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暗杀一位自卫队的高级军官,就算能全身而退,想必也没法继续留在日本为您效力了。”
电话里安室透带着轻笑的声音仿佛蒙着一层雾,令人难以捉摸。
“所以这个任务,可不适合行动部门那帮简单粗暴不带脑子的家伙,它需要一些看起来更像意外的技巧,是聪明人才懂得如何完成的任务。”通讯另一端,朗姆显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对这个不合规矩的任务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啊,请允许我把这话当作您的夸奖。”安室透语带笑意地贴着手机说,脸上却毫无表情。
“我一向看好你,Bourbon,想必这次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朗姆爽朗的语调仿佛充满期许,却压得他心头一沉——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必须成功的任务。
“当然了,为了让你顺利完成任务,我会给你足够的支援。只要能达成目标,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朗姆就像一个项目初始阶段合作蜜月期中表现得极为大方的甲方老板,用一掷千金的豪爽气势保证道。
安室透自然不会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一点不客气地要求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暂时获得更高级别的情报查询权限。”
“这个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沉吟了片刻,“虽然不能直接给你授权,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去找Curacao,在任务完成前,她会尽可能配合你。”
组织内的人都知道,代号“库拉索”的女人是朗姆的心腹。安室透曾听其他组织成员提过,她虽然尚无正式干部的名义,却有干部级别的情报权限。
明白这是朗姆的变相授权,安室透见好就收,终于给出了应诺:“是,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挂上电话,混血的金发青年极为缓慢地吐了一口气,就好像在把胸腔内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并排空。
此时他正紧贴着一座灰白色楼宇的外墙,站在两扇窗户之间狭窄的装饰条上,距离地面的高度让吹过的风都成了可能致命的因素。
但这是他能够安心打电话而不被人发现的位置。
回想起方才的惊险,安室透背后尚未干透的冷汗又激起了一层渗入背脊的寒意。
这栋楼属于一家东南亚的进出口公司,但朗姆和库拉索不止一次在此出入。安室透费了点劲才确认这栋楼是朗姆的秘密基地。他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情报,特别是关于和朗姆见面的那些大人物的情报,因此在确定朗姆办公的楼层后,安室透通过警方的渠道弄到了楼宇的建筑结构图,今晚冒险潜入了这里。
谁料到当他好不容易破解楼内的监控,避开巡视的守卫靠近目标楼层,本该今天出任务的库拉索却突然回来了!这个女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立刻察觉到不对。情急之下,安室透只得顺着通风管道紧急撤离——偏偏这个时候,朗姆打来了电话!
最后安室透只能选择退到楼外,贴着墙壁站在高楼外沿勉强能容一人立住的装饰条上,才敢接听来电。
好在,月亮在另一个方位,楼宇的阴影掩盖了他的身影。
安室透就这么站在风里,一边思索着方才的通话,一边飞快地发了封加密邮件给琴酒,告知了朗姆的指示。随即他观察着对面大楼的距离,射出抓钩,借着夜色的掩护攀着绳索飞跃过去,迅速离开了此地。
今晚的行动显然失败了。不过……安室透坐回车里,收拾好东西发动引擎,心下回想着与朗姆的对话。有了库拉索这个“外挂”,看来想要搞清楚朗姆近期秘密会面的内容,大概不难办到了。毕竟,机会都自己送上门了。
想到这里,安室透却忍不住无声地吁了口气:真是一个令人疲惫的夜晚。
*
……真是一个令人疲惫的夜晚。
同一时间,朝日山优人也在心底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夜色已渐深沉。告别了小田切敏也,朝日山优人坐上了一班公交,换乘了几辆车,花费了远比正常通行近乎两倍的时间,才辗转回到住处。
这是一种简单的反追踪技巧,是他从一个国外俱乐部的朋友那里学来的。他并不是在防备答应帮助他注意父亲消息的小田切敏也,只是出于某种防患未然的可能。毕竟现在从客观意义上来讲,他还是刑事案件的嫌疑人——假如警察能找到证据的话。
朝日山优人回到他的新住处,打开房门,弯腰换上门口的拖鞋。他脑子里还想着小田切敏也回去时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位巽先生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朝日山优人手指捻着口袋里一粒纽扣样的物件,心头踌躇。这是他自制的窃听器,由于材料不多,他又是避开武田太志暗中制作的,就得了这么一个。他原本在小田切敏也要和巽夜一单独谈话时,想过是否用这个偷听。但因为这是小田切敏也的私事,他最终还是没动手。
说起来,那个“纯子”又是谁呢?朝日山优人漫不经心地脱下沉重的背包,脑海浮现出巽夜一那张被藏在眼镜后的脸,心想难道小田切敏也真的会信他的说辞吗?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突然拽住他朝房间内猛地一拉!朝日山优人一个踉跄朝前冲了几步,险些扑倒在地。等他刚刚稳住身体,房门却“啪”地关上,随即灯光大亮,武田太志那令人不安的黑漆漆的身影,出现在了朝日山优人的跟前。
“叔、叔叔?”朝日山优人直起身,尽力用平常地口吻问,“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吗?”
武田太志却像是一眼看穿了他掩藏的不安,冷笑道:“这么晚了,你又是和谁在一起?”
“只是一个童年的朋友。”朝日山优人努力维持着与往常一样的语调。
“是吗?”武田太志笑着,甚至露出了牙齿。牙釉质已发黄的色泽,让他的笑容仿佛能令人联想到血腥的宣告。“我怎么不知道,你小时候还有一个刑事部长的儿子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