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第46章 过去

昨晚下了场雨，今天早上的天气就变得有些凉爽了，天边太阳冒了个尖出来，地上还摊有几处水洼，道上的稍些泛黄的树叶飘落在了上面。

苏柳早上刚查完房，前脚刚进自己办公室，宋静后脚闻着味儿就跟着进来了。

“我能举报你不认真上班吗?”

“不能。”宋静摆了摆手里的文件资料：“来给你送资料也是认真上班。”

“……”

“咳咳，柳医生，昨天晚上我走了之后，你跟你那位‘没关系’的朋友，两个人夜黑风高，孤男寡女……有没有……”

宋静眉梢一挑，神情语气用的及其暧昧。

苏柳想到这人在想些什么，出言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把你送回家，我自然也回家了，你想发生些什么?”

“你没邀请人上家门喝两杯茶啊?”

“没啊，我看你也没邀请。”

“……”

她在跟她比什么啊?两个人这情况又不一样。

苏柳坐在位置上，认真翻看着病人的病历。

宋静想，要不是因为等下还有份报告没交，她铁定就留下来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宋静走了之后后，苏柳便放下了手中病历，整个人靠坐在转椅上，目光有些怔怔的看着前方。

耳畔响起的是，昨晚在她关上车门时，路易淮低声说的那句不太能让人注意到话。

路易淮那时说。

“可我过得不太好。”

不太明显，一直到现在，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苏柳知道了路易淮在接管家里企业，也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圈内有名人物。

所以，她心里一直是理所当然的觉得。

这些年，路易淮过得并不糟糕。

可昨晚，他却告诉她，他其实过的没那么好。

有股声音告诉她自己是幻听了，可苏柳心情还是莫名来的一阵烦闷，下意识想要去拿桌边的水，却发现已经是空瓶，无奈又只能起身出去买水。

苏柳在售货机处买了瓶水，准备离开时，晃眼便注意到了走廊处一个男生正打着电话，模样很是着急，多半是在凑家人的医疗费。

苏柳认得，于锦，他是216病房张奶奶的孙子，张奶奶是她的病人，年纪大得了尿毒症，急需大量钱。

于锦是个高三生，爸妈早些年就没有了音讯，家里就只有他和奶奶，为了给奶奶挣医用费，他每天放学都会去打零工，然后再来医院照顾老人。

即使他很努力了，但在这方面依旧是天方夜谭。

这个电话挂断，于锦又不甘放弃的拨通下一个电话。

苏柳只是留下来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后来她也没回办公室，而是去了大厅缴费处。

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见来人是她便打了一声招呼。

“苏医生，有什么事吗?”

苏柳颔首点了个头，对准缴费窗口弯了弯身子：“你好，216病房张英的后续住院费用，都先从我这里走吧。”

工作人员犹豫着问：“这……苏医生你确定吗?我看了一下，216病房的这位病人后续费用都还挺高的。”

苏柳了然，其实大概心里她都有个底。

工作人员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苏医生，那你是刷卡还是……”

“刷卡……”

苏柳准备拿银行卡的手突然愣住，因为她反应过来自己买了水就跑下来缴费了，钱包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

“……”

没办法，苏柳抿了抿唇，解释：“不好意思，我能等下再过来……”

“刷这个。”

声音出现的同时，苏柳眼前也多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递给了缴费的工作人员。

苏柳一愣，偏头就看见了路易淮。

她站直身子，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儿，对他的行为更是感到迷惑。

工作人员也愣住了，却没立刻接过路易淮递来的银行卡，有些无措的看向苏柳。

“这……”

苏柳问他：“你做什么?”

他答：“帮你付费。”

“不用了，我等会儿自己……”

路易淮没听她把话说完，直接打断了她，对着工作人员说：“密码是20……”

作势要将那银行卡密码直接说出来。

苏柳一瞬间在想。

这人是什么时候变得无理取闹了，明明以前做什么，他从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苏柳闭了闭眼，有些妥协意味，扭头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说：“先用他的吧。”

听着苏柳的话，那工作人员这才伸手去接路易淮手里的那张卡。

不知是不是苏柳的错觉，她怎么看到路易淮嘴角有一丝得逞的笑。

缴过费后，苏柳看着路易淮，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把你卡号给我吧，我一会儿有时间就把钱打给你。”

“转账吧。”末了，他又补了两个字：“方便。”

还没等苏柳反应过来，就看他拿起手机晃了晃：“联系方式添加了，记得同意。”

同一瞬，衣兜里的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震动，苏柳拿出手机一看，果真是一条好友申请。

苏柳点进去，看着那熟悉的头像，指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那条好友申请。

路易淮手机里也立马弹出了那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紧接着就是一条转账信息。

苏柳转过账后，就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钱转过去了，你记得领。”

说完，便从他旁边走开了。

路易淮看着手机里和苏柳的微信聊天框，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退出去将与她的会话设置了置顶，然后心满意足的将手机收进了衣兜。

他没去管那个转账，害怕自己刚一把钱领了，下一秒就被拉黑删除了。

那不功亏一篑吗?

苏柳也确实这么想过，就在看见路易淮好友申请的那一瞬间，突然有的这么一个念头。

后来想想，他帮了自己的忙，即使是加上好友，两人也不会聊什么，各自都还挺忙，哪有那么多的时间专门记过去那点事。

而过去的事，既然都没再提起，那就这么过去好了。

下午三点，苏柳空下时间拿起放在桌边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那人竟一直没领那转账。

【rosy：不领吗?】

【路易淮：领了你会把我删了吗?】

“……”

苏柳视线放在路易淮发来的那条信息上，愣了一下。

所以……他是害怕被自己删除，才不领那个转账的吗?

视线上移，是两人几小时前成为好友，系统发的可以聊天的消息。

苏柳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思绪不自觉拉回了过去。

那时候的她总在班群里看着他的微信头像，无数次想点进去添加好友，最后都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而放弃了。

说来也巧，那时添加好友的原因竟和这次太过相似。

只是，这次添加好友的人，换成了他。

苏柳长抒了一口气，指尖缓缓敲下了两个字。

【rosy：不会。】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苏柳看了眼手机，那头在她发了那两个字过去之后，就把那笔转账收了，苏柳将手机关上放至一边。

“请进。”

于锦推门而进。

苏柳抬起眼：“于锦?怎么了吗?”

于锦个子很高，但却很瘦，大男孩站在苏柳的办公桌边上，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苏医生。”

苏柳一开始是以为张奶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她反应过来，于锦这是知道了她上午帮他垫付医药费的事。

他亲口向她承诺。

“苏医生，您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然后把医药费尽快还您的。”

苏柳抿了抿唇，其实不太担心这个：“嗯，但是呢，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你的学习上面，高三最好还是不要耽误学业，至于医药费的事，你可以后续慢慢还，我不着急的。”

“谢谢苏医生。”

“好了，先回去陪陪奶奶吧，我这一会儿也有病人要过来了。”

“嗯，好。”

于锦走了之后，苏柳就一直看诊，忙到了下班点，才结束。

苏柳脱下白大褂准备换自己外套时，宋静敲门进来了。

苏柳看她神色没了往日的游戏，这会儿还有几分正色，便出声问她怎么了。

宋静犹豫几秒，还是走过去说：“你给于锦垫付医药费了?”

苏柳愣愣点了个头：“嗯。”

“啧，柳医生，你要我说点什么好呢，我们做这一行的见惯了这一类，最忌讳的不就是心软吗？医院里每天这么多，你能帮多少啊？”

苏柳明白宋静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他还是个学生，这个年纪需要承担的太多了，我也只是在这一方面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再说，这钱也没让他不还。”

宋静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都付了，也没用了，那这个月午餐姐姐就接济接济你吧。”

其实苏柳不差钱，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家里人，即使帮于锦付过了医药费，衣兜里也绝不会没了钱，这一点宋静是知道的，但还是这么说了。

苏柳懂她意思，也没跟她推脱，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那挺好的，下个月工资到手前，还是先靠你接济了。”

宋静揽着她，自信拍拍胸脯：“放宽心，有姐在，也饿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