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相中了棵山毛榉后立刻行动起来攀上枝头,但是当她连续踩过三次同一个方向同样粗细的树枝,却还没攀到树顶,甚至还没能突破树冠时艾沃尔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她往下一看,她身处的位置连擅长爬高的她都不由得感到头晕目眩,而她再举头往上居然还没能看到树顶?在对岸巡行的时候根本没见过这么高的树!
艾沃尔捂住那失了眼球的右眼再次往下看了几眼,终于看明白自己再怎么爬也不可能爬到树冠顶上,获得从高处俯瞰的机会。
要不是还有问题要搞清楚,她真想直接松手自由坠落。
艾沃尔顺着树干落回地面时芙蕾雅抱着胳膊靠着另一棵树,面带那标志性的谜般微笑瞪着她,这种笑容现在只会让艾沃尔更想揍她。
“闭上嘴,”艾沃尔朝她走去时打断了正欲开口的芙蕾雅说,“除非我让你开口。”
然而她还是立刻发问:“你不想听故事了?”
“你讲得太墨迹了。”艾沃尔倒没有发怒,只是评价得毫不留情,“直接告诉我芙蕾雅是不是如奥丁所愿离婚下嫁吧?我猜没有?之后怎么收拾烂摊子?”
“……对,你不是也说了吗?我们当然不能让那来历不明的工匠轻易如愿,娶到九届第一美人,阿斯加德的神后。”芙蕾雅边走边比划着说,“但是接下来的事最好还是别跳过的好,因为——奥丁回到阿斯加德,发现洛基做主把那头曾经在圣泉出现的幼狼带回来了。”
“不用再卖关子了,那只幼狼就是幼年芬里尔吧?洛基如此在意他,肯定错不了。”艾沃尔说着话口气流露一丝轻蔑,“关于这头狼和奥丁与洛基之间的恩怨,米德加德的人类早就耳熟能详,我倒是有个问题,很早之前就想问了,这不是之前没有机会么,但现在也许你可以回答我。”
“什么问题?”
艾沃尔捏着下巴皱起眉头扭头问芙蕾雅:“奥丁早知洛基一双儿女会给他带来灾祸,为什么不直接杀掉?还废那劲去囚禁,驱逐,结果事实证明那根本无用。”
“那当然是因为奥丁在乎洛基!”芙蕾雅突然激动起来道,“怎么忍心杀害他的骨肉??”
“不忍心又在乎洛基那就老老实实等死好了,囚禁驱逐难道就不伤人心了吗?”艾沃尔冷哼一声道,“或者另寻他法应对末日预言,或者干脆杀祸根而后快,但是奥丁哪条路都不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的死说是他自己造成也不为过。”
“末日灾祸的到来其实谁也无法阻挡,我们只不过是在死于天灾和英勇战死之间选了后者!我们的陛下用他的智慧为我们争取到了延续血脉的办法!”
“果然,诸神黄昏已经落幕了。”艾沃尔挠了挠下巴说,“告诉我那个可疑的工匠和你们的最后结局到底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就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暴露了洛基和他那对私生儿女的关系,主要是那头巨狼。”芙蕾雅绷起脸说,“整件事都是洛基的谋划,是他跟那工匠里应外合,放他跟巨人军队进门,然后两人一唱一和哄骗为末日预言日日焦心的神王为他们的计划四处奔走,他出的主意让我们压缩工匠的工期逼迫他自己放弃,谁知那防御塔竟然还能如期完成,只差了一个卢恩符文,必须要在他与芙蕾雅完婚后才能安上。”
艾沃尔又没忍住插话了:“这个工匠是整个故事里唯一的正常人。”
“你什么意思!”芙蕾雅柳眉倒竖怒问,“他的阴谋没能得逞!陛下单枪匹马地干掉了原形毕露的工匠——他是个约顿巨人!”
“我一点都不吃惊,”艾沃尔挑挑眉毛说,“我好奇他是怎么暴露的?是因为你?”
“是啊,本来我们准备将计就计,让洛基变成芙——呃,变成我哄骗工匠与他完婚,反正——你知道的,他甚至可以变成母马下马崽,但我为了陛下的国事大计,最后还是想通了一切,愿意主动献身,赶去了那防御塔现场,工匠——那个伪装工匠的约顿巨人看到两个芙蕾雅,当然我们就无法再瞒下去了。只能强迫工匠完成他的工作。那工匠眼见计划失败,气急败坏显出原形,只得与陛下堂堂正正战一场。”
那早干嘛去了?
艾沃尔无语之前就敏锐捕捉到了芙蕾雅的偶然口误,又问:“工匠计划败露与洛基无关,你怎么说他和芬里尔的关系是被巨人工匠暴露的?”
“如果不是巨人工匠要求要圣泉水来完成防御护罩,陛下就不会亲自前往圣泉,不会目睹年幼的芬里尔,不会在回去后告诉洛基他想要宰杀所有狼族,洛基也不会因此冒险把他的狼儿子带到自己身边,又被阿斯加德其他阿萨神族发现——这就是你跳过不想听的部分,芬里尔长势迅猛,远超普通狼崽,被其父带到阿斯加德时就已经有成年人那么高壮,还能趁人不备挣脱束缚在阿斯加德袭击路人,逼得陛下不得不亲手料理它。如果不是洛基突然出现坦白一切,那头狼当时就会死于陛下的刚格尼尔之下。”
“既然如此洛基是怎么暴露自己的巨人同伙身份的?”
“陛下并不如你想得那样愚蠢!等到他们与巨人工匠的交易搁浅的地步,他自然也明白了一切,猜到了洛基与工匠早已熟识。”
“也就是说,”艾沃尔揉着额角做了个总结,“你们的陛下被洛基和巨人工匠骗得团团转最后杀了巨人什么都没得到,是这样没错吧?”
“也……也不能这么说!”芙蕾雅再次憋得面红耳赤争辩,“正是那工匠展现的防护罩让陛下意识到可能解决问题的线索在约顿海姆,之后他才前往那里寻找到了救赎的关键。”
所以早干嘛……算了。
艾沃尔用力捏了捏眉心忍住没有把脑海里的咆哮喊出声,又问:“那洛基是怎么处置的?”
“他需要处置吗?反正他的狼崽子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那等于拥有了制约他的‘人质’。”
“你说的是人质,我说的是背叛主君应受的惩罚!这是一回事吗??”艾沃尔停下脚步拦住芙蕾雅拔高嗓门质问,问完又迅速压低再确定,“没有吗?完全没有,任何惩罚吗?”
“……”
艾沃尔甩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芙蕾雅,我始终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还那样想见到你的丈夫,你真没考虑过早早离婚算了?”
芙蕾雅回话的口吻充满不服:“你这么阴阳怪气就因为陛下考虑过把我送给工匠?他后来向我说明了,他那样说只是缓兵之计,他会为了我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筋骨尽断!”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早向工匠明说?”艾沃尔冷笑两声说,“一国之君在自己的领地上还要被孤身到来的外来者钳制本身就是个没脸说出去的笑话,他那是缓兵之计吗?他那是真信了工匠,对他言听计从!我猜他对你深情表白一定是在计划全部告吹,别无他法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前提下吧?”
“……”
“你以为妻子就是丈夫最亲近的人?你活了多大岁数,还能信男人凭嘴皮子胡咧咧?洛基才是你家陛下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在这个工匠的整个阴谋里,哪怕洛基一而再再而三欺骗他背叛他把他引入险境,他最后都不舍得伤他一根汗毛,为了他可以放威胁全族安危的祸患一条生路。而你,你只是个可以商量的筹码,几句漂亮话就能哄住,原来代表氏族远嫁的神族女子也不过如此,与凡女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从表情到口气都极尽嘲讽之能事的艾沃尔突然出了神,似乎是想起了谁。
芙蕾雅腮帮子抽了抽,还是努力挤出话来:“你不明白,洛基是他的血誓对象!不管怎么说,那工匠引起的风波并不是全然无用的,陛下因缘际会之下决定前往约顿海姆——”
“你之前说过在约顿海姆奥丁找到了应对末日的办法,对吧?”
“是的!”
艾沃尔再次停下脚步转身,表情显然已经开始失去耐心:“那你直接告诉我他找到了什么办法,又是如何应用的,不要唧唧歪歪事无巨细地讲那么长的故事,我没有兴趣,现在,回答我。”
芙蕾雅两手绞在一起咬着嘴唇,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努力回忆,就在艾沃尔要等不住决定采取点措施强势催促时,芙蕾雅终于开口道:“陛下用索尔用过的新娘头冠和埃吉尔本来打算送给苏图恩却不慎遗失的大锅,得到了苏图恩的欢迎与格萝德的青睐,重点是后者,格萝德对陛下的爱让他有机会接触她看守的神酒,得到神酒打败苏图恩后陛下前往密米尔的圣泉见到了之前指引过他的女巨人——希尔罗金。希尔罗金告诉陛下,饮下神酒之后灵魂就会飞升成为永恒,而密米尔的头颅则表示他的圣泉能挺过诸神黄昏的浩劫留存下来,与记忆同在。想要利用神酒与密米尔圣泉达到灵魂永存的境界,就得付出一只眼球和鲜血的代价来供奉这滋养世界树的圣泉。”
“世界树!”艾沃尔下意识开口重复,“就是格银西里尔山洞中的……”
“是的,就是将我们吊起的那‘世界树’。”芙蕾雅的神态突然变得相当平静,仿佛刚刚瞬间看穿世界万物真理般。艾沃尔则低头瞧了眼脚下,没错,她们的真身其实还被掉在那棵奇形怪状的“树”上,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们脚下地下某个深处,就是密米尔的圣泉?
芙蕾雅的继续叙说打断了艾沃尔的思路:“密米尔向陛下保证,只要对圣泉与世界树做出了牺牲与贡献,世界树将在世界末日来临时保护他的灵魂,不受肉身消亡的影响而存留在世界树中,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后,凭借供奉给世界树的一点鲜血,供奉者的灵魂能够从新世界的某个肉身中重新苏醒,以适应新环境的姿态行走于世。陛下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于是,他的右眼就这样失去了。”说到这儿芙蕾雅毫不避讳地看向艾沃尔空洞洞的眼窝,言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感慨和深沉,“融合了陛下鲜血的圣泉水被带回阿斯加德,只要喝一口这种圣泉水,任何人都能通过世界树保留灵魂到心世界。所以,艾沃尔,你就是这样诞生的,世界树记住了奥丁,保住了他的灵魂,令其在你母亲的子宫中获得新生……”
“住口!”艾沃尔指着芙蕾雅双眼圆瞪,口气颤抖,“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