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刚踏出西苑,就瞧见钱姨娘迎面走来。
钱姨娘一见桂嬷嬷,笑意盈盈地说道:“桂嬷嬷,我正要找您呢。”
桂嬷嬷闻声,微微眯起眼睛,待看清来人是钱桂荣后,脸上也堆起了笑容,回道:“钱姨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在这深宅大院里,桂嬷嬷心里清楚,钱姨娘身份特殊。
钱姨娘从前可是任婉云的贴身丫鬟,如今被抬成了姨娘,也对任婉云唯命是从,在府中的地位也不容小觑。
钱姨娘轻轻摆动手中的丝帕,轻声说道:“嬷嬷,二夫人特意吩咐我来迎您,她在主院正等着您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桂嬷嬷微微颔首,“有劳钱姨娘了,二夫人如此重视,老奴定当尽快前去。”
钱姨娘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朝着主院走去。
一路上钱姨娘时不时与桂嬷嬷闲聊几句,话语间看似随意,却在暗暗试探桂嬷嬷在西苑的所见所闻。
而桂嬷嬷也极为老到,言语间滴水不漏,巧妙回应着钱姨娘的试探,两人你来我往,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各怀心思。
跟随钱桂荣踏入玉娇苑,桂嬷嬷发现四下里一片安静,外头的丫鬟婢子都被打发得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踏入内室,只见任婉云仪态优雅地端坐在榻上,神情淡然,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此刻沈贵还在外头忙于应酬,尚未归来。
钱姨娘则在一旁寻了个矮凳坐下,闲适地做着针线活。
凑近一瞧,原来她正精心绣着一个荷包,针法细腻,绣工精湛。
钱姨娘一边专注于手中针线,时不时停下,伸手取过桌上的葡萄,熟练地剥皮去核,而后将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递到任婉云嘴边。
“桂嬷嬷。” 任婉云声音虽不高,却让四处张忘得桂嬷嬷猛地回过神,连忙恭敬回应:“太太,老奴在的。”
任婉云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角,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几年你帮二房做事很忠心,只是你漏了破绽,五姑娘那边已经看出蛛丝马迹,桂嬷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桂嬷嬷听闻任婉云的话,双脚一软,“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眼眸中满是惊惶与恐惧。
那些过往的隐秘丑事都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这些年来,她表面上对大房忠心耿耿,每日里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沈妙,可背地里,却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将沈妙的一举一动,毫无保留地暗中汇报给二房。
回想起当初撺掇沈妙与定王傅修宜的亲事,那时的她,被利益蒙蔽了心智,只想着讨好二房,获取更多的好处,于是在沈妙耳边巧言令色,不断煽动,全然不顾后果。
现在,一想到沈妙若是知晓了这一切,知晓自己被最信任的身边人背叛与算计。
桂嬷嬷便惊恐得几乎窒息,她不敢想象那个看似乖巧的沈妙会做出什么。
她仿佛看到沈妙那斥责声在耳边回响:“桂嬷嬷,我一直将你视作亲人,对你掏心掏肺,毫无保留,你却多年来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桂嬷嬷伏地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嘴里不停地哀声哭求:“二夫人,老奴知道错了,老奴一定拼死弥补,求您救救老奴啊!”
任婉云望向跪地的桂嬷嬷,“桂嬷嬷,你为二房效力多年,忠心可鉴,二房岂会弃你不顾?”
“所幸小五仅是起了疑心,手中尚无实据。从今日起,你便去清儿身旁伺候。”
“小五那边,自有我去周旋,定将此事为你遮掩过去。”
“清儿近日在后院开辟了一片菜地,想来事务繁杂,需要人手,你且多费些心思。”
任婉云字字掷地有声,尽显当家主母掌控全局的风范。
她此番安排,一来将桂嬷嬷置于自己眼皮子底下,便于监管;二来让其为沈清所用,为己助力,可谓一举两得。
桂嬷嬷听闻此言,恰似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原本黯淡绝望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她忙不迭地伏地叩头,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口中不停喃喃:“多谢二夫人,多谢二夫人……”
声音颤抖,满是劫后重生的庆幸与感激。
她深知,此番能逃过一劫,全赖任婉云庇护。
往后在沈清身边,唯有兢兢业业,小心翼翼,方能不负二夫人恩情,也保自己余生安稳。
桂嬷嬷忙不迭地应诺,又接连叩了几个响头,才缓缓起身,一步□□地悄然离去。
钱姨娘见状,也顺势福了一福,悄无声息地退下。
待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室内一时静谧无声,须臾,幕后的屏风轻轻晃动,沈清从后款步走出。
她面容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波澜,双眸仿若幽潭,深不见底。
任婉云满是疑惑,不解道:“清儿,既然你早知桂嬷嬷暴露,为何还要将她留下?这般不忠心之人,留在身边,犹如埋下一颗定时炸弹啊。”
任婉云的语气中,既有身为母亲的关爱,又有对沈清决策的狐疑。
沈清望向窗外,缓缓开口,“忠心与否,取决于主子的实力。您看那朝堂之上,天子身边尚不能保证全是忠臣,更何况咱们这沈宅?”
“实力越强,身边聚拢的忠心之人自然就越多。” 沈清收回目光,看向任婉云,“娘亲,桂嬷嬷,她自有用处。”
沈清话锋一转,目光诚挚地看向任婉云,轻声说道:“娘亲,女儿如今已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在明齐,女儿家通常十六岁便谈婚论嫁,十五岁便可以着手定亲之事。
沈清与沈玥至今尚未定下亲事,说起来,以前是因她们眼界颇高,寻常人家的儿郎,实在难以入得了她们的眼。
可若是门第太高的人家,又难免会被旁人认为不知天高地厚,自不量力。这其中的分寸,着实难以拿捏。
过往,沈清对定王的倾慕任婉云心里明镜一般皆知,那时的沈清认定非定王傅修宜不嫁。
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别家公子,她眼神中满是厌烦,甚至当场就会甩袖离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可自从沈清养病后,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在那段日子里,她从未再提过定王,仿佛定王这个人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任婉云见状,心中不禁泛起无数疑问。
她暗自猜测,沈清的心思是不是真的改变了?
难道是养病期间,沈清已有了其他打算,在默默谋划着未来的人生?
任婉云凝视着沈清,试图从女儿的表情、神态中找到一丝线索。
可沈清的眼神波澜不惊,让人无法看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