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说的山谷顺着山麓而下果真很快就到。沿着山脊线走了这么久兰蒂芙确实感到腿酸脚痛,要不是艾沃尔扛着领头羊尸体兰蒂芙真想让她背一背,好在接近山谷后地势变得平缓也好走了许多。谷地里比起山头要更加春意盎然,最低地处溪流也变得和缓宁静,两侧山坡已然披上苍翠绿衣,虽然仍有光秃秃的岩石裸露在外,植物也还算不上茂盛,但兰蒂芙可以肯定再吹几阵温暖的春风这里很快就会变得绿意葱茏了。
艾沃尔挑了个有岩石挡着的背风处让兰蒂芙先坐下休息,她则找个地方藏好羊尸顺便去找些柴禾。艾沃尔离开后兰蒂芙也没闲着,她休息得差不多了之后见艾沃尔还没回来,便带上弓箭在附近溪谷里转了几圈,果真找着了出洞活动的兔子。虽然失手了两次好歹第三次成功命中,返程途中一只渡鸦掠过的黑影投在兰蒂芙身上一闪而过,片刻后她就撞见满脸焦急东张西望的艾沃尔。一看到兰蒂芙艾沃尔立刻较快脚步赶上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扶着她的肩紧张问:“你不是腿脚不舒服么?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这种事我可以做啊。”
说完艾沃尔捞起兰蒂芙手里的兔子瞧了瞧,后者笑笑道:“我只是旧伤痊愈不了,又不是手脚残废,既然起来活动当然是没有感觉不适才动的,我又不是拎不清的小孩儿,你看,现在咱们回去就有兔肉吃,少是少了点,垫肚子是够了。”
于是艾沃尔也不再废话,只是弯弯嘴角搂着兰蒂芙就往回赶。回到临时营地后兰蒂芙搭建起篝火堆架起烧烤杆相当熟稔利落,艾沃尔只需要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等待并且忍住口水看着兰蒂芙料理野兔肉。兰蒂芙把烤熟的大部分兔肉都给了艾沃尔,吃完了自己那份后她便在附近随意走动,不得不说这山里的空气就是清冽又宜人,似有若无的青草气息混着水汽吸入肺中瞬间个人都清明不少。
吃饱喝足晾干了脚灌满了水壶之后艾沃尔便带着兰蒂芙继续上路,兰蒂芙能感觉到她们又开始不断往上,不仅是脚底对地面的感觉,还是周围草木越来越稀疏带来的既视感。以绿为主的种种与春相关的色彩都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铅蓝和灰白,或者是深沉的黑。兰蒂芙能望见更高处的山峰完全失了绿意,只呈现出朦胧的靛蓝色,再往下则是稀疏的白,显然都是未化的积雪。山峰背景是翻滚的雪白云雾,兰蒂芙暂时看不到更高的山峰,但她总觉得艾沃尔要带她去的地方不至于是个积雪都快融得差不多的地方。
经过半个下午的步行和攀爬,她们走走停停的已经摆脱掉了所有还有早春痕迹的地带,入目所见皆是白与黑,是令诺斯人再熟悉不过的冬日景象。她们正在走的是一条仿佛人工开凿一般的平坦斜坡的,坡两侧都是怪石嶙峋,枯草丛生,只有这条路平平整整连坡度都缓,她询问过艾沃尔对方表示她找到这条路时这里就是这副光景,并没有看到什么工人作业,这种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人吃饱撑的去修路。兰蒂芙只能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遗憾之前自己怎么没多探索探索好发现这种便利的上山小道。不过即便如此她们仍然不可避免地发现越往上走坡度就越陡,加上脚底路滑,艾沃尔牵起兰蒂芙的手互相拉扯扶持着继续前进。脚下道路越拓越宽,但也越来越不像条路,更接近于或者说更还原了山麓斜坡的本来面目,这斜坡太过平坦反而导致二人随时有滑倒滚落的风险,连艾沃尔都走得小心翼翼,紧紧拽着兰蒂芙不撒手。不过这段颇有些凶险的斜坡并没有持续太久,它的尽头阻断在一段两人高的岩架之下。那岩架断层裸露出来的部分黑漆漆的仿佛是蒙了层盐屑又没完全蒙上的黑面包,就在兰蒂芙东张西望想问接下来哪儿有路时,艾沃尔指了指左前方说道:“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既然艾沃尔这么说兰蒂芙自然是不疑有他,于是继续闷头赶路,时不时地还得弯腰用手扶下地面。按照艾沃尔的计划两人跋涉到岩架前左拐,果真又有一条并未完全被山岩阻断的山道。说是山道,不如说是夹在参差巨石之间另一端相对平缓的短坡,只不过这道坡完全被厚厚积雪覆盖,倒比光滑的斜坡更安全些。虽是如此,艾沃尔还是坚持拉扯着兰蒂芙向百步远开外的山头移动。平日里给走路造成障碍的积雪这会儿倒成了某种令人安心的“保障”。艾沃尔并没有哄骗兰蒂芙,那山头确实快爬几步就到,兰蒂芙眼看快到目标,突然快脚步手脚并用扑到雪地上,撩开额前碎发兴奋喊道:“我认得这里!到这里我有印象!”
“是吗?”艾沃尔挑挑眉跟了上来,“为什么之前没有印象?”
“因为过去我是从那个方向上来的,看!”兰蒂芙站直身子朝向东方一指,指向朝东的一条覆满白雪的山脊,“那就是另一条我常走的路,那里——”兰蒂芙转身指向另一个方向说,“咱们脚下是一条被大雪覆盖的小路,路的尽头还有座小屋,路就是屋主人开拓的,他是个盲眼巫师,服务我父亲五十年了。”
“你……”艾沃尔话到一般半是苦笑半是叹气地摇摇头说,“不愧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当时发现了小屋并没有继续探究,原来……是你们的巫师。”
“其实当你提出要去野外时我就想到了这里,这里确实风景好,我还想着要是还有余裕的话就带你来这里看看,瞧,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而且你带我走了一条我从没发现过的近路,如果走老路我们至少要花两天时间,这座山的朝南面平缓但山脊很长,格萨尔特地挑了这里落脚就是不愿意频繁被人打扰。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山北并没有那么陡峭,格萨尔在整个海于格松都德高望重,他说难走,大家也都信了,就……从来没有人试过走北山,至少在五十年里没有。”
“格萨尔就是那巫师的名字?”艾沃尔站到兰蒂芙身边望向她所指的巫师小屋所在方向,“你跟他熟吗?”
“当时我弟弟瞒着我去向他询问了有关我婚姻的预言,”兰蒂芙一边迈开腿一边回答,“想知道吗?那就追上我吧!”
说完她纵身一跃从雪墩子上跳了下去,轻盈灵巧得超乎艾沃尔的预料,她悠哉悠哉地看着兰蒂芙蹦蹦跳跳来到通往先知小屋的路上,接着才跟着跳到路上小跑起来。
兰蒂芙果然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她在前边跑得毫不迟疑且没有减慢脚步的意图,直到艾沃尔保持距离跟着她穿过一小片寒林来到小屋前。
准确来说是小屋的小院子前。
兰蒂芙终于在小屋前停了下来,她左看右看,似乎有什么比起赶到她身后侧的艾沃尔吸引去了她的更多注意。
“奇怪,”兰蒂芙边推开远门仍在张望,“好像有哪里不对。”
对于这一点艾沃尔也有同感,她说不上来哪儿不对,毕竟屋主人不是寻常人,但她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等兰蒂芙进了屋她总算能说出哪儿不对了。
“咦,格萨尔出远门了吗?不对。”兰蒂芙一边打量屋内一边喃喃,“橱柜里一半都是食物,有的已经坏了……衣橱……也很满。他没有出远门。”
“但确实已经离开一段时间。”艾沃尔抱着胳膊抹了一把柜子上的灰说,“我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说完艾沃尔就一阵风似的刮出门去,兰蒂芙只来得及捕捉她一缕衣摆,接着感慨,不愧是她。
接着她继续在巫师的小屋里毫无头绪地逛荡,这里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毕竟是个快百岁的老头,估计剩下的人生里也很难找到什么新乐子。不过这屋里常年弥漫的甜腻药味现在已经很淡,原因很简单——窗户没关,不少积雪都从窗外吹落进地上铺开一小片白,这也是兰蒂芙进来之后更加感到怪异的原因。
很快门口传来脚步声,还有艾沃尔的声音:“他就在我们头顶上。”
“头顶上?”兰蒂芙歪着头问,“头顶上是……”
“嗯,一个山洞,而且位置相当高,那也是我想带你去的地方之一。”艾沃尔边抱着胳膊走进屋边仍旧抬着头望着天花板说,“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兰蒂芙快走几步追问:“他怎么了?你不可能已经跟他交谈过了吧。”
“我不需要跟他交谈。”艾沃尔耸耸肩说,“从我发现他到现在他都没有动过,就那么盘腿坐着,像是……”
兰蒂芙瞪大眼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