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妖兽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思慕

夜已经深了，青龙大街首辅院子里三人正商议机密的同时，玄武大街上棠棣讼局里面仍是灯火通明。常玲珑伸了个懒腰，把文书又数了一遍，连着登记的簿册一同放到柜子里锁上，揉了揉肩膀，忍不住低声抱怨说：“有什么事儿不能明早来说，非要挑着快下班的时候。”

另一个学徒段翠还在写状书，听她抱怨了，就顺着她的话头问：“刚听着乱糟糟的，是什么事儿？”

常玲珑小声说：“朱雀大街那边一个卖栗子的大婶，被她丈夫，不对，已和离的丈夫打了。明明都已经和离了，那男人还不依不饶的，都追到国都来了。”

段翠摇了摇头，叹气说：“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这种案子还是没完没了的？”

常玲珑冷笑道：“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哪能这几十年就轻易改过来的？国都里倒还好，上行下效，就算谁有这个念头，也不好摆在明面儿上。在许多小地方仍然是那一套老思路、老想法，但敢跑到国都里来闹事的，还真是少见。听说当时那几个人抓了人就要跑，立刻就被捕快围住，送去官府了。这要是能跑出城，我名字给他倒过来写！”

段翠也笑，说：“那这案子是给谁接？都已经送官了，就是公审的案子，没有油水的。”

常玲珑努了努嘴，说：“又给棠讼师了。没读书的女人的案子到她那里，本来也不怎么收钱。”

段翠说：“棠讼师还在？我记得她说她晚上有事，早就出门了。”

常玲珑说：“拉着齐公子说呢。也就是他耐性好，这么简单的案子还说这么久。”

段翠看看她，揶揄道：“怪不得你还没走，合着是等齐公子。”

常玲珑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瞎说什么，我是等着收他的登记，不然早走了。”

段翠笑道：“我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常玲珑还想说点什么，回头看齐凤鸣开了门，送那位大婶出来，一边安慰说：“刘婶您放心，这案子不复杂，又有许多现场人证，想来等原籍确认了和离属实，就能定案。”

刘婶眼泪汪汪地说：“我当真是提了和离的！但是那人仍是不放过我，我不得不逃走，没有拿到官府发出的和离文书。万一他去使了什么花招，或者跟管户籍的人勾结，把和离取消了，那我可怎么办呢？”

齐凤鸣笑着说：“管户籍的人要是敢这么做，大概也是要一同问罪的。就算原籍和离不成，您再来找我，我们再写诉状申告在国都和离，也是一样。这几天您放心做您的生意，出入多些朋友陪着，等着原籍的消息就是了。”

刘婶听他再三保证，才抹着眼泪去了。常玲珑赶紧过去接了齐凤鸣的登记簿，笑着说：“齐公子可辛苦了。”

齐凤鸣不自觉地先退了半步，说：“别这么叫我，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公子。”

常玲珑笑道：“那叫你什么呢？要不就叫你凤鸣哥哥，还亲切些，是不是？”

齐凤鸣有些狼狈，说：“那倒是也不太……”

常玲珑道：“话说，都这个时间了，你饿不饿？要不去旁边吃碗馄饨？”

齐凤鸣大为窘迫，还没说话，门外响起个声音，说：“哥，忙完了么？”

齐凤鸣听着是陆思存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果然看顾小慧和陆思存掀门帘进来，忙说：“正交登记簿呢，你们怎么来了？”

顾小慧笑盈盈地说：“我们今天去逛了逛，买了些胭脂香露，正好看讼局还没关门，就过来看看。小姨呢？还忙着？”

齐凤鸣说：“她说有事，提前走了，大概是见什么朋友。”

小慧微微吃惊，马上又笑了，说：“既然这样，那今晚也别下厨了。玲珑姐姐是不是也要下班，不如一起出去……”

陆思存看出齐凤鸣不自在，打断了说：“得了，人家可有正事儿做，不像咱们游手好闲的。哥，我们走吧。”

齐凤鸣如逢大赦，赶紧带着弟弟妹妹走了，连看也不敢多看常玲珑一眼。常玲珑落了老大一个没趣，咬着嘴唇暗自恨了一会儿，转头把登记簿收了。

段翠在案前低头奋笔疾书，忙得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听着常玲珑摔摔打打地收拾了东西走了，才抬起头来看看，憋不住轻蔑地笑了一笑。她是看不上常玲珑这样主动又积极的样子。女孩子对男孩子这样热情，只会显得掉价。再说，齐凤鸣有又什么好？她早打听了清楚，那小子不过是个江南农户的儿子，原本只是个码头上的陪游，机缘巧合的，才成了顾小慧的异姓哥哥，但不代表他就成了棠讼师的外甥。如今在讼局里连个正式的学徒都算不上，李成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棠繁清的面子发几个钱罢了。论门第、论学识，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最多也就是模样英俊，真搞不懂有什么值得常玲珑这样。

更何况，正常男人能守着顾小慧那样的姑娘，哪里还有心思分出来看别人？齐凤鸣和顾小慧站在一起，还称得上模样般配，常玲珑虽然也算得上端正，但是跟顾小慧一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天她跟着李成棣去了棠讼师的家里，顾小慧一出来，丁贵那双眼睛就不在眼窝子里了，简直恨不得粘小慧裙子上。男人，段翠有些忿忿的，丁贵平时对自己献百般的殷勤，等看了更漂亮的，立刻就把说过的话都忘了。但是她也没法跟丁贵计较，只能假作不见，毕竟丁贵也没有正经追求她，平日里那些玩笑试探，作不得数。

有些人就是幸运，生了那样美丽的一张脸，有个嘉崆三杰之一的小姨，听说还结交了杜怀礼那样挥金如土的纨绔，什么好事儿都是她的。虽然听说她双亲早亡，好像颇为可怜，但又说不准是好事儿，至少就再没有什么人跟她哭穷要钱。段翠有些恶毒地想。她抽屉里还有一封故乡来的信，都不必打开，就能猜到大致的内容。如今她确实有了些收入，但是在国都里的开销也不比故乡，吃饭穿衣，什么地方不需要用钱？她父母以为她是什么，餐风饮露的神仙？段翠想到这里，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眼角，转过眼去看见另一个房间里面的兀自伸脖子张望的丁贵，又不禁恨起来，直盼着顾小慧再也不要来讼局了才好。

顾小慧自然想不到自己无意间招了这样的怨气，一边走路，一边还在打趣齐凤鸣，说：“我们是不是去得不是时候？玲珑姑娘不是约你吃饭，怎么不一起叫了来，我们姑娘还能做个伴儿。”

陆思存冷笑说：“那姑娘叫什么？玲珑？跟以前大户人家里的小丫鬟似的，小家子气。”

顾小慧伸手打他，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呢？”

陆思存说：“可不就是吗，如意，鸳鸯，珍珠，双喜，都这样的。”

顾小慧说：“你又知道了？合着你也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陆思存没想到被她听出这样的纰漏，赶紧找补道：“我看以前的话本里面写的。”

顾小慧只是顺口一说，笑道：“小姨说话本都是瞎编的，可不能尽信。”

齐凤鸣听不得他们说常玲珑，转身正色道：“你们不知道，之前很多地方确实是生了女儿就是要卖去当丫头。常姑娘小时候差点也被卖了，幸亏赶上了女帝新政推行，才去读了书。她自己努力，才挣到这一份国都里的工作。我对常姑娘十分钦佩，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全凭她自己，又有主见，又有本事，可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陆思存出乎意料，说：“哟，听这个意思，你该不是喜欢人家吧？”

齐凤鸣苦笑，说：“别乱说，我可配不上人家常姑娘。”

顾小慧看他竟没有否认，凑近了些，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嫂子了？”

齐凤鸣冷不丁闻到她身上一股子玫瑰露的香气，瞬间浑身发冷，大叫了一声，猛然跳开了两步，小慧吓了一跳，再看他脸色惨白，跟见了鬼一样，不由得也慌了，颤声说：“哥哥，我……我闹着玩的。”

齐凤鸣惊魂未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是一头的冷汗，心跳如雷，半天才说：“没有，是我……是我突然……”

陆思存手足无措地伸手扶他，说：“这是怎么了？”

齐凤鸣摇摇头，推开他的手，说：“我没事儿，你们去吃饭吧，我……我想回家躺一下，大概是今天有些累了。”说完也不看两人，踉踉跄跄地向朱雀大街方向走去。

顾小慧和陆思存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把二十四章的内容贴错到二十三了，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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