,又道:
“或者,我再换个问题——到底他是你选择的卧底,还是Brandy看中的人选?”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半垂下头,低声道:
“Br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