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感到脑子里有什么轰地炸开,怒火直窜喉头拳头不自觉就攥紧了。
“你再说一遍?”她抬起胳膊直直指着面庞脖子都涨红的弟弟瞪圆眼怒问,“你刚才说什么?”
“说就说,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你吧?”吉恩说着大剌剌掀开被褥就这么赤身**地站到兰蒂芙跟前打掉她的手换做自己来用食指怼向兰蒂芙额头呲牙咧嘴道,“你是不是从小打我打惯了真以为自己能骑到正经继承人头上了?嫁人那么久还是这种臭脾气难怪西格德看不上你,就是随便来个女奴隶都能把你赶下床,你怎么还没学乖……”
话音还没能完全落下吉恩就被兰蒂芙当胯一踹踹得往后摔去,嘭地四仰八叉倒回床上,惊得安甘蒂尔连用来遮羞的被褥也丢掉了抱着胳膊贴着墙跑过兰蒂芙身边,途中还顺手把自己丢在地上的睡衣捡了起来。
这么大动作兰蒂芙身上伤处自然不可能相安无事,可怒火冲天的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把弟弟蹬飞后甩开藏在腰间的马鞭箭步上前踩上床榻,吉恩还没来得及完全起身又被当头甩了一鞭子,疼得他嗷地凄厉惨叫又倒在床上捂着脸打滚。兰蒂芙趁着这个机会猛一脚踢在吉恩肩胛骨上,扯出他压在身下的胳膊反手将他脸朝下摁倒在皮草被褥里,一只脚踩住吉恩那被她反剪到背后的手腕,挺起腰挥开马鞭就朝吉恩光溜溜的背上猛抽下去。吉恩的哭嚎声瞬间震天动地,兰蒂芙不仅没有因此而住手反而因为吉恩的惨状越抽越兴奋,且身后女人们的哀求声她也置若罔闻。方才积郁压抑在心中的诸多烦闷愁苦,每一鞭子下去就能立刻得到纾解和发泄。甚至越抽越起劲的兰蒂芙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对吉恩心怀怨恨,她从来就不是任劳任怨真心爱护弟弟的好姐姐。
直到比安卡一声厉呵兰蒂芙才猛然从这种上头的施虐中回过神来。比安卡手脚并用爬上床来拉扯着兰蒂芙还往她身上胡乱拍打,最后用力将她从床上推了下去。好在比安卡毕竟如她自己所言那样弱不禁风,兰蒂芙有所防备不至于摔得太惨,只是下床时一个趔趄撞到某人坚硬的胸膛上,抬头一看才发觉是怒气冲冲的父亲。
赶忙退开的瞬间兰蒂芙心中还是难免慌乱,但是当她看清跟在韦恩斯身后满脸是泪神情焦虑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瑟薇拉时,刚被恐慌压下的邪火腾地又窜了起来。
瑟薇拉很快也注意到了兰蒂芙的视线,她只是匆匆一瞥就立刻移开眼神,尽量让自己缩到韦恩斯身后去。现场很快就乱作一团,比安卡,安甘蒂尔和后来的瑟薇拉围着床上悲鸣不止的吉恩哭作一团。安甘蒂尔甚至哭着哭着突然扭头捡起吉恩的佩剑指着兰蒂芙怒吼一声“你为什么要这样!”然后就朝她扑来,被兰蒂芙侧个身伸个腿轻而易举地避过绊倒趴在地上。
“够了!”韦恩斯一声怒喝立刻压过了屋子里一片哭哭啼啼,兰蒂芙刚扭头迎面就是个结结实实的耳光甩在脸上,父亲这一巴掌摔得她脚下趔趄差点跌倒,好在她本就离墙不远还能勉强支撑。
捂着脸的兰蒂芙,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从面颊上淌了下来。
韦恩斯仍旧怒气难消,指着床铺方向就破口大骂:“他也是你能打的??小时候我准你帮衬教导吉恩你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对我儿子下这种毒手,我就该早早把你随便找个人嫁了,免得你狂得连自己的本分和位置都找不着了!”
说实话,兰蒂芙真不想哭泣,掉眼泪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也起不到什么帮助作用,但她此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能憋住没有崩溃大哭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自控能力。而韦恩斯看着女儿泪水涟涟哭红双眼咬着嘴唇的模样只感到更加暴躁,不过在他再次发作之前兰蒂芙那充满怨毒的视线扫过屋里所有人后便捂着脸扭头就走,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屋外的夜色之中。
早在转头跟瑟薇拉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兰蒂芙就感到了些许不安和忐忑,总觉得自己这样做可能捞不到什么好处,但即便是早已做下了心理准备,也不可能料得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还是我太傻了,兰蒂芙边抹泪边想,竟然想不到瑟薇拉再怎么怨恨,话里话外都只怨安甘蒂尔而不忘回护令她伤心欲绝的吉恩,她怎么可能真的希望兰蒂芙去教训吉恩,别说是猛力鞭挞了,怕是兰蒂芙骂重些瑟薇拉也是要心疼的。
我真的好傻,兰蒂芙想着把斗篷裹紧头垂得更低,这种忙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帮,这种事只有天真的热心肠才会因为怜悯而插手介入。
你真的只是因为天真热心才介入吗?
面对来自自己内心的质问兰蒂芙无法狡辩和掩饰,她必须承认是瑟薇拉的凄惨境况让兰蒂芙产生了自己和她是一类人的错觉,事实上,确实,那只是错觉而已。
我和她绝不会是一路人,兰蒂芙咬紧牙暗想,我不会走上她的老路!
“你哭了对吧?”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兰蒂芙浑身一震绷紧了肌肉,扭头看去从街边黑暗中悠哉游哉走出的,正是母亲比安卡那异父异母的弟弟吉祖尔。
看清来人后兰蒂芙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警惕了,又退后两步质问:“你在跟踪我?”
“只跟了一小段而已。”吉祖尔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撇撇嘴道,“你闹出那么大动静我跟过去瞧瞧很正常吧,之后我看你情绪不对所以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在这方面真是迟钝得很,否则也不会现在还打光棍。”
心情差到极点的兰蒂芙回话都懒得回,扭头继续门头走路。吉祖尔两手插在裤腰带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又自言自语般说道:“其实我在那个长屋里也呆不住,虽说在这里住了相当一段时日,但是这家里的氛围我始终习惯不了,所以很少跟他们一家呆在一处,姐姐也早就变成我不熟悉的陌生模样,我恐怕呆不了多久还会离开。”
这段话说完后吉祖尔瞅着兰蒂芙的背影观察片刻,发现她连转头的兴趣都没有,只得再问:“刚刚你父亲打你了吗?”
“跟你没关系。”兰蒂芙压抑着哭腔闷声回,“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要去哪儿?”吉祖尔快走几步问,兰蒂芙也跟着走得更快仿佛在逃离背后什么怪物一般,匆匆回头甩下一句“说了跟你没关系!”然后拐个弯就钻进了马厩中。
虽说兰蒂芙脚步飞快,可她一进马厩吉祖尔反而兴奋起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兰蒂芙动作奇快他刚跟进马厩兰蒂芙已经跨上马背,纵马冲出隔间,扬蹄冲来的马匹把吉祖尔吓了一大跳,加上兰蒂芙挥鞭大喝“让开!”他跌跌撞撞摔倒在地,看着兰蒂芙纵马而去的背影,坐在地上的吉祖尔想起姐姐老早告诫过他,北地的女人个个剽悍可不似家乡姑娘柔情似水,让他没事别乱撩。他当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见了兰蒂芙更是眼睛都移不开,哪里还记得那等不痛不痒的警告。
现在他平静下来想一想,本该是女人最需要依靠和宽慰的时候兰蒂芙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看来是铁定没戏了,他得另寻他法。
纵马驰骋之后将男人远远甩在身后的兰蒂芙终于在马背上松了口气,她倒也不是单纯只是为了逃脱吉祖尔而已,自从离开长屋她心中就有了个目标,尽管自从出嫁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再次拜访,但位置她绝不会记错,甚至可以说走起来仍然轻车熟路。骑马出城后兰蒂芙就也未曾放放慢马蹄脚步,一路疾驰穿过融雪初消的荒原进入森林。进到林子里她就不得不放慢脚步观察环境,记忆涌入脑海恢复迅速,兰蒂芙只是稍微绕了个弯路就再次来到了那颗粗壮非常的赤松树跟前。
她在五年前在父母工匠帮助下建起来的树屋,还在树上。除了变得破败荒废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当然了,她也只不过远嫁南方一年半而已,这木屋当年她十分上心修筑时时维护,当然不至于那么快塌毁。
不过她出嫁之前刻意把唯一能够直接上树的绳梯卷起来扔到木屋小平台上去了,也就是说身为房主的她现在想要上屋,只能爬树。
兰蒂芙活动了下关节四肢,虽说因为刚刚太过激动膝盖手肘又隐隐作痛,甚至不适还能蔓延向肢体末端,但她决定咬咬牙再忍忍,然后扎起裙摆撸起衣袖,像少年时做过无数次那样爬上松树粗壮盘曲的树干枝杈,最后落到生满绿苔间或夹杂几丛杂草的木板平台上。它踩起来嘎嘎作响,但终究是不至于承受不住人的重量而崩坏。巴掌大的地方兰蒂芙走得小心翼翼,嘎吱声中她来到已经朽坏的木板门前,憋着一口气把门推开。那门板只剩下半拉还挂在门框上,兰蒂芙进屋时忍不住怀疑自己再用力一点能把整扇门扯下来。
虽说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虚掩上已经扣不上的破门板,扫视一圈杂草丛生落满灰尘铺满苔藓的小木屋,突然那种强烈的空虚夹杂着冤屈愤懑又卷土重来,化作泪水打湿了兰蒂芙好不容易被凉风吹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