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第16章 失语

周一上课，苏柳刚一走进教室，她就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些朝她投来的目光。

只是几个目光追随。并没有小声交谈什么，各自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他们似乎对于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不那么在意。

苏柳心下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向自己的位子。

路易淮这时候还没有来。

苏柳拿出课本，心里有些烦乱，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路易淮。

早读铃声打响，苏柳心口一紧，下意识看向教室门口处。

意外的，一直到铃声结束，她都没能看见那人半分身影。

苏柳心情有些复杂，或许是该庆幸的，但她还是忍不住些许失落感觉。

早读到一半时，程硕、周霁川从教室后门进去。

程硕懒洋洋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打了一个哈欠，目光从前排的一个空位扫过。

他眨了两下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随后伸出手拍了拍前桌的周霁川肩膀。

周霁川回头:“干嘛？”

“淮哥怎么还没有来啊。”说着，程硕指了指路易淮的位置。

周霁川顺着看过去:“可能有事，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程硕二话不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弯着身子，拨打路易淮的号码。

刚一点上那串号码，手机听筒里就冷不丁的传出来一串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程硕不信邪的又拨了两遍，然后全是关机。

他直起身子:“关机了啊，你说……淮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周霁川看了眼前排的苏柳，若有所思:“胡说什么呢。”

程硕一个人干着急:“我昨天给淮哥发的消息，他现在都没回我。”

周霁川:“那要能出事，早都出事了。”

程硕:“……”

好像也是哈。

周霁川继续说:“别把阿淮想的那么弱。”

程硕“啧”了一声:“主要是吧，我这眼皮……一直在跳啊，我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能是长针眼了。”

“去你丫的。”

……

一连着几节课，苏柳旁边的座位都是空的。

中午放学，教室里的同学一个一个走完，只剩下苏柳坐在位置上，桌上摆放着一张数学试卷，手里握着笔。

偏偏一道题也没写出来。

而路易淮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目光直直的放在苏柳身上，眼眸深邃，又让人看不出情绪。

苏柳一直在走神，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怎么不去吃饭？”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柳被惊吓住，身子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她抬起头去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易淮走到了讲桌旁，离她两三米近，两人相视。

“我……”

这一瞬，她就像是失了语，微张着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路易淮整个人靠在讲桌边上，漫不经心的问:“有话说？”

有。

有很多。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这一刻，苏柳选择了沉默。

教室里安静了两秒。

路易淮见她沉默不语，舌尖抵了抵下齿，轻点了两下头。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我先说。”

路易淮嘴里嚼着口香糖。

“抽烟，打架，不学无术，混蛋事一数一大堆。”

说话间，他并有去看她，而是看着窗外的景色。

“整个人就一纨绔子弟，谁看着都躲两下。”

他的手指在讲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说说看，有什么好让你喜欢的。”

苏柳指甲手心，掌心开始出汗，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她不知道路易淮为什么要说这些，又为什么要这么形容他自己，对于他最后的问题更是不知所措。

路易淮不好，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他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苏柳想。

因为她知道。

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有些事别人不知道，路易淮不去说，可她却亲眼见到过少年的坦诚与真实。

这些话，苏柳并没有说出口，她低下眼不去看他。

“那我换个方式问。”

“喜欢我这个混蛋，后悔吗？”

“要是后悔的话……”

“不后悔。”

苏柳出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眼神很坚定。

路易淮明显一愣。

苏柳调整好心绪，鼓起勇气和他解释：“我知道，我知道…那天确实是我的问题，给……给你造成了困扰，但是……我说的话是真的，没有骗你，那也不是什么……酒后胡言。”

少女看着他，眼神没有闪躲，一字一顿的说：“我就是……喜 欢你。”

喜欢上路易淮，或许是意外，但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那些话早就已经说出口，那现在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那人依旧靠在讲桌边上，眼神直勾勾地放在她身上，对于少女的话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像是早已习惯这句表白的话语。

苏柳心里没底，低着抿了抿唇：“但是……你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困扰，我不会打扰你的，如果……你实在介意的话，我会主动和高老师说换位……”

“苏柳。”

路易淮开口叫她，打断了她的话。

苏柳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那就试试。”

一句话，苏柳呆愣住，心跳漏了一拍，脑袋“嗡”的一声做响，一片空白。

猝不及防，就像是梦境。

路易淮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好了，一起去……吃午饭？”

没等苏柳出声回应，路易淮就已经提起步子往教室外走了，苏柳只能慌张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一路走出校门，没有说一句话。

路易淮停下了步子:“想吃什么？”

一路走过来，苏柳脑子里都是混乱的，反复在想他在教室里说的话，根本没想过午饭什么的。

苏柳抬眸随口一说:“麻辣烫。”

说完，她又改口问一句:“可以吗？”

路易淮点了点头:“可以。”

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路易淮问她:“要喝吗？”

“啊，不用……”

没等她话说完，路易淮就已经走进了店，扫了一眼单子上的奶茶名，回头问:“想喝什么。”

苏柳随手指了一个:“这个吧。”

他们出校的时间晚，买完奶茶出来的时候，好些同学都吃完了午饭。

“哎哎哎，你们看，那是不是路易淮啊。”

对街一家午餐店出来的几个一班学生，刚吃完午饭就撞见了奶茶店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个人。

“后面跟的人是……”女生眯着眼，看清人后一惊:“班长啊！”

她旁边的两个女生都看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会吧……”

路易淮真和班长在一起了啊。

一个女生说:“其实我觉得还挺正常的，路易淮不一直都来者不拒的嘛。”

“可是……班长不一样嘛，我其实都没想过苏柳喜欢路易淮的。”

在他们的想法里，苏柳那样的乖学生，对路易淮这一类的人，应该是，避之不及的。

所有人都这样想。

所有人。

“而且班长跟路易淮以往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哎。”

“你们说，一周后会不会分手啊。”

“我觉得会，咱班长太乖了，哪里玩的过路易淮啊，而且路易淮恋爱就没超过一周的。”

“有道理，哎，盛乔，你怎么想。”

被叫做盛乔的女生从刚才一直沉默不出声，好像在想什么，一直到现在回过神。

盛乔并没有说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只是不太自在的说了一句:“别管了，回学校吧。”

说完，盛乔就先转身离开了。

真的来者不拒么。

苏柳手里拿着奶茶，小口的喝着。

五分糖。

其实不甜。

但她就是觉得很甜。

她看着前面离她一个身位远的少年。

他说的试试。

那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

苏柳、路易淮两人中午在一起吃饭的事被同校不少同学都看见了，都在揣测两人的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同框了？！

因为谈论的对象是路易淮，所以大家都只是私下小声谈，根本不敢舞到正主面前去。

而苏柳也并非没有察觉到那些人对她的欲言又止，但她也只能待在教室埋头做高考题库资料，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路易淮则跟平常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下午的课，他似乎很困，一直枕着脑袋在睡觉。

他睡得很沉，放学铃声打响，他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这两天路易淮都没怎么闭眼，真正睡好的可能就是这天下午的两三个小时。

沉睡中的路易淮一直到感受到旁边有股力量若有若无的拉扯他的衣摆，他这才有了动静。

路易淮迷糊的抬起脑袋，一手扶着后颈脖，微睁开眼，眉宇间有股被打扰到的戾气。

他偏头看苏柳：“怎么了?”

嗓音有些沙哑，还有很重的鼻音，有点像是感冒。

苏柳温声道：“放学了。”

路易淮这才注意到，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程硕他们过来了。

“淮哥，走了。”

程硕搭了只手在他的肩上，路易淮抬手一下就拍开了。

“送你回家?”

这话无疑是对苏柳说的。

苏柳心口一颤，结结巴巴的回复：“不……不用了，我跟朋友一起回去。”

路易淮别开眼，站起身，只留下一句“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程硕他们虽然一脸懵，但还是跟了上去。

苏柳看着那道背影，一直到走出教室看不见，她才低头继续收拾书本。

一整个下午，她都还没能缓过来她和路易淮的关系。

内心雀跃，更多的还是紧张。

这一切对她而言，太过不切实际。

“苏柳。”

教室门口传来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是迟宥。

苏柳很快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走吧。”

她往前走了两步，迟宥却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苏柳带着疑惑回头：“怎么了吗?”

迟宥直直的看着他，半晌，他说：“你谈恋爱了。”

陈述句。

迟宥直白的说出这话，苏柳还是有些紧张。

他应该也是听到了别人说的话。

苏柳没想瞒着什么，抿着唇承认：“嗯。”

这一幕，就像是小学生被家长查早恋一样。

苏柳喜欢路易淮，这是迟宥一早就发现的事。

他平时再怎么事事不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并不是没听过一些有关路易淮的事。

发觉苏柳喜欢路易淮时，他是有些惊讶的。

两个人两个世界。

他一直觉得，喜欢路易淮，是苏柳做过最大胆的事。

后来，迟宥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苏柳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