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完谈心,虞千景觉得自己真的要炸了。
都说眼皮是人体最脆弱的皮肤,虞千景吻在谈心的眼睛上,像是吻到了他的心。温热的,跳动的,像一只小鸟的胸脯。
谈心微微抬头望着他,眼里水光潋滟。
虞千景晕晕乎乎的,忘了怎么和谈心出的摄影暗房。他只记得从电影学院出来的时候,夜色正好,晚风撩拨人心,似有六月的醉意。
虞千景不由自主地揉捏着眉心。关于六月的记忆,虞千景能想起来的只有漫长的雨季,似乎连那些记忆都是潮湿的,茵绿的。
那天,虞千景照例从琴房练琴出来,穿过桃李园的石子小路,他听到整栋高三教学楼发出阵阵狂欢声。他们扯着嗓子嘶吼,往窗外扔下试卷纸,碎纸像冬日里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虞千景驻足捏了捏挎在肩上的背带,脚尖却不由自主地往高三楼走去。
谈心的教室在四楼第四个教室,虞千景在心里数了很多次,以至于他走在走廊时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好像他已经走过千百次。有几个晚走的男生嬉笑打闹着在走廊上疯跑,笑声远了,模糊在暮色里。
虞千景走得很慢,他很怕再遇到谈心。但是,他不可否认,他又很想再见到他,哪怕他再说一次他不记得他了。
高三七班的教室空空荡荡的,风扇还在呼呼地转着。虞千景抿着嘴唇走了进去,课桌上的书堆放得七扭八歪,书页蜷着边。虞千景随手翻开一本书,龙飞凤舞的笔迹。
大概高中生都有往课桌上抄诗,抄句子,抄歌词的习惯。虞千景一路走着,所见的每张桌子上都写着一些东西,还有画笛卡尔函数图像的。他在倒数第三张的桌子前停了下来。这张课桌上只留了几本书,桌面上画了一个男生极俊秀的侧脸。铅笔的走势很淡,男生的眼睛或隐或现在额前垂下的散发里,眼眸里有很亮的光。
电扇的风把资料书的封面吹开,字体清俐俊秀,黑色的水性笔墨勾勒出谈心两个字。
在那一瞬间,虞千景觉得很难过,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心脏像是蓄满了青桔浸泡过的酸水,又酸又胀。虞千景伸出手指,在桌面略点了一点,而后他取出包里的小提琴,就着越来越浓烈的暮色拉奏起来。
这首曲子是《一步之遥》。
虞千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喜欢这首曲子,他扒了谱子练会了,却没在任何人面前演奏过。小提琴的音色缠绵,像是一杯深沉的黑皮诺。
文艺汇演那天,虞千景在排练室又想起了这段记忆。他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小提琴有半晌,才听到有人在喊他。
“虞千景,外面有人找你。”
又是舒行,也真的是闲着没事干,横跨大半个城市来听他的小提琴独奏。
虞千景摇摇头,拉开排练室的门,刚想说“平时不是经常听吗?还特地跑过来一趟”,他一抬眼看见门外的谈心,全身的血液像被凝固了一般。
“虞千景,又是我。”谈心笑着朝他招招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音乐学院今晚文艺汇演,大家都知道。我问了人,才知道你在这间排练室。”
“这样。”虞千景的目光落在谈心的身上,他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衬衫褂子,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像羊脂玉泛着温柔的色泽。
“我的节目是第五个,小提琴独奏。”
“看到了,”谈心晃了晃手里的节目单,“《一步之遥》。”
虞千景侧了身,让谈心进来。排练室里还有其他人正在排练,四重奏管弦乐,各声部配合默契,弦乐协调。谈心倾身问虞千景:“你是独奏,是不是说明你特别厉害?”
虞千景摇摇头,“一般。”
乐曲在大提琴低沉缠绵的琴音中进行最后的收尾。四重奏之后便是虞千景的独奏,大家收了琴弓含笑望着虞千景,满脸期待。
虞千景拿起小提琴,架在脖间。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无论多少次看,虞千景提琴弓的姿势都是这么优雅。他轻闭上眼,拉出一个丝滑缠绵的弦音。
谈心突然想起了那天他第一次看到虞千景射箭时的模样,他拉出一个漂亮的满月弓,箭发弦上,发出极悦耳的弦音。弦音在空中激荡起一圈圈涟漪,谈心站在人群中,他看着虞千景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忽然觉得他在哪里见过他。
虞千景说话的时候,表情恹恹的,似乎有点不耐烦。他的瞳色很浅,看人的时候更增添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意味。
谈心在记忆中搜寻着,他见过这样的眼神,在很多年以前……谈心听着虞千景的小提琴乐,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氧气一点点地被稀释在血液里,流淌,滚烫。
“虞千景……”谈心喃喃道。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两段画面,那画面很模糊,声音也像是陈年的旧磁带,喑喑哑哑的。
虞千景的小提琴乐拉到了**,既高调又内敛,既张扬又深沉,百转千回,步步紧逼,又突然放手,难以割舍,难舍难分。
谈心忘了自己手里还端着相机,舞台下的观众人声纷纷,不断有人高举起手机拍虞千景。
他高贵,优雅。乌黑的头发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挺秀,唇珠莹润。他这一身深紫色西装剪裁得体,腰线流畅,胸针上闪着连成一片的光。
好看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