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旗袍 第16章 第 16 章

两人路过一家西餐厅，高达死活要拉着花月魂吃西餐，最近高达也不知道装什么洋，老想往洋人的地方钻，上次带花月魂喝咖啡，这次又要吃西餐，花月魂可吃不惯这个，一想到拿着刀叉啃半生不熟的牛排，她宁愿回去看周老太太的臭脸。

“干嘛吃什么西餐啊？我不去！”花月魂严词拒绝。

“我还没吃过呢，听人说里面特别浪漫，我想感受一下。”

“那就更不能去了，咱们俩姐弟要什么浪漫，多别扭。”

高达脸上一沉，小声嘟囔，“我们怎么就不能浪漫了？”

花月魂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兄妹，不是姐弟。”

最终，高达也没拗过花月魂，两人在一家馄饨摊坐下，一碗鲜虾馄饨，两个爽口小菜，这才是花月魂心目中的理想美食。

吃馄饨时，高达似乎有些不高兴，花月魂给他夹了一块酱鸭爪，高达脸上才算有了笑意，“说吧，周家姨太太们都有什么风流韵事。”

高达嘿嘿一乐，露出一口大白牙，“好，且听我一一道来。”

上次自从花月魂让高达调查刘妈的事，他顺便将周家那几房姨太太都查了个遍，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周平川的四个小老婆，个个都各怀鬼胎。

二姨太吴莲儿，原本是钟家的丫鬟，周平川发迹后，两人勾搭在一起，成功嫁入周公馆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她是发达了，可家里还有一群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哥嫂弟妹，尤其吴莲儿弟弟，每个月都要找她要钱，周老太太又是个抠门的，给妾室的那点月钱还不够塞牙缝的，更别说接济娘家人。

后来被逼得没办法，吴莲儿就打起了别的主意。周平川除了大通卷烟厂这个主业，还有不少粮铺、绸缎铺、饭庄等产业，其中生意最红火的就是霞飞路上的那家绸缎铺，吴莲儿多次去柜上支钱，后来窟窿大了补不上了，掌柜的又追着要钱，吴莲儿心一狠，跟弟弟一起跟那姓王的掌柜玩了一出仙人跳。

吴莲儿长得漂亮，当初就是靠着这张脸当上周家第一位姨太太，那个王掌柜早就对她心怀不轨，眼看美人就范，他乐得满脸褶子都展开了，迫不及待地去享受艳福，衣服脱了一半，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冲进来一个年轻人嚷着要告诉他姐夫。

他姐夫自然是周平川，王掌柜的一听，浑身都吓软了，这时候哪还有思考能力，被吴莲儿姐弟俩三哄两骗，从此霞飞路的绸缎铺就成了吴莲儿的私人银行，需要钱，随时去取，王掌柜从不敢有二话。

姐弟恋尝到了甜头，靠着这个办法，吴莲儿先后戏弄了周平川名下多家店铺掌柜，现在周公馆那几房姨太太，数她的小日子过得最滋润。

花月魂听完高达的讲述，忍不住都要为吴莲儿鼓掌了，真看不出来，在周家母子面前温顺得跟只小奶猫似的的吴莲儿，还有这等心机手段，实在是高！

周平川那个王八蛋，伤天害理的事罄竹难书，活该他的小老婆们一个个都背叛他。

“我再跟你说三姨太，这个听起来更痛快！”

“我知道！”花月魂抢着说，“周平川没有生育能力，三姨太的孩子是她前夫的，两人还密谋害死周平川继承他的家产！”

高达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谁告诉你的？”

花月魂不屑道：“切！别以为就你会收集消息，姑奶奶我侦查能力也是一流的，周平川坏事做尽，抢人家老婆，活该他戴绿帽子！”

高达忽然笑了，自信地摇着头，“不对不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是周平川抢人家老婆，是人家老婆自己设计让周平川抢她。”

花月魂刚吃嘴里一颗馄饨，呛得她连连咳嗽，“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三姨太的前夫叫范家良，是大通卷烟公司的一个职员，有一次他偶然在医院看到周平川做检查，巧了，科室医生正是他表哥，他从表哥那里提前看到周平川的检查单，发现周平川竟然不具有生育能力。

一刹那，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范家良脑海中上演，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有钱人，就意味他的财产无人继承，如果他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呢？如果他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呢？

这唯一的孩子将顺利继承他所有资产，而他樊家良才是孩子割也割不断的亲生父亲。

樊家良换了周平川的检查结果，回到家时，太太严春梅正在为同事新买了一个名牌包包而生气，樊家良知道，他这个老婆心比天高，最大的梦想就是作富太太，他把自己的计划跟严春梅说了，严春梅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她是想做富太太，又舍不得樊家良的好相貌，现在有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她何乐不为？

那几天周平川去公司都脸带笑意，他结婚几年，妻妾都有，外面还有不少相好的，却从来没见那个女人为他大了肚子，周平川心中起疑，去医院检查自己的生育能力，等结果期间，他不免惴惴不安，如果他真的不能生，该怎么办？

好在有惊无险，周平川看到检查单上的“一切正常”，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就知道，他周平川天生贵种，一把稀烂的牌他硬是逆天改命，从小学徒成为上海滩人人敬仰的周会长，老天怎么会不开眼，让他后继无人？怀不上孩子一定是那些女人的问题，看来他又得为自己充实后宫了。

这么想着，眼前一道倩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身材丰腴、面容姣好的女子从他面前款款走过，周平川盯着她的背影，一时失了神，都说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这个女人将来一定能给自己生儿子。

打听到女人是自己公司员工的老婆，周平川找来樊家良，甩手扔给他一张支票，樊家良真是好演技，在周平川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深爱妻子的好丈夫，周平川也是一个奇行种，别人越舍不得放手的东西，他越要得到。

在连续甩了三张支票后，樊家良终于松了口，和严春梅办理离婚手续，第二天，严春梅就进了周公馆，成了周家三姨太。

花月魂听得眼睛都直了，要的那碗鲜虾馄饨就吃了两个，就没了胃口，有这么劲爆的故事，还吃什么馄饨啊。

高达越说越来劲，兴致勃勃道：“四姨太的事你知道了，就是跟吕俊昌那些事，我再跟你说老五。”

“停停停，让我缓缓，老五的事一会儿再说。”

花月魂心中思绪万千，突然觉得，跟她们相比，钟含期苦心孤诣的报仇计划一点都不解恨，还是樊家良有手段，不但杀人，还要诛心，不但要钱，老婆孩子也一并接手，不然回去劝钟含期别报仇了，等着樊家良动手，到时候她们在旁边看笑话就成。

“好了没？五姨太的事还听不听？”高达正在兴头上，催促道。

“听！听！你说吧。”

“五姨太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过五姨太有一点让我挺佩服，她虽然出身风尘，从良之后却坚决不出卖身体。”

五姨太沈红玉曾是娼馆里的妓女，后来靠周平川为她赎了身，重获自由的沈红玉很知足，如今她在有钱人家做妾，虽然还免不了别人的奚落轻慢，但相比以前暗无天日的日子，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只有一点不好，以前在娼馆里，沈红玉养成了好赌的习惯。那时候日子苦闷，只有在赌桌上才能忘了周遭的所有烦心事，现在在周公馆，虽然不愁吃喝，但日子清闲了同样滋生无聊，偶尔也能跟小姐妹搓搓麻将消遣一番，但她们那点小打小闹，根本解不了沈红玉心中想赌的饥渴。

后来她就偷偷跑去赌场里赌，赌场的规矩，向来输多赢少，但赌徒们根本顾不了这些，没过多久，沈红玉就把自己以前攒的那点体己钱全输光了，还欠了赌场一大笔，赌场少东家看她长得漂亮，提出让她肉.偿，没想到沈红玉那么节烈，宁死不从，现在只能从周家小偷小摸点东西，拿出去换了钱还给赌场。

花月魂叹了一口气，想起在周公馆的这些日子，五姨太沈红玉竟是最和善的一个，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不幸被这糟糕的世道辜负了，只盼着她能把赌瘾戒了，自己愿助她一臂之力。

听了几个姨太太的事，花月魂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她突然很想见到钟含期，就算她不理自己，远远看着她也是好的。

“我下午还有事，不跟你多耽误了，我先走了。”花月魂起身直接离开。

“这就走了，饭都没怎么吃，要不你再吃点别的？”高达追出去。

“不用，没胃口，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花月魂加大步伐，去街对面坐黄包车。

“等一下阿月！”高达叫住她，“你鞋底怎么回事？”

花月魂站住，抬脚看鞋底，她穿的是一双白皮鞋，鞋底原是棕色的，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现在脚掌和脚后跟都变成了紫色，花月魂这时的心思都在钟含期身上，来不及细想，“不知道，兴许是踩在哪里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