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ter［神明］ 第27章 爬床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泯灭，即将进入夜间时刻。

艾斯特和芬尼安分开，两人都回到自己专属的房间。

卧室依旧顺着自己的喜好，整洁、静谧、不染尘埃。艾斯特将鞋子脱下，放置在角落的嵌入式鞋架，换上更为舒适的室内鞋，便前往浴室沐浴。

温热的水珠自四面八方倾洒过来，侵袭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洗净，每一根发丝都恢复纯洁。艾斯特换上松垮亲肤的浴袍，走出浴室，发丝上的水珠没有擦干，一点点滑落脸上，滑过细腻的皮肤，融入浴袍，砸落脚下。

他低头，撩了下头发，防止水珠继续掉落。温润的眼睛注视着地毯，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脱下鞋，赤脚踩入。

柔软的地毯被足尖踩下，碾压，凹陷进去，又回弹。圆润的水滴有些砸进毯内，有些因足尖和毯面的摩擦牵扯入细微的绒毛。

艾斯特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暖融融的水汽，面色有些潮红，眼里也有雾气氤氲。而松垮的浴袍没有遮住全部身躯，因发间的水珠掉落，肌肤上还显出一道道湿痕。

他靠在墙边，静待干发器将自己的头发烘干。站姿懒散，双手交叠，显出上位者的高贵气质。胸口藏于袍间隐隐约约，随着呼吸有些轻微起伏，诱惑至极的场面，却因自身的冷冽冲淡许多暧昧。让暗处的人想靠近，又驻足。

圣洁与魅惑在他身上完美交织。他从来不缺任何手段的追求者，却也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爱抚触摸。

他就一个人立于白雪山顶，任由山脚下花草肆意蔓延。

在高频率的光线注射下，没过几秒，头发就已经烘干完全。艾斯特胡乱顺了顺柔软的发丝，转身进入更衣室，换上更为柔软的睡袍，此时的他进入更加舒适的状态。

此时，房门敲响，门后传来清亮的侍女的声音：“艾斯特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进来。”艾斯特淡声说道。

房门打开，一名侍女拉住房门，避开房间方向，低头注视地面，另一名迅速进来，双手捧着托盘快速摆放至茶几上，全程目不斜视，避免与艾斯特目光接触。

她们都知道艾斯特不喜旁人打扰，有些贵族的卧室常被用作会客、工作甚至举行小型宴会的场所，而艾斯特的卧室从来只属于他自己，任何人不可擅自进入。

于是她们也避免过多的停留，动作麻利摆放好晚餐，便迅速离开了。

这个房间又只属于艾斯特一人。

艾斯特看向她们准备的晚餐，心情又好了一些。

歌剧院蛋糕和红酒。

所幸没有自作主张置办众多复杂的晚宴食物，只是简单的小甜点搭配。

他向来胃口不好，唯有适当的甜食能勾起兴趣。

轻巧的蛋糕散发着巧克力与杏仁的淡淡香气，艾斯特浅尝了一口，奶油与咖啡浓郁结合，在舌尖绚烂炸开，融入每一处味蕾。

蛋糕每层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巧克力甘纳许，和奶油味道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不分离，也不浑浊，甜美中带着些许苦涩，让人不会感到甜腻。

艾斯特看到上面音符、乐器符号的装饰，不由得想到他许久没有观看歌剧了。

他在茶几上静静享受，感到难得的惬意与舒坦。在这里，他可以不去想混乱纷杂的各种琐事，不用考虑他应承担的各项职责，不必理会众多人物的无聊关系，不去思索世界的虚幻与真实。

何处是真实，何处是虚假。

管他呢，只要这一刻，蛋糕是真实的就好，他的舒适是真实的就好。

即便这惬意与舒坦，很快就要消散了。

艾斯特慢条斯理食用完甜点，洗漱过后，他又静静翻阅了一本书籍。

终端好像又有大量的消息需要查看，但他懒得理。

世界多一人少一人都一样运行，没有谁是一条链上不可或缺的部分。

况且很多时候，他本来就不该在链上。

时间缓慢流动，黑幕笼罩大地。

艾斯特抬头望向窗外，月亮高挂于天穹之上，夜色愈加深沉。

他只好合上书，放回书架上，点开终端，无视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消息，关闭房间照明，来到床上。

所有灯光熄灭，瞬间不见五指，他坐于床上，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感官。

然而他不只被黑暗笼罩，更多的时候，月亮比黑夜先一步到达身边。

他永远被月光环绕。

静谧的黑暗时光，时间仿佛都不存在了。柔软厚重的被褥盖于身上，冷气在整座房间游荡，艾斯特放空了好一会儿，随即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近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艾斯特在半梦半醒间感到有人爬上了他的床。

本来以为那人会在旁边睡下，反正床榻如此大两人睡也绰绰有余。没想到对方用手抓住他的手腕，爬在他身上压制了他的身体，越压越下，艾斯特都能感觉到对方鼻息间急促的呼吸，热气喷洒在脖颈上带来阵阵痒意，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脸。

他尝试翻身避开，却无法动弹。于是他只好睁开眼，和对方面面相觑。

两人最近的距离，不过就这一刻了。

但有时候，距离越近，反而拉的最远。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艾斯特冷冷说道。

菲力克斯停止靠近，眨了眨眼，仿佛没有反应过来。

艾斯特依旧看着他，眼里再无困倦，满是清明。

“为什么我给你发消息，你从来不理？”菲力克斯委屈地说。

艾斯特：……

艾斯特审判了一下这个他名义上的弟弟，黑色短发，狭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小时候还有些脸颊肉，现在愈发瘦削，每个人第一眼看到他都觉得刻薄无比。

其实仔细看他的五官，隐隐约约有父亲的影子，应当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艾斯特回想以前，明明菲力克斯小时候也和普通孩子一样，活泼开朗，整日嘻嘻笑笑，有众多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喜欢一个人独处，谁也不想搭理。长大后，更是愈加自闭阴森。

他们家中，父亲大方爽朗，母亲温柔可亲，艾斯特更是优秀受到万众喜爱，唯独菲力克斯，阴森森的气质和家里每个人都不一样，以致有传言他不是两人的亲生子，而是看他可怜随意捡来的。

但只有他们家庭内部成员知道，情况是反过来的。

“我谁都不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艾斯特说道。

没想到对方听了更生气了，他张了张嘴，用力又压了压艾斯特的手腕，面色阴沉下来，死死盯着艾斯特说道：“什么叫不只我一人？”

“难道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吗？”

“不是吗？”菲力克斯脱口而出，眼见艾斯特的眼神逐渐冰冷下来，有些慌乱，抓着对方的手颤了一会，小声说道，“……你明明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艾斯特有些厌倦了。

他说：“放开。”

菲力克斯乖巧松开了手，但紧抿着嘴，表情依旧不服气。

“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艾斯特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地说，“也从不想要谁完完全全属于我。”

这个家庭，真是各有各的偏执。

有的摆在明面上，有的藏在心底。

其实，人类不都是如此吗？

总是抢夺、控制，一定要抓住什么，才能获得心安。

殊不知一切事物自有其尽头，怎么抓都抓不住。

“我不需要。”艾斯特又强调了一遍。

菲力克斯双手垂落下来，他跪坐着，似乎这样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看向一直以来都无比爱护他的哥哥，眼里有乞求闪动。

他说：“可是我需要。”

“你需要，是你的事。”

“现在，要么收回你所有的心思，回到自己房里。”艾斯特面无表情，“要么，以后别来找我。”

他想说出更为直接残忍的话，却还是收住了话语，转而不强不硬说道。

菲力克斯静静看着他。

他总是这样，留一线。

然而就是这样，会给人更多的希望与冲动。

“那好吧。”菲力克斯妥协了，笑起来，“好久不见，抱一下总可以吧？”

艾斯特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菲力克斯向前，轻微地抱了他一下。鼻息间都是艾斯特独有的清香，却也克制地不敢做任何事。

只是最后，面对衣领上突出的褶皱，他眼神暗下来，还是小心地张嘴，用牙尖咬住布料，缓慢而轻微地摩擦了几下。

终于放开。

也只能放开。

菲力克斯定定看了艾斯特许久，漆黑的眼神埋藏众多情绪，黑洞一般深不可测，最后下床，转身离开了。

艾斯特无言坐在床榻上，微凉的月光倾洒入房间，照耀在他身上。

无声无息，如丝如缕。

一切烦杂念头就在这无边的静谧当中悄然逝去。

他垂眼，看了一下满是折痕的被子。

想换一张被褥了。

随后，他又看向房门。

啧，他是怎么知道密码，进入我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