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婉云阖上双眸,幽幽一叹:“唉…… 清儿,此事重大,我自会与你父亲,还有老夫人细细商榷,总归是要从长计议的。”
心中恰似乱麻交织,矛盾之意尽显。
若所涉之人是沈妙,她恨不能即刻将其打点周全,送往豫王府邸。
如此一来,既能为沈元柏的前程谋得几分助力,又可让这府中削弱大房的势力。
可偏生此刻提及此事的是沈清,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啊。
虽说比起沈垣与沈元柏,沈清在她心中的分量稍逊一筹,然而血浓于水,到底是割舍不下的血脉亲情。
不到万不得已,她又怎能狠下心肠,将女儿往那未知的深渊推去?
沈清淡淡一笑,“娘亲,议此事之时,莫忘了知会三叔与三婶。”语声悠悠,如空谷传音,“如此,也好叫二妹妹知晓,我与她无意争定王殿下 。”
说这话时神色眸中不见半分温情,若细细观察,便可见沈清眼底深处,隐有晶莹泪光闪烁。
任婉云听闻沈清之言,不再言语。屋内,一时间寂静如渊,唯有烛火摇曳,沈清见此,福身告退。
她迈出门槛,月色如水,洒在玉娇苑的青石小径上,沿着小径渐行渐远,只留下那孤寂的背影,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渐渐融入无边的黑暗。
沈清之所以特意让任婉云去遥沈万和陈若秋一起商议,其中缘由,实非寻常。
她曾反复翻阅那本《重生之将门毒后》,书中每一处情节,皆已烙印于心。
依书中所述,三叔沈万,绝非泛泛之辈,其心思敏锐,洞察秋毫,竟是最早察觉沈妙重生之人。
书中,三叔沈万屡次出言警示沈玥和陈若秋,言辞恳切,只为点醒她们,使其能洞悉周遭潜藏之危机。
奈何沈妙似有冥冥之中的天命护佑,诸多告诫,沈玥皆如清风过耳,毫不放在心上,更是在二房灭门后,继续针对沈妙,导致随后争个沈家灭门。
沈清心中默认三叔沈万在这本书前期本是一个极为立体且多面之人。
家族诸事,常能在众人尚未察觉之时,便已洞悉先机。
行事果敢决绝,且多有奇谋妙计,绝非庸碌无能之辈可比。
为人处世,既有铮铮铁骨,又不乏细腻心思,在家族之中,亦曾有过一番作为,赢得众人几分敬重。
而自己的父亲沈贵,虽同样身处家族高位,却流连花丛,心性荒淫。
在他眼中,妻子不过是装点门面的摆设,儿女亦是可随意利用的棋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念血脉亲情。
与之相比,三叔沈万在对待感情上,自始至终只钟情于三婶陈若秋,伉俪情深,令人动容。
这份对感情的忠贞,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宅大院中,显得尤为珍贵。
由此可见,三叔在品性上,便远胜父亲几分。
再者,从对家族的责任感来看,父亲沈贵为了一己私欲,时常做出损公肥私之事,全然不顾家族的长远利益。
而三叔沈万,在前期虽未身处家族权力核心,却时刻心系家族兴衰,为家族事务出谋划策,不遗余力。
这般对家族的赤诚之心,岂是父亲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可比?
然而,自那所谓的 “常在清” 现身之后,风云突变,局势陡转直下。
三叔竟似被无形的魔障所困,心智全失,往日的聪慧睿智如过眼云烟,消散无踪。无端陷入与陈若秋、常在清的三角恋情之中,举止荒唐,全然不顾家族颜面与自身清誉,闹得声名狼藉,斯文扫地,沦为众人笑柄。
最终,更是遭沈妙毒计陷害,深陷囹圄,难以脱身。
即便在临死之际,他拼尽全力设下计谋,想要给沈妙添堵,妄图扭转乾坤,却终究无力回天,未能挽回败局,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扼腕叹息。
沈清不禁陷入深深的反思,如此情节,细细想来,实有诸多不合常理之处。
三叔这般聪慧过人、心思缜密之人,怎会仅仅因一段儿女私情,便全然迷失自我,失了往日的沉稳与睿智?
难道这世间真有一股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在暗中左右着众人的命运,若能提前唤醒三叔,打破这书中既定的荒谬轨迹,或许便能为自己在这错综复杂的家族纷争中,增添一位得力的臂助。
三叔若能摆脱那莫名的束缚,以他原本的卓越才智,定能在诸多事宜上,为自己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助自己在这波谲云诡的家族风云中,站稳脚跟,掌控局势。
然而这般想法,沈清深藏于心,绝无可能与他人诉说。
她深知,此乃关乎书中天机之事。
天机,本就神秘莫测,晦涩难懂,容不得丝毫亵渎与泄露。
一旦泄露,引发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届时,局面恐将失控,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非她所能掌控。
沈清思绪至此,她缓缓抬眸,望向无尽夜幕,夜风渐起,丝丝凉意沁入肌骨,恰似冷水流淌过周身。
月,早已悄然西沉,漫天星子,恰似被洗净的碎钻,于夜空中闪烁着神秘光芒。
墨色以迅猛之势将整个玉娇苑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晚风呼啸着穿梭于苑中的回廊与楼阁间。
沈清一掀那珍珠帘。上头润泽莹亮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 “叮铛” 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外头伺候着的丫鬟们个个噤若寒蝉,屏息凝神地候着。
她们缩着身子,在这寒冷且压抑的夜色中瑟瑟发抖,吓得她们不自觉地瑟缩。
屋内越是安静,她们这些下人心中的担忧便愈发浓烈,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不知将会发生何事。
“咣” 一声巨响,瞬间打破了这片宁静。
紧闭之窗被狂风猛地撞开,书案之上摊开的书卷,在狂风的肆意侵袭下,书页 “哗哗” 作响。
香兰正在一旁专注地做着针线活计,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身形一颤。
刹那间,她便回过神来,急忙起身,快步朝着窗边赶去,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那摇摇欲坠的窗户重新关好闩紧。
转身面向沈清,轻声细语地劝说道:“小姐,这屋内光线昏暗得厉害,万不可轻忽了眼睛。奴婢这就去多取一根蜡烛来,也好让这屋内明亮几分,不扰小姐清思。”
沈清听闻,头亦未抬,仅微微颔首示意,香兰轻手轻脚地退至门边,生怕惊扰了屋内静谧,而后缓缓掩上房门,身姿悄然隐没于门外的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