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旗袍 第17章 第 17 章

花月魂匆匆赶回周公馆，满院子找钟含期，终于在后花园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钟含期和巧儿在一起，两人正在侍弄花圃里的花草。

昨晚那场雨吹落了一池花瓣，巧儿用绳子固定倾斜的花枝，不小心刺了手，钟含期握住巧儿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还温言软语安慰她：“疼不疼？小心点。”

看到这一幕，花月魂莫名一股怒气直冲心口，自己火急火燎回来找她，她倒好，跟别人亲热！

花月魂转身上了楼，还是忍不住透过窗户偷看楼下的钟含期，这时巧儿不知道说了什么，钟含期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花月魂心里着火一样，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亏自己对她那么好，她不理自己也就算了，还跟别人玩得那么开心，不行，得找个法子治治她。

花月魂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很快有了主意。

钟含期为了报父仇嫁给周平川，眼下是她的计划成功的关键时刻，自己如果用这件事要挟她，不怕她不从。

想好这一切后，花月魂换了一件极显身材的旗袍，摇着绣扇扭着细腰，风情款款来到后花园。

“巧儿，你先回去，我有几句话单独跟太太说。”

巧儿怔了怔，放下手中的活儿，“哦，好，花小姐、太太，你们慢聊。”

巧儿离开后，花月魂也不说话，嘴角噙着一丝笑，慢慢靠近钟含期，钟含期就像没看到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株牡丹扶正、绑好。

“花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钟含期突然开口，她再不开口，花月魂就贴在她身上了。

“钟含期，你不是要跟我绝交吗？干嘛又跟我说话？”花月魂故意惹她。

钟含期默默叹了一口气，“好，是我错了，我这就离开。”

“钟含期，你给我站住！”自从上次钟含期说出那些没良心的话，花月魂也不叫她太太了，张口闭口都是直呼大名，她附在钟含期耳边，放低音量，“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怕不怕？”

钟含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花小姐真会说笑，我能有什么秘密？”

花月魂见识过钟含期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被她的伪装迷惑，也笑着说：“是吗？这么说来，你嫁个周平川的原因、你和俞叔密谋的事情，还有吕俊昌诱骗周平川买茶烟的事，都是可以说的了？”

钟含期脸色倏变，看向花月魂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质问她：“你想干什么？”

难得在钟含期脸上看到失态的神情，花月魂觉得十分解气，她的恶作剧还没完，故意装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无赖相，凑近钟含期，似威胁又似挑逗，“不想干什么，不过用你的这些秘密威逼利诱你而已。”

“呦，花小姐和太太做什么呢，这么亲热？”五姨太沈红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后花园，远远看着两人高声招呼。

钟含期看看沈红玉，又看了一眼花月魂，警告她：“刚才那些话你不要瞎说。”

“我瞎不瞎说，取决于太太听不听我的话。”

“你要我听你什么话？”

花月魂注意到沈红玉已经走过来，摇头示意钟含期不要再说下去。

沈红玉看着两人，笑着问道：“你们两位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花小姐，你快说说，也给我听听。”

花月魂正要回她，手上一热，原来钟含期抓住了她的手，看来钟含期是真的怕了，怕她口不择言，泄露她的秘密。

“没说什么，”花月魂说道，“我和太太赏花呢，你瞧昨天下了雨，今天的牡丹开得多好。”

“是啊，这花是不错。”

沈红玉很快就被花月魂岔开了话题，又聊了几句，花月魂怕沈红玉又要拉着她们打麻将，借口自己还有别的事，拉着钟含期就走。

“哎别走啊，”沈红玉在后面嘟囔，“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搓两把麻将多可惜。”

一路上，两人的手都紧紧握在一起，感受着钟含期手心软腻的触觉，花月魂不由心潮起伏。

两人去了玉房，到了房里，钟含期抽开自己的手，花月魂的手心空了，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花小姐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花月魂揉着自己的手心，不禁失笑，“你别担心，我不会阻碍你的复仇计划，也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

钟含期看着花月魂，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月魂哼了一声，“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人，怎么说我也三番两次帮过你，你不记着我的好也就算了，凭什么跟我绝交？你这是典型的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我不让看看我的厉害，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钟含期听着花月魂的斥责，一时羞愧难当，她确实对不起花月魂，花月魂说得没错，她就是蛇蝎心肠、狼心狗肺，花月魂帮她那么多次，她却想要她死。

钟含期顿了顿，说道：“花小姐，我不是没记着你的好，是，我嫁进周家是为了报仇，我做的事很危险，若是将来失败了，任何一个跟我关系密切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我疏远你不是嫌弃你，只是不想连累你。”

钟含期说得情真意切，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好像她真的是为了花月魂好，而不是暂时稳住她，将她往阴谋深处推。

花月魂信了钟含期的话，这几天的愤懑顿时烟消云散，她就知道钟含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想不到她思虑这么周全，都怪自己小心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其怒火迷了心智，竟然没发现钟含期的良苦用心。

花月魂的心软成一片，看向钟含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情，“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害我这些天气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花月魂的语气娇娇嗔嗔，就像闺怨的小媳妇向丈夫撒娇，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连忙转移话题，“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你的事也不会连累到我，一向都只有我让别人倒霉的份儿，还没有人敢惹我。”

花月魂说得理所应当，钟含期只是笑笑，也是，她是盗鬼任四海的徒弟，拥有一身飞檐走壁、来去无影的好本领，谁敢惹她，保证第二天家中就会被洗劫一空。

明白了钟含期的真实用意，花月魂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这时哪还记得找钟含期干什么，只想好好看看她，跟她好好说说话。

钟含期被花月魂炙热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身往旁边走了走，“花小姐，你若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你说什么？”花月魂如梦初醒，“不，我不回去，我找你还有事呢。”

“还有什么事？”

花月魂看着钟含期，脑袋转得飞快，她原本想用钟含期的秘密逼她做些不痛快的事，现在知道了她这么关心自己，哪里还舍得？自己找她还有什么事？对了，有了！

花月魂盯着钟含期身上的那件青花瓷纹样的旗袍，说道：“太太，我一向喜欢你的旗袍样式，不知在哪家店订做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花月魂说着，伸手在钟含期肩膀处抚摸旗袍面料，被花月魂触碰过的地方，钟含期却莫名一阵颤栗。

钟含期还没答话，花月魂已经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走吧走吧，我们还没一起逛过街呢，今天你帮我参谋，我一定多做几件漂亮旗袍。”

两人叫了黄包车，径直来到霞飞路，霞飞路是上海滩最摩登的一条街，但凡有什么时兴的衣服款式、流行的新鲜玩意儿，都是从这里流传出去的，不仅如此，霞飞路四周居住着很多洋人，连带西餐、西点也很有名，正因为此，平日里霞飞路总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汇聚了众多时髦人士。

花月魂和钟含期在一家时装店前下了车，正要往里走，迎面碰上一对打扮入时的男女，两人都带了帽子，女人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玫色西装，帽子上垂落的黑纱遮住了面庞，看不清她的长相。

女人似乎有意为难花月魂，故意挡在她面前，花月魂往旁边挪挪，她也跟着往旁边走，花月魂瞥了她一眼，说道：“这位小姐，请你让让。”

“就不让！”

女人说得理直气壮，花月魂生气了，上前一步，语气不善，“你想干什么？”

“想惹你生气啊！”女人声音一变，拨开面前的黑纱，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庞，正是魏香灵，“阿月，是我啊！”

花月魂无奈叹气，“你好无聊。”

一旁的男人也走过来，正是雷曼，“花小姐，好久不见。”

“雷曼先生，好久不见。”自从上次雷曼帮助花月魂救出钟含期，花月魂对他的态度就好了起来。

“阿月，这位是？”魏香灵看着花月魂身旁的钟含期问道。

“哦，她是钟含期，是我的朋友。”花月魂没有细说钟含期的身份，她更愿意把钟含期当作朋友。

钟含期跟魏香灵问了好，又跟雷曼点头致意，她还记得上次张飞虎来抓人，是雷曼一起救了她。

“对了，阿月，你怎么舍得出来逛街了？有时间也不去找我玩，好没良心。”魏香灵亲热地抱住花月魂的胳膊，倚在她肩上撒娇。

“不找你玩这不也碰上了吗？我们有缘分，去哪都能碰上。”

“哈哈，这话我爱听。”魏香灵娇娇笑着，又问，“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买什么啊？”

“不买什么，就随便看看。”花月魂没说自己要定做旗袍，她知道，以魏香灵的性子，听到她要做旗袍，一准跟着同去，她可不想跟钟含期逛街旁边还杵个大电灯泡，她想跟钟含期独处。

“有什么好看的，别看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雷曼，你快点。”魏香灵一手挽着雷曼，一手拖着花月魂，剩钟含期一个人在后面踽踽独行。

花月魂心中不忍，伸手去牵钟含期的手，却被她躲开，“花小姐，既然你遇到了朋友，我就不打扰了，我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钟含期要走，花月魂当然不依，撇下魏香灵追上去，“不行不行，你不能走，香灵，你跟雷曼去玩吧，改天我再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