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爱 第24章 家境

再次听到顾以宁这个名字时，夏清渊一度有些恍惚。

已经被她刻意抹掉的记忆，又抽丝剥茧般，缓缓浮现。

顾以宁是夏清渊在美国读本科时认识的。

夏清渊读经济，顾以宁读艺术。

两人的交集始于夏清渊大三刚开学那几日。

即使在加州已经待了两年，夏清渊还是难以适应这里冷气充足的室内，她穿着卫衣，走出图书馆，打算去海边晒晒太阳。

路过音乐学院的时候，看到一个棕色波浪卷发的姑娘，背着小提琴，正在带新生参观校园。

姑娘口齿清晰、气质冷淡，言语间还带点冷幽默。

夏清渊还记得，当稚气未脱的新生们问她，音乐学院的课程难度如何时，她唇角冷漠嘲讽的弧度。

接着是一句微妙的揶揄：“你们可以去隔壁学校的音乐学院逛一圈，然后就会发现，我们这里连小松鼠和火鸡都会更瘦一点。”

这句讥讽让夏清渊至今记忆犹新。

姑娘说的不错，学习任务繁重的学院，学生们喂小动物的精力都会大打折扣。

夏清渊对路人的记忆能力很差，却对姑娘冰冷的音色历久弥新。

再后来正式与她相识，是夏清渊朋友牵线组织了盛川市的校友聚会，聚会上，夏清渊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知道姑娘名叫顾以宁，也是盛川人。

于是，两人就这样相识了。

相识之初，夏清渊对顾以宁也曾抱有极高的热情。

夏清渊那时年纪小，尚未经历过夏家内部的权力纷争，她将所有单纯真挚的感情毫无保留地给予了顾以宁。

但顾以宁的真实性格如同表面一样封闭冷漠，两人相识许久，都未曾真正承认过恋爱关系。

中间发生的很多琐事，夏清渊都不愿意再去回忆。

她只记得，顾以宁站在棕榈树下，迎着和煦的秋风时，对她说出的话：

“清渊，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我父母亲离异，回国也没有什么好的结局。可要想留在这里，你再怎么努力地读书和实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身份。”

“你的上限，甚至够不着，我对人生下限的规划。”

“我们还是，断了吧。”

顾以宁的声音轻轻的，糅杂在风中，像叹息一般。

她的话头也极委婉，夏清渊却听得明白。

她甚至没有说“分开”，说的是“断了吧”。

棕榈树的树枝随着海风摇摆，以往令人心旷神怡的海风，在那一刻都显得腥苦燥热起来。

即使说着这样冷漠的话，顾以宁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夏清渊在心底无声地叹着气，最后只问了她一句：“你是土生土长的盛川人，那你知道夏氏集团吗？”

可惜，顾以宁没有给她机会。

这个美得令人不敢亵渎的女孩子，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清渊的穿着，只摇头道：“你也不必说，你有什么亲戚在夏氏集团之类的话。没有用的。”

夏清渊也跟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卫衣。

无声地苦笑。

夏清渊从小就不爱穿裙子，上大学以来除了实习时穿正装，其他情况下几乎都是T恤和卫衣。

既舒服，又能在冷气充足的室内保暖。

没想到，这样的穿着，有一天会成为顾以宁评判她家境的标准。

两人就这样分开了。

顾以宁如期毕业，找了白人女朋友。

夏清渊大四，辗转于毕业和夏氏集团的接手工作。

那年加州的冬天比以往冷了许多，西海岸的寒流铆足了劲，要让夏清渊切肤地感受临离别前的伤感。

加州冬天的雨水本就充足，夏清渊穿着薄羽绒服，也不打伞，闲暇时偶尔望望阴沉的天空，竟然也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压抑的冬季。

只是，那些夜雨缠绵的日子里，她好像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回来了，施莱莱告诉我的。”宋女士的声音打断了夏清渊的思绪。

施莱莱是夏清渊的本科校友之一，也是当年组织盛川市校友聚会的参与人之一。此人极爱凑热闹和八卦，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但她对夏清渊和顾以宁分开的原因并不知情，也许，顾以宁回来这件事，是她单方面自作主张告诉宋女士的。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当年告诉你顾以宁的事，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个单身主义者，遇到合适的人，自然会谈恋爱的。”

夏清渊起身关灯，借着花园里反射来的灯光，躺在躺椅上，不紧不慢地回答母亲。

“唉，你这孩子。”宋女士在那头沉沉地叹气：“如果你对林家小姑娘不满意的话，那相亲还是要继续的吧？”

“我现在不想相亲了。” 夏清渊阖上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宋女士的声音瞬间拔高。

夏清渊默不作声。

“我已经让你小姨在科技大学给你物色合适的女朋友了，等她约好时间，你不去也得去。”

宋女士根本不给夏清渊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

夏清渊退出通话界面，才发现收到了一条手机短信。

是科大附中的教务处统一发送的学生成绩单。

成绩单里，学生的总分、班级排名、年级总排名，和每门学科的单独得分、单独排名，都井井有条。

夏清若在本次月考中的数学成绩，全班第一，年级第八。

夏清渊满意地笑了笑。

顾以宁的事，好像只是飞快地掠过她的心湖，再也激不起涟漪。

而陆希音的脸，却伴随着夏清若的成绩单，浮现在她眼前。

她心里考量着陆希音的经济情况，任由手机屏幕亮度暗下去，盯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良久，才重新解锁手机，给助理小杨拨了个电话：“联系7天奶茶店的老板，告诉她，夏氏集团计划下一笔大订单，问她愿不愿意签合同。”

*

陆希音坐在角落的凳子上，低头看剧本。

在CCU门外等待的那几天，她已经把剧本看了一遍。

CCU的病人全都情况危急，随时有人突发状况送来抢救，随时有人停止呼吸，也随时有人与死神殊死相搏，然后擦肩而过。

陆希音每天有半小时的时间，进去探望母亲。

母亲躺在病床上，从一开始的昏迷不醒，逐渐变成能正常说话，但偶尔忘记发生过的事情，再到可以下床走动，情况越来越稳定后，转入了ICU。

用田宜的话说，ECMO能顺利撤除，就已经迈过了一个大槛。

心内科的医生们还给陆母做了肾透析和血液透析等，由于陆母的血氧饱和度和乳酸指标恢复正常，符合手术标准，接下来，就是心脏搭桥手术，如果能顺利进行，再恢复恢复就可以出院了。

陆希音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但钱仍然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即使母亲恢复情况好，得以比预期更早地出CCU，能减少一部分开支，但后续的手术、ICU的费用，依然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江桉从家里借了5万，给陆希音应急。

但江桉也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她能帮上的忙，也只有这些了。

陆希音曾经有犹豫过，要不要向夏清渊借钱。

但一想到夏清渊漠然的眉眼，想起自己和夏清妍的绯闻给夏清渊带来的困扰，她还是决定咬咬牙，再坚持一段时间。

等到真的山穷水尽那一步再说。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熟悉《骑马客京华》的剧本，等待进组指令。

陆希音没有表演经验，也没有钱报班练习表演，只能在网上找些视频多加揣摩，再多熟悉熟悉剧本。

她在这部剧里，要演的是一个女反派。

这部戏的两个女主角，一个是女扮男装驰骋朝堂的状元郎，状元郎英姿飒爽足智多谋，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不择手段，只为保住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是个形象颇为复杂的主角；

另一个主角，是风华万代恋爱脑属性拉满的公主，心甘情愿被状元利用，最后在状元集结兵力逼宫前夜，自戕于城楼之下。

直到公主自戕，状元才明白，自己对她的利用里，掺杂了多少压抑的情感。

造反成功不久，状元也伤心过度，而后离世。

总的来说，是个过程有甜蜜还有搞笑，结局却很悲惨的一部古装剧。

这部剧里有一个暗恋状元的配角，城府颇深，擅长弄权，为了拉进和状元的关系，多次为状元谋划布局，最终在事情败露之后，被状元推出去顶了罪。

配角名叫叶瑾瑜，是兵部侍郎叶为民的长女，也是陆希音表演的角色。

陆希音其实很喜欢这个配角，叶瑾瑜虽然是个反派，却能文能武，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既能布局破局，和状元一起在这朝堂翻云覆雨，又能立斩宵小，多次护状元于危难之际。

叶瑾瑜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些不择手段。

可她对付的人，却也不能算得上完全的纯良之臣，所以也很难说，她到底是不是坏人。

只是剧本对叶瑾瑜的定位偏负面，陆希音就要往这个方向去塑造人物形象。

她一边翻着剧本并全神贯注地思考，一边又在重要的地方做了笔记。

走走停停的病人及病人家属里，偶尔有几个爱看热闹的，还会驻足打探她。

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能在人声鼎沸的医院里如此旁若无人地学习，的确是有些吸睛。

但陆希音没有抬头，所以没有关注到过这些，探寻的目光。

直到手机响起，她才如梦初醒般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非常成熟的女性：“希音你好，我是7天奶茶店的副总，非常感谢你向夏氏集团争取来的大订单，如果方便的话，请问我们可以见面细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