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熹连忙开口求情:“师父,小师弟他只是年纪小不经事,但办起事来还是得力的,再说也应该让他见见市面……”
江北熹还要说,却被竹长老打断:“我不是嫌他办事不利,你不知道……”
竹长老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几年前有一个悬案,当时你年纪尚小,修为也尚浅,我就没让你插手此事,可那事闹得大,门派苦苦查了好几年都未曾得到结果,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云清峰作为仙门百家之首,对邪祟作乱之事一直严查死守,势必追查到底,以保所管辖之地的安宁和平,要是说起迟迟未有结果的悬案,几年来也只有那么一起。
江北熹问道:“师父说的可是前些年江南富商沈家一案?”
说完,江北熹心里一惊,冒出了一个念头。
沈家……
江北熹心中突然有了猜想,眼睛微微睁大,似是还不敢确认。
竹长老看向江北熹点了点头:“正是,那场案子,老七当年有幸逃过一劫,如今,这对他刺激太大,还是不要让他插手了,若他要执意如此,也得先把身子调养过来再说。”
听闻竹长老此言,江北熹心中的猜想被确定,心中震颤。
怪不得……
怪不得小师弟的反应这么大,都被吓的病着了,沈家的事虽然当年他没参与调查,但这件事当时轰动一时,扰的仙门百家都不曾安定,云清峰这些年也一直在持续的调查,江北熹当上门派大弟子后,还曾对这件事做过后续的调查,所以印象一直很深刻。
沈家的事,他还记得沈家的事大概是八年前。
八年前,算起来,当时小师弟也不过是个孩童罢了,就遭此横祸,江北熹内心翻滚,说不出的心疼。
竹长老将此事与江北熹细讲起来,原是沈冀进云清峰没几个月,就有一个常姓的先生前来拜访竹长老,一问才知,是来寻沈冀的,常家主知道沈冀一心想为父母报仇,也一向知道他的性子,恐他生了事端,虽然和沈冀一直有书信往来,但还是担忧,思来想去,实在不放心,便找来了云清峰,因而当年沈家一案就是云清峰处理的,常家主便也没有遮掩,将沈冀的身世说了出来。
当年沈家也如现在的孙家一样,死者死法各异,云清峰开始对此案确实没有任何的头绪,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沈家众人的尸体,一些人资质普通的人被一剑穿了心,一击毙命,而有的资质尚好的人却被生生剖了心脏。
要人心脏,多半是用来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邪术,修习之人,灵根溶于血脉,若想把人的灵根完全夺来,除非抽干了他的血,基本是不能办到的,可退而求其次,心脏则是灵根凝聚最多的地方,若是能将修习之人的心脏夺到手,在加以灵力修饰,便能得到那人的大半灵根。
十六年前,灵剑教更新换代,新掌门上位,接管了门派镇派法宝——斩冥剑。
此剑是灵剑派第一任掌门所留,此剑陪着他一路斩杀邪祟,除妖降魔,极具灵气,后来他建立了灵剑派,此剑便做了门派的镇派法宝,灵剑派的每任掌门人皆可使用它。
灵剑派以前可谓是修仙门派的翘楚,可新掌门野心太盛,竟用斩冥剑的灵力修习禁术,偶然被各大门派知晓后,仙门百家极力抗议,要求灵剑派掌门放弃此事,接受惩罚,并将掌门之位传让给其他人,因而灵剑派犯了修仙门派的规矩,继承人也应由仙门百家讨论之后确定人选。
可那灵剑派新掌门不但不出言回应,反倒是带了几个亲信逃出了灵剑派,扔下一个门派不管,从此销声匿迹,仙门百家再无灵剑派的半分消息。
至于修习的禁术,即为灵噬术,是一种能快速吸食灵力的一种邪术,灵力若单凭自身修炼,增长太为缓慢,而灵噬术却能让修为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
但此邪术需要修习之人的灵根,但灵根又溶于血脉,要练成此邪术必定死伤惨重,所以灵噬术早就被各大仙门百家制止,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的名义修炼。
灵剑派新掌门修炼禁术便是站在了仙门百家的对立面,可那新掌门,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一走了之,平时得不到半点音讯,可一出手便是大乱。
细数灵剑派做的乱子,从新掌门销声匿迹后,共有两起。
十六年前,灵剑派感受到了慧灵根的存在,便下令抢夺,被仙门百家制止后,竟用灵剑施法使当地暴雨连绵不断,洪水肆虐,死伤惨重,这便是第一起。
至于第二起,便是八年前江南沈家灭门一案。
再之后灵剑派便杳无音讯,谁也不知道他们藏于何地,这几年来,亦有许多门派崛起,零教派一直毫无消息,甚至有人猜测,或许那灵剑派掌门修习禁术遭反噬,早已暴毙而亡,沈家当年的事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当时轰动一时。
可苦于迟迟没有灵剑派的消息,这几年来又风平浪静,其他的门派渐渐对这件事失去了关注,只有云清峰还在苦苦坚持,这事处在了云清峰所管辖的地界,不论怎样云清峰也要追查下去,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结果。
可现在……
想必那灵剑派又卷土重来了,八年间从未生事,可不知道这回又闹出什么祸事。
常家主告诉竹长老沈冀的身世时,竹长老大受感触,不论是因为什么,此案确实是云清峰接手,最终也为查处结果,愧对于百姓的信任,竹长老听后十分不忍,这也是竹长老对沈冀多加照顾的原因。
孙家和沈家受害的情况基本一样,无论事孙家还是当年的沈家,都是富商,富商住的地方一般皆是风水良好之地,灵气充沛,极为养人,常在这里生活的人,一般资质灵力都不差,尤其是一家的家主,一般灵根都极其强劲,若是为了修习禁术,得到家主的心脏必然是最有价值的。
可不知怎得,无论事沈家还是现在的孙家,家主都没有被剖心的迹象,但面部却全被利器划的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江北熹听着,心脏抽痛,他不曾想平时那么活泼高傲的小师弟,竟然也受过这些苦楚,听完竹长老的讲述,江北熹默了一瞬,没有说话,竹长老便继续嘱咐着江北熹,江北熹听后轻轻应下,拜别了竹长老,转身就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年少失去双亲的痛苦,他也曾亲自体会,少时的场景,即使过了十几年还会从梦中出现,常常在深夜惊得他冷汗涔涔,再难入眠,如梦魇一般萦绕着他,年少的痛,是一生的苦楚,总在隐隐作痛着。
这种痛苦是何种的折磨,他最清楚不过,可不曾想,小师弟竟和他有着相同的经历。
江北熹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心中的酸涩越来越明显,加快了步伐。
到了客栈和疗愈的弟子汇合,江北熹谢过了那些弟子,进了屋,沈冀还在昏睡着,江北熹坐在床边,探出手在沈冀的额头上感受了下温度。
沈冀吃过药,已经退烧了,只是心悸受惊,现在还在昏睡着,疗愈的弟子想必也已经稳定了沈冀的灵脉,现在便只等他醒了,不用过多担心。
江北熹看着沈冀有些苍白的面容,帮他拿帕子擦了擦汗,眼神温柔,他想起竹长老的那些话,他本以为沈冀这个性子,是家里人惯坏了,可现在反观,反倒像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初见时,自己使坏逗逗他,他便立起了一身的刺取对抗他,可后来两人渐渐熟络,沈冀也开始卸下一身防备,逐渐的依赖他,后来……
后来他就不知何时动了心,心意便如雨后的新笋,肆意生长,再也不可控了,他和沈冀的经历又何尝不相似,同样是少时遭遇不幸,痛失双亲,可同时又都遇到了心软良善之人,将他们抚养成人,让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去报仇。
江北熹想起他刚被师父带进门派时,便也如同当年沈冀那样,一心求成,没日没夜的练,最后不但修为没涨,反倒把身子伤了,当时他也不是现在的性子,倔强的很,同沈冀当初的样子无差,江北熹轻笑,他说怎觉得小师弟这般的熟悉,原是像当初的自己……
那时失去双亲的他寡言少语,除了师父,几乎不与其他人说话,沉闷的很,仇恨彻底吞噬他当时弱小的身体,要不是师父给他关爱和教导,恐怕他现在还是一事无成。
江北熹伸手将沈冀额前额几缕碎发别在耳后,轻轻的拿着帕子给他擦汗,满眼心疼,收拾好后便在床头坐着,默默守着他。
沈冀只觉身子好重,似是千斤压顶,难以动弹,他浑浑沉沉的睡去,睡梦中,他站在沈家宅子门前,迫切的推开门,忽而世界一下变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一阵瘆人的笑声,那笑声尖利刺耳,使他遍体生寒。
“你是谁?为何在我家?”沈家尝试着开口问,梦中,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中,不住的发着抖。
那笑声戛然而止,忽而阴森森的开口:“你家?哦~我忘了,还漏了一个你。”
说罢,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惊恐至极,却也动不了,只能紧闭双眼,等待着未知的恐惧,忽地,周围又亮了,沈家尝试着睁眼,看到的确实沈家众人的尸体,那些横尸遍地的家仆尸体,还有被剥了脸皮的父亲,近在咫尺,满眼的血腥与可怖……
沈冀!
沈冀!
沈冀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猛地睁开眼坐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喘着粗气,沈冀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瞳孔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江北熹那双温柔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