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说说看,谁让我们大学生受委屈了?”
以前他们也有这样的情景,安然问过傅修远同样的话。
当时是他们建立“包养”关系的第二十七天。
说是“包养”,但安然和傅修远一直都没有做任何不健康的事情。
安然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陪着去不同地方拍摄。
不清楚安然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多漂亮的角落,他来到这边读书也有些时候了,逛过的地方加起来却没有这不到一个月的多。
这样的节奏对傅修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他没听到安然的那些朋友们说他们准备离开的事的话。
安然是要离开的。
这是傅修远第一次确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是知道的,他与安然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足以挽留对方的地步,他在安然心中的份量,其实和那些学长、朋友们差不多重。
安然没有理由留下,留下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从小到大,傅修远接受的教育都是在教导他如何当一个体面的商人。
寸利必得地学习,拈斤播两地做事,量长较短地……对人。
行事前要考量好一切后果,计较清楚得失,对任何人都要有分寸,不过多透露自己的事,也不主动探听别人的事。
无论是生气还是伤心,都要保持冷静,自己消化情绪,不能给别人造成麻烦。
所以面对这一场即将结束的试玩游戏,傅修远的第一反应,就是尝试着把自己给抽出来,好及时止损。
可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傅修远压根做不好,藏不住自己的心情,又舍不得浪费与安然相处的一分一秒。
于是就造就了这样一个被抓包的情景。
“怎么不说话?”
当时的安然是直接闯进傅修远的租房里,明明要比他矮上半个头,但还是气势十足地把人给堵在了角落。
“那行,我猜猜看。”安然眯起眼,眼瞳中暗显着精明。
“是有同学欺负你了?是老师为难你了?或者说,是打工的地方有人给你甩脸色?”
“还是说……是我?”安然的声音很轻,指节勾着傅修远的下巴,迫使着这位总是一味逃避的大学生正视自己。
“还不说话?不说话我就走了哈。”
几乎是踩在话音的末尾,当了好几天扎嘴葫芦的傅修远终于吱了声:“别,别走……”
与之相配地,手快速地抬起,握住了安然的手腕,没能再像以往那样克制地放开,反而有点失了力道,在那净白的肌肤上落下红痕。
“我……”心脏如同被锯开一道口子,藏在心里的许多话随着血液无法控制地流淌出来,“不希望你走。”
“没办法不走呀,旅居嘛,”安然笑着说,“在这边停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去的地方都去过的,该采访的人也都采访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足足有一个多月,在此之前,他们在别的地方,最多也就停上两三个星期。
他瞄了自己的手腕一眼,却也没有去抽回,懒洋洋地靠在墙边,语气夸张得任凭谁都能发现端倪:“是时候该走了。”
傅修远的脸色发白,默了足足有十来秒,才颓然地放下手,
“我最近好像找到方向了。”
“事业上的,还有……”当时的安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距离得如此近,近到仿佛只要稍微有个意外,唇齿就可以触碰到一起,“情感上的。”
呼吸连同的话音一并落入傅修远的耳侧,就连河畔上最为浪漫的曲调都无法比拟。
安然的唇轻点在傅修远的左耳上,柔软得能引起他全身的酥麻。
“所以……走的是他们,至于我呢,在找新的合租人,不知道有没有推荐的对象呀?”
说着,还给出了一个傅修远生平第一次收到的评价。
“小笨蛋。”
合着一声轻笑,简直就是一个混账。
可他偏偏就是惦记着这个混账,一直惦记着,一如以往。
傅修远连续想了好几天。
想安然说的那些“意外”“陌生人”,是不是不想让他继续纠缠的意思?想他的出现,是不是影响安然原来的生活,原来的轨迹?是不是给安然造成了困扰?
诸如这样的假设,让傅修远感到无比恐慌。
如同一下子被拉回了当初,感觉如果他再进一步,安然就会像五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度承受的。
所以,他暂时能想出来的最为保险的方法,就是依照安然的心意,主动拉开距离,不再自以为是地去打扰对方。
但又实在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私心。
于是就跟以前一样,没能把自己的情绪很好地藏起来,被同一个人逮住,又被同一个人所堵住。
唯一的进步,是他这一次不用再被安然逼着才开口:“我不想……被你讨厌。”
“如果我让安然哥你为难的话,我,我可以……可以按照你希望那样,自己离得远点,你不要讨厌我。”
傅修远抬头看着安然,眼中的执拗很是熟悉,与这人当初握着自己的手腕,说那一声“不希望你走”时一模一样。
这种眼神,那从未更改过的密码,以及对方的昵称,即便从未明说,但傅修远的心思,还是一如外头展柜里的珠宝一般,只要不是瞎子,就能让人一眼看出。
安然轻叹了一口气,回道:“我不会讨厌你的。”
也压根没办法去讨厌。
就算是发现自己被骗了,发现自己一直以为的小穷孩子,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他也气不过一天。
对方稍微放软一点话语,他就忍不住熄火。
现在也是……本来都想好了要保持距离,可对方一流露出这副受伤的样子,他就还是会无法自控地上前去抚平对方的不安。
这样的他,又哪来底气去讨厌傅修远?
“我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安然指尖点了点傅修远的碎发尖,而后顺其而下,停在对方的左耳处,停在一枚素面的银质耳钉边上,指尖轻颤了一下。
随后,隔空用食指缓缓勾勒出那近在咫尺的脸侧轮廓,没有真真触碰上去,却无端引出阵阵痒意。
“你可以等我想想吗?”
安然的手收了回来,站直了身,认真地说道:“不只有你的问题,也有我自己的问题,不会很长时间的,我都需要时间去想,可以吗?”
可是抢在傅修远的回答前头,一道默认铃声自安然的大衣口袋里传出,将他们全部的暧昧氛围都给截断了。
安然没好气地瞄了眼来电显示,神情一下扭曲了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句:“日!”
骂完,扭头见傅修远一脸惊愕的样子,才想起要在人大少爷前维持形象,补充了一句:“咳,不是在喊你。”
安然按下接听键,合着诸多不详的预感,傅立辉的声音自手机喇叭传出:“小安,替我安排布置一下东城区的那套别墅,订法餐,让人做得浪漫唯美一点……这样,你去给我铺个玫瑰地板,红玫瑰,配上香薰,把整间屋子布置得足够暧昧,明天晚上前弄好,清楚了吗?”
和好了啊……安然麻木地想到。
他已经懒得去跟傅立辉强调他明天是周末了,反正强调了也没用。
正要习以为常地答应一句“好的,收到”,傅修远就动作利索地从他手里夺过手机,无视了他那错愕的视线,直接开口喊道:“舅舅。”
“小远?你怎么……”
傅修远打断道:“我们还在公司。”
“我周末想去参观一个展览,刚才和安然哥约好了,他带我去。”
傅立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明白:“不可以你自己去吗?”
“我不会路,需要人带。”傅修远睁眼说瞎话。
这么扯的一个理由,傅立辉偏偏还信了,但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句:“可是你也可以找别人带你去,我有事要安排给安助理……”
“安排布置这种事,也可以找别人。”傅修远定定道。
“安然哥在矿物宝石方面的了解很多,有他在的话,我可以学到更多。”
“他还会这个?”傅立辉疑惑。
傅修远:“嗯。”
这一句倒是真的大实话,安然本来就很了解宝石。
两厢静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傅立辉败下阵来:“那行吧,你的事比较重要。”
等挂了电话后,傅修远又恢复了方才那怯生生,又委屈巴巴的模样,朝目瞪口呆的安然望了过来。
他似乎非常有礼貌,轻声道:“这个周末是地质博物馆特展的最后一天,我可以邀请安然哥你一起去吗?”
先斩后奏使得一套一套的。
“我可以等,”傅修远抬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安然身上,眼眶边缘还留着红痕,全然没了方才与傅立辉说话时的冷淡模样,“但在此之前,我可不可以发出一点邀请,像普通同事一样。”
“可以吗?”
演得跟真的似的。
安然险些忘了,这臭小子可会装模作样了。
约会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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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