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排列地整整齐齐的禁卫军,姚灵知道夜鹭并没有给她任何转圜的余地,温言是生还是死,这一切都交托在她手上,只要她一摇头,这些禁卫军下一刻就能让温言人头落地,而只要她忍痛点头和李牧阳成亲,温言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江南,就算失去自己,至少也有小包子他们陪着他,不至于一无所有。
打定了主意后,姚灵问道:“娘亲,是否灵儿和牧阳成亲,让温言死心,你就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到江南,从此不再找他的麻烦?”
夜鹭掸了掸锦袍上沾染的细小粉尘,“自然是真的,君无戏言,只要灵儿乖乖听娘亲的话,温言自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那好,灵儿答应娘亲,和牧阳成亲,娘亲也千万要记得今日自己的承诺。”说完,姚灵朝着夜鹭做了一个叩拜礼,随即旋身走出风眠殿。
夜鹭朝暗处摆了摆手,林公公从房内走了出来,跪下听候差遣。
“灵王近日沉迷男色,很不听话,你去帮本宫看看她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如果耍花招就把那温言砍死算了,留着也只是碍眼。”
夜鹭顺了顺额间细碎的鬓发,声音清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喳。”林公公领了旨意,不远不近的追着姚灵屁|股后边去了。
姚灵一出宫门就看到下午温言备好的马车,想到里边丝软的白色外袍,温言令人准备的美味点心,默然地弃了马车于不顾,任由那车夫痴等。
既然已经决定要保住温言的性命,那就断然不能再去看那些物什,徒添不舍与伤感,毫无益处。进宫时是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沿街都是商贩叫卖的声音,出宫时已经是月儿高挂,幽深的街巷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姚灵头昏那张的听着自己胸腔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一般,钝痛从心房传来,嘴里嗫嚅着。
“言哥哥,是灵儿背弃我们的承诺,灵儿没用,除了保你余生周全,其他的却是再也给不了你。”
脸上渐渐有了湿意,伸手一抹,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这样走一走,停一停,哭一哭,也到了灵王府自己的房前,温言早就等在里边,坐在案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那仪态是极好的,今晚的月色很好,清冷地撒进屋内,照在案上,落在那张俊秀斯文的脸上,低垂的眉眼,发扬的剑眉,白玉般的皮肉,这一切都让姚灵无比神往,万分不舍。
她站立于窗前,痴痴得望着那张俊颜,久久不愿离去,似乎一动就会破坏这幅美好的景象,打破这最后的宁静。
倒是屋内的温言察觉到了姚灵那灼热的视线,四目相对,姚灵从他眼中看到了融化冰雪的暖意,他勾唇一笑,调侃道:“怎么傻傻地站着不进来?我去吩咐厨房帮你把饭菜热一热。”说着就搁了笔,要往厨房走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过多的贪恋只会徒增麻烦。姚灵脸色冷淡,说道:“不必。”
“怎么,今天肚子不饿了?是在马车上糕点吃多了吗?明天我让薛韵多做几种,让你尝一尝,今天我让他研发了几款新的茶点,明天就可以让你试一试了。”
谁知清冷如温言,面对心爱之人,也能如此滔滔不绝,婆婆妈妈,做出如此聒噪的邀请。
他朝姚灵走了过去,要去牵她的手,却被她甩开,略一诧异,就对上姚灵那双冷情的眸子,发现那双漂亮眸子竟然从一开始就毫无温度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姚灵定定地看着他,落下的声音却如滚石一般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我不想继续和你玩游戏了,我要与李牧阳成亲了,所以你最好明天从灵王府消失,不要让牧阳看到你。”
“是不是女王跟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反对我们的亲事,所以你才这样跟我说?”
姚灵嗤笑出声,说道:“没有,没有任何人反对,我是灵王,我要做什么谁能反对?我只是腻了,一开始,我对你就是一场游戏,我只是想要看看你什么时候会爱上我,等你爱上我的那天,我就狠狠把你抛弃。现下,你粘我烦人得紧,所以这个游戏,我不打算玩下去,玩多了,牧阳也会不高兴的。”
温言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不愿意松开,像是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说这些话的。你说过,回来京城的话,就和我成婚,你说过,你不再骗我。”脸上是姚灵从未见过的悲伤神情,脆弱得像是一个即将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还在拼命给对方找借口,找台阶。
姚灵伸出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把温言的手掰开,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嗤之以鼻,“温言,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妓子罢了。还要我堂堂灵王和你成婚,你怕是昏了头吧。且不说你的出身,就拿你和牧阳比较一下吧,你这残破的身子就算给他提鞋都不够。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身体脏了一点,谁知道,你竟然连脑子都不好使。”说完还拍了拍温言那光洁如玉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刺穿他的心,割裂两人的关系。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碰你吗?就是嫌弃你脏。”她说完还用袖子擦了擦刚刚抚过他的手,负手背对着他。
姚灵努力克制自己,感觉到自己的心痛已经超过负荷,死咬住嘴唇不让那腥甜上涌,却不期然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浑身颤栗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如同抱着易碎的宝贝,声音中带着起球,说道:“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如此卑微,如此低的姿态,是高冷的温言吗,姚灵心中像是刀割一样疼痛,又听到他怯懦地说,“以前是我不对,灵儿,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李牧阳成亲?”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姚灵贪恋此刻的温柔,多想立刻回头拥抱他,带他双宿双栖,但是她不能,她只能看着自己,强硬的挣开那人的怀抱,只能用残忍的话语去凌|辱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只能在他面前摆出厌恶的姿态,头也不回的离开。
强装镇定的走了一段路程,确认温言不可能追上来,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丑态,姚灵这才放声大哭,哭声哀转凄厉,在黑夜之中分外凄迷,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悲愤交加竟然呕出了一口鲜血,就连一直跟在身后的林公公也忍不住出来拍了拍她的背。
“灵王,很多事情想开了便好,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切莫为了这件事,哭伤了自己的身体。”
姚灵拿起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角流淌的鲜血,骂道:“一丘之貉,不必惺惺作态,尽管回去禀告我母亲,她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做好,她也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那林公公知道自己劝不住,也把礼数做尽,“奴才一定如实转达,请灵王放心。”
姚灵看着他的身影隐于黑夜当中,渐渐消失,才对着月光默默淌泪。
观玉是听闻一片瓷器破碎之声才睡眼惺忪的赶到温言的厢房,就见到自家公子在肆意打砸多年来收藏的名贵瓷器,披头散发,呈癫狂之状,他伺候温言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看到他这般张狂姿态,忙冲上去拦住,劝道:“公子,这些都是你平日里辛苦收藏来的,可不要一时冲动,日后后悔啊。”
话语还没说完,观玉一整个人就被温言掀飞到了角落,今日的公子与平日里大有不同,观玉一时说不出来,直到看着公子直挺挺朝自己走来,才发现怪异之处,公子的眸子一直都是墨色的,今日却成了褐色瞳仁!
温言将他整个人擒了起来,观玉双脚离地,在空气中扑腾,这不是公子,公子并不会有这般暴戾之气,一定是被什么邪物上了身。他拼命挣扎,用仅有的力气叫道:“公子,公子,是观,观玉啊。”
温言像是终于听到了观玉的声音,褐色瞳仁的颜色逐渐退去,恢复成清清冷冷的黑色眸子,手上的劲儿也小了许多,将观玉一屁|股扔在了地上。
观玉揉着自己手上的嗓子,用嘶哑的声音关切道:“公,公子,你刚刚可是被什么邪物上身了?可要我找几个法师回来驱魔?”
此话一落,又看到温言的眸子显出一半黑色一半褐色,大吃一惊,叫道。“又,又,又来了,公子,我是观玉,不要杀我。”
只见温言闭上了双眼,而后突然睁开,又是清明如镜的黑色眸子,“这梦魇,都已经被我吞噬了,还敢出来造次。”他走到案前,信手写了一封书函,封好,朝一旁调息的观玉使了一个眼色,“你立刻飞鸽将此信寄往西北,给我舅父,温不屈。”
这里的温言其实看得我很心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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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