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第2章 盼盼

俗话说能干的都在妇科，不能干的都跑去产科了。

但产科医生都会说，产科越干胆子越小，因为产科一出事就是“大事”。

产科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而只有敬畏生命的人才能把产科干好。

秦若愫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

“秦医生，下班啦？”一旁的护士看着正准备离开的秦若愫，面上带着笑意的打招呼。

秦若愫微微颔首轻声嗯了一声。

城市夜晚霓虹霓虹闪烁，秦若愫将车窗降下来感受清风拂面，散去工作中的些许疲惫。

她是自己申请调来桐城的，所有人都觉得可惜，可她心里明白，那个男人快死了，她本可以装作不知道，只用出现在葬礼上就可以了。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按下接听键。

“知道了，一会过去。”冷声回复完这句话后她将车驶向和家相反的方向。

秦若愫将车停在楼下，却不着急下车。她望着旁边的一栋别墅，精致的欧式风格，镂空的雕花大门看上去显得很气派。这个地方是她第一次来。

她下车走到别墅门前，一旁等候多时的管家客气的将她迎了进去。

别墅内亦是极致奢华的装修风格，秦若愫却没心思打量，将目光落在管家身上淡淡开口“带我去见他。”

一旁的管家听到秦若愫出声后，径直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她进门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头发也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长长了许多，乌黑的头发里还掺杂着不少白发，有些显眼，男人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一旁站着的家庭医生见她进来后，附耳跟床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

秦若愫径直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望着床上的男人迟迟没有开口，但她的眼神却临摹着男人的那张脸。

那张因为生病已经看不出来和她有些相似的脸。

察觉到她的靠近，男人抬起手嘴唇微开，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听不真切。

“盼......盼.....你”

听到男人发出的声音，秦若愫眉宇间露出一丝不悦，冷声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

“我不是盼盼。”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男人听清。

男人听她说完这句话后浑浊的双目里溢出几滴清泪。

秦若愫望着面前的男人，一时之间，气愤，怨憎，侵占了她的心头，她用右手用力的捏了捏左手的手腕，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蒋先生，我最后跟您说一次，我叫秦若愫。”

左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起的红痕，她伸手将男人的被角掖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管家一直侯在门口，见秦若愫出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她，低声说道。

“蒋......”管家突然一顿，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继续开口：“秦小姐，这是蒋总吩咐我转交给您的。”

秦若愫伸手将文件推了回去。

“不用了，我想要的他已经给过了。”她轻启双唇，字字冰冷。

说罢直接离开了别墅。

——

周一是个工作日，程安之作为英语老师不需要起大早。

她今日穿着一席玫瑰印花长裙，搭配一件短款红色开衫，诱人的锁骨上带着有设计感的珍珠项链，精心打理过的鱼尾烫，自然的披散在身后。

穿着这一身骑着她的小粉毛驴，奇异中带着一丝拉风。

一路上她都记着昨天严莉爸爸跟她说过的事情。

上午第三节课是英语课，程安之进教室后将目光锁定了正低头写作业的严莉，面前的少女身穿校服，一头柔顺乌黑秀发高高扎起，露出青涩但端正的五官，白皙的面上泛着健康的红润。一只手握笔，眼神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作业。

程安之走上讲台，将书本放在讲台上。开口道：“上课之前先说一件事，考虑到严莉同学作为我的课代表平时要负责帮我收作业以及下发作业，所以温禾同学的一对一帮扶就交给方明。”程安之说完这句话目光落在了严莉身上。

严莉仍旧没有抬起头，可写字的手却微顿。

下课铃声响起，还有三题选择题还没讲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课表，下节课是体育课，于是她便占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讲完了题目。

程安之整理好课本资料。

“现在下课，耽误了大家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她望向全班同学温声说完准备转身离开教室，停顿一下补了一句“课代表等下把课堂作业收齐后放到我办公桌上。”

严莉抬起头望向程安之柔柔的点了个头。

“程老师！”程安之刚到办公室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了温禾站在不远处。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生。

“有什么事情吗？”

“程老师，是严莉不愿意教我吗？”温禾有些怯怯的开口，眼神也不敢直视程安之。

程安之莞尔一笑，用手将书本抱在胸前微微弯了一下腰，拉近了和温禾的距离说道：“不是的，是我考虑到她确实很忙，她不仅是英语课代表还是学习委员，老师担心她没有更多时间去帮助你。”

温禾听她说完后眼神清澈了不少，面颊也浮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温禾声音小了些，礼貌的向程安之弯腰鞠了个躬小跑着离开了。

程安之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有了一丝愧疚，她刚刚好像撒谎了。

虽然严莉没有亲口跟她说过，但严莉父亲昨天说的那番话明显也是严莉自己的意思。

程安之转身进办公室眼神晦暗了几分，就当“善意的谎言”吧。

少男少女正在经历人生中最敏感的时间段。

下午重点班还有一节课，中午程安之决定去外面吃个饭再回来批改作业。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给人一丝温暖。

程安之下楼后经过操场，看见三班的学生正在操场上跑步，个个脸上都淌着汗珠，看着偌大的操场她觉得腿有点发软，她不禁佩服起这些学生，要是让她跑上一圈，她可能会直接倒在操场上。

她径直向校门口走去，突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躁动，三班的学生脸上都带着慌乱的神色。见状，她停下了脚步转身快步走向人群。

有眼尖的学生看到了她，立马激动的喊道：“程老师，严莉晕倒了！”

一旁体育老师也察觉到了异动，立马跑了过来。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程安之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她先让围着的学生散开。

“她怎么会突然昏倒？”她看向不远处个个面露担心之色的学生询问道。

一旁一个女生贴近她的耳朵小声的说道：“老师，莉莉她今天生理期。”

程安之听完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体育老师疑惑的表情，看样子体育老师并不知情。

她叫了一个男生背上严莉便朝校医室走去，然后将这件事转告给了三班班主任。

她在校医室等了一会儿，三班班主任才匆匆赶来了。

三班班主任姓孙，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此时脸上正露出担心的神色，她进门后便急忙去查看了病床上严莉的情况。

看见严莉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才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程老师，刚刚正在上课，没接到你的电话。”孙老师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胸脯的起伏还未平息，声音里也带着粗气。

程安之摆了摆头说道：“没事，您没过来我就在这等一会儿也没多大关系。”

孙老师对三班很用心，知道三班有的学生英语基础不好，还会经常来询问她每个孩子的情况，再根据她的反馈找每个学生谈话。

看着孙老师这副担心的模样，程安之心里也有些被触动。

两人见严莉还没醒便合上门，走出了房间。

程安之从一旁挪过来了一把椅子，“孙老师，您坐一会儿。刚刚校医说严莉是因为生理期低血糖导致的。”程安之开口安慰道。

孙老师坐下后叹了口气，看向病房的方向“程老师，我带过那么多学生里面严莉是唯一一个不肯跟我沟通的学生。”孙老师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摆了摆头继续说道。

“她是单亲家庭，跟爸爸一起生活，她爸爸除了有事找我基本上也是不沟通，我之前想去他们家做家访，可她爸爸每次都说很忙没时间。刚刚来之前我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只好给他微信留言。”

听孙老师说完后程安之也叹了口气。

“孙老师，你们班同学醒了。”校医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程安之和孙老师立马起身走向病房，病床上的女孩唇色有些苍白，看上去还有些虚弱，校医端来了一杯温红糖水叮嘱严莉喝下去，孙老师扶起严莉从校医手中接过红糖水喂到严莉唇边。

孙老师又关心的叮嘱了几句，看向程安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程老师，我一会儿有一节公开课，得先回去，麻烦你在这陪一会儿严莉，我这节课下了后就过来。”

程安之应下。

病床上的女孩低头喝着红糖水，“程老师，你不让我继续帮助温禾是因为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吧。”少女的声音清脆宛若山涧清泉。

突如其来的肯定句让程安之有些懵。

见程安之这副模样，严莉心中估计已经有了答案。

少女抬眸望着程安之的眼睛说道：“程老师，不要相信我爸爸说的话，我愿意继续帮温禾。”

程安之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可......”她语气里仍有踌躇，抬眸对上少女坚定的视线，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先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

程安之想起了孙老师说过的那句话。

严莉是个不喜欢跟人沟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