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缓缓回眸,打量着香兰,这小丫鬟是母亲任婉云千挑万选来的,自打来到身边,上辈子便跟了自己整整十年。
十载春秋,她身份卑微,却怀揣着一颗质朴纯真之心。
初入府中时,香兰连端茶递水都紧张得微微颤抖。
可日子久了,她的勤快与忠心便显露无遗,不管是为她梳妆打扮,还是陪她熬夜诵读,总是毫无怨言,尽心尽力。
其实,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在身边侍奉的小丫鬟,她太过单纯,甚至称得上愚笨。
回想起曾经,每当跟沈妙针锋相对时,遇上棘手之事,香兰总是慌了神,眼神里满是无措,给出的主意也幼稚得可笑。
反观是桂嬷嬷,那可真是老谋深算。
桂嬷嬷总能在关键时刻,眯着那双精明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说出应对之策,仿佛一切难题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在那些被众人簇拥的日子里,沈清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身边有桂嬷嬷这样的能人出谋划策,愈发助长了她的气焰。
她肆意挥洒着大小姐的威风,对待下人们,她继承了任婉云的性子,严苛又傲慢。
可命运弄人,到了垂死之际,身边竟空无一人。
冰冷的孤寂将她彻底笼罩,她才如梦初醒,清楚地看到自己平日是多么的嚣张跋扈。
她开始怀念香兰的真诚,怀念那个即便被她呵斥,也依然默默守在身旁的身影,原来,真正的温暖,一直都在她肆意践踏的日常里。
沈清见香兰满脸惶恐,心中毫无怪罪之意,触及香兰眼下那一圈浓重的青黑,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温和了许多,“无妨,香兰,” 沈清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关切,“快起来吧,别跪着了。”
待香兰站起身,她接着问道:“我且问你,我养伤这几日,广文堂那边有什么消息?”
广文馆,坐落在繁华的定京之中,堪称是城中最为璀璨夺目的学术殿堂。
那些手握重权、富甲一方的家族,无不将自己的哥儿姑娘们视作珍宝,千挑万选后,郑重地送进广文馆的大门。
它可不单单是一处普通的学堂。馆内的先生们,个个都是名震四方的大儒或者才情卓绝的才子。
他们有的博古通今,谈起经史子集,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每一个典故、每一处批注都信手拈来,精准无误;有的则在诗词歌赋方面造诣极深,出口成章,笔下的诗句或雄浑壮阔,或婉约细腻,引得众人拍案叫绝。
年轻的勋贵子女们,更是以能踏入这所学堂为荣。
在他们眼中,进入广文馆,便意味着踏上了一条通往锦绣前程的光明大道。
一旦成为广文馆的学子,不仅能聆听先生们的教诲,汲取无尽的知识养分,还能在这文人雅士汇聚之地,结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拓展人脉。这些人脉资源,在未来的仕途、商场乃至整个家族的发展中,都将发挥不可估量的作用。
香兰神色恭敬,语调平稳却透着几分紧张,有条不紊地禀报道:“大小姐,您安心养伤的这几日,学堂那边着实不太平。二小姐和五小姐起了不小的龃龉 。”
“那日在学堂课间,二小姐不知怎的,突然发难。”
“她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遭同窗纷纷侧目,说道:‘听闻五妹妹近日四处传言,说偷看定王殿下落水,还编排得有模有样。这定王殿下何等尊贵,岂是能随意编排的?’二小姐说得义正言辞,面上还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全然不知内情,只为维护皇家威严的模样 。”
沈清静静听着,神色平静如水,她眼眸微垂,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手中轻轻摆弄着衣袖上的流苏,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
香兰顿了顿,接着说道:“可五小姐岂是能被轻易拿捏的?她毫不畏惧地直视二小姐,当即反驳道:‘二姐这话说得可就奇怪了。明明是祠堂里,大姐都已然承认,是她和我有些口舌之争,才因妒推我入水,且被二婶施以‘笞形’,如今在家养伤,这般众人皆知的事儿,二姐却故意栽赃到定王头上,莫不是另有企图?’”
“这几天,学堂里的同窗们看二小姐的眼神都变了,二小姐这次可算是吃了个大亏。”
沈清听完,轻轻抬眸,“看来沈玥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总想着把沈妙拉下马。”
沈清深知,沈苑与广文馆交织的复杂人际网络里,每个人的言行都暗藏深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于沈玥身边那些所谓的同窗好友,诸如江采宣、蔡霖之流,她从未抱有过多少好感,但此刻,她却对他们在这场风波中的反应格外上心。
她暗自思忖,若这些人依旧盲目跟随沈玥,无视事实真相,那便意味着他们已被家族利益、权势争斗彻底蒙蔽双眼,沦为任人摆布的棋子,无可救药。
可若他们能在此次事件中,因真相的冲击而有所动摇,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觉醒,那便意味着他们尚有可为,日后或能成为打破这沉闷腐朽局面的关键助力。
“那二妹妹的那些同窗好友,比如江采萱,蔡霖,易佩兰,她们在这件事里又是如何表现的?” 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实则暗藏玄机,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抛出的诱饵,试图钓出最真实的答案。
江采萱、易佩兰与蔡霖这三人,在原著看似无足轻重,实际上漏洞百出。
江采萱,出身于颇有底蕴的官宦世家,家族在朝堂中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与沈府素有往来,这渊源使得她与沈玥自幼便相识相交,而后成了闺蜜。
在旁人眼中,江采萱知书达理,琴棋书画虽不算顶尖,但也能在诸多场合中应对得体。
可在沈清看来,江采萱整日围着沈玥打转,在针对沈妙的诸多事端里,她总是不假思索地冲锋在前,全然不顾事实真相,更严重的是,江采萱的名字在众人的口中竟时常混淆,一会儿是江采萱,一会儿又成了江晓萱。
这般随意的更改,足见原作者对这一角色的敷衍,可沈清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深知,哪怕是这般细微之处,或许也能成为日后破局的关键。
易佩兰,来自富庶的商贾之家,家中主营丝绸、茶叶等暴利生意,她的母亲易夫人与任婉云私交甚笃,情谊深厚。基于这层紧密的家族关系,易佩兰与沈清自幼便常相伴左右,成了极为要好的挚友,只是后来,自己失势,易佩兰竟与沈玥越走越近,逐渐被卷入沈玥与沈妙的纷争之中,也是个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小人。
沈玥的爱慕者,正是当今朝奉郎蔡家的大公子蔡霖 。
诸多场合,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沈玥,那眼神中满是倾慕与痴迷。
为了博沈玥欢心,他可谓煞费苦心,时常送上精心准备的诗词、稀有的文房四宝,每逢佳节,更是绞尽脑汁筹备别致礼物。
原小说中,后期蔡家因卷入一起贪墨大案,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朝堂之上,弹劾蔡家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证据确凿之下,蔡家无力辩驳。
皇帝雷霆震怒,下令将蔡家抄家,曾经繁华的蔡府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金银财宝、珍贵古籍被一一查抄。
蔡霖也未能幸免,被官府缉拿,最终被判发配充军。
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如今身披枷锁,被押解着踏上漫长而艰辛的充军之路。
而沈玥,在蔡家出事的那一刻,便显露出了她的薄情寡义。
她生怕蔡家的灾祸牵连到自己,四处散布言论,声称与蔡霖并无深交,对蔡家之事毫不知情,露出一脸嫌弃,仿佛那些深情厚谊不过是令人作呕的累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