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荷灯 第84章 枯荷现

荷灯，暗夜而生，点点星河，璀璨光芒。

程墨加入荷灯的这三年里，曾想过无数回，能在民间悄无声息地组织着这样一个组织的大主事到底是何人？

她想过会是英雄无畏的侠士，会是忧国忧民的官吏，想过种种可能，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人就在她身边。

是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刻板守旧，循规蹈矩的老御史。

“爹，果然有其父就有其子，您与阿峰哥藏得真好。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您，阿峰哥又如何会将荷灯的诸多事都告诉您。”程墨后知后觉道。

老御史苍老的眼睛里泛着一抹清明：“是我将他带入荷灯，做到这个位置，并非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是他确实做到了那么多。”

如果老御史是苍生大主事，程墨忽然想到一件事：“爹，葛大娘当初说她被人所救，那个人可是你？”

“不错。当年我们搬来乌田巷，一来你阿锋哥入戏太深，着实欠下了一大笔债，不得已爹卖了祖宅到那处谋生。二来，之所以选择乌田巷，实则是那里的百姓深陷苦难，急需荷灯引路，为他们寻一条生路。

葛大娘，朱屠夫，陆铁匠，乌田巷中成为荷灯一员的不在少数，他们都在为改变这个世道的不公而努力。

至于你，阿墨，你是故人托我照应，是他使计让你加入暗部，让你学习武艺，成就本事。让你如今能有余力为父报仇。”老御史沉沉望着她，过去三年之中，他既是父亲更是一个引路人。

程墨双手紧握，仔细回忆往昔，竟发现看似凌乱的过往，都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其中。

从青楼相救，入暗部，为柔娘报仇，成为御史千金，从荷灯白阶、绿阶、黄阶到青、红阶，终于站到了蓝阶大主事面前，从老御史口中得知了真相，这一切真相才都串联起来。

程墨以为老御史口中的那位故人会是她爹程恒昌，可听他口吻，似乎另有其人。

“他是谁？”程墨问道，脑海里同样在搜索着答案。

老御史定定看她，道：“太子殿下。”

程墨深深吸气，仿遭重锤。

是他？怎会是他？那个她心目中懦弱无能，保护不了长姐的太子。

老御史替她做了解答：“当年的事，要从你外祖镇国公说起。世人都道你外祖谋逆作乱，兵临城下。实则是功高盖主，遭皇帝忌惮。

你外祖长子郭庸庸碌无能，从不被你外祖看重，许是因此，郭庸投靠了皇帝，出卖了你外祖，才有了那场救驾闯宫变成了谋逆作乱。

你外祖痛心疾首，自戕以求皇帝放过族人，可不想皇帝赶尽杀绝，除了郭庸，便连你外祖外嫁女——你的母亲也不曾放过。

你父亲全力相护，终究是家破人亡。当夜，皇帝命肃王派了杀手击杀郭氏一族，你们即便不姓郭也牵连其中。”

功高盖主，古往今来都不会有好下场。飞鸟尽，良弓藏，史书翻过，忠臣逆党，无人分说。

程墨满腔的恨意化作一股苍凉，外祖在世时，曾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军，威赫八方，平定四海，天下太平。却在盛誉满载时，沦为帝王权术牺牲者，含恨九泉，牵连家族。

“爹，忠臣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并非是为忠者的错，而是皇权之上的这位，他大错特错。”程墨呼出一口气，眼中满是杀意。

“阿墨，当年太子殿下一心仁政，他所学所历都是当一位明君，可现实如此，他身心皆创。是太子妃与之关怀，给予力量，只可惜当初皇帝对太子妃也不曾留情，下手追杀太子妃。

太子被困皇宫，我等赶到之时太子妃已受了重伤，后尽了全力产下一子。太子赶来时，太子妃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便撒手离去。

太子悲痛欲绝，却只沉寂了一个月便重新振作起来。在那之后，他暗中组织荷灯，将太孙交由你兄长秘密带去江南，在江南暗中培植他的势力。

这些年荷灯动作频频，皇帝发觉江南有异，这才派了肃王暗中潜于江南，上月更是令其发兵平乱。

好在，江南一切已不在他掌握之中。”

老御史所言，抽丝剥茧，程墨才知这一切背后竟有这么多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

她兄长、程锋、老御史、太子，还有千千万万个荷灯成员，他们都在为推翻老皇帝的统治而努力。

“爹，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程墨问道。

“有！”老御史道：“找出当年出卖你外祖的罪魁祸首，证据就藏在镇国公府。”

……

镇国公府，如今的郭府，自郭庸被抓，已被封了一段时日了。

这个地方，程墨年少时来得次数屈指可数。外祖还在世时常年征战沙场，府中的郭庸与母亲关系不睦，两家甚少往来。

如今再踏入郭府，外祖的音容在脑海中一点点浮现。

他的样貌，程墨已记得不太清了，记忆里是他魁梧的身材，爽朗的笑声，他在的时候，家中总其乐融融，父亲母亲与之谈笑融洽，气氛得宜。

她也曾被举过头顶，坐在外祖宽厚的肩膀上，走过游廊，游过府邸。

“阿颜，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做一个女将军，和外祖一样上阵杀敌！”

“好，阿颜志气不小，外祖可等着你成为女将军啊！”

书房里那张古朴的雕花太师椅上传来外祖与她的对话，程墨犹记得外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简单易懂的兵书与她，告诉她若想成为女将军，便要先读好书，识好字……

程墨取过那本兵书，模糊的泪水滴落在书本上，化作一一团。

“外祖，阿颜来看你了。”

程墨将书本抱在怀中，轻轻呢喃。

房间里的布局与记忆里的一般无二，程墨曾在某个午后跟着外祖在书房里度过。外祖看书，她则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有趣的东西。

那是她与外祖待过最久的一次。

上一次的翻箱倒柜，外祖宠溺取笑，却不曾责骂她。这一次，她怕是将这地方翻个底掉，也再无人理会了。

她翻开书桌底下的柜子，窗外飘入一抹幽香，淡淡的很好闻。

下一刻，她‘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一人背着月光走入，来到她的身边，将其扶着抱在怀中。

一只手轻轻抚摸在她的脸庞，带着无尽眷恋和**。

温热的呼吸逐渐靠近，直到几近触碰，程墨倏然睁开双眸，反手一掌击向来人面门。

来人惊愕，却是迅速反应过来，避开掌风，翻身而起。

程墨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站在窗口，一把推开窗户，借着月光的照射，她看清了里面人的身形。

高大消瘦，戴着一副海贝面具。

“枯荷，你果然来了！”程墨紧紧捏住拳头，冷声道。

枯荷伸手打量了自己的手，将其放在鼻尖轻嗅，那模样陶醉迷恋，“你在等我？可是也在想我？”

程墨胃里忍不住的翻涌，却是冷笑一声：“是啊，我可真是想死你了！”

“你既想我，何必与我这般防备？你该投入我怀中，让我一尽相思情。”枯荷向她展开手臂，极尽温柔看她。

程墨只觉被看的遍体生寒。

“枯荷，你以为同样的错误我还会犯两次？”程墨说完一跃而出，外头的草丛中，崔九等人早已埋伏其中。

“拿下他！”程墨下令道。

今日外头的不止有崔九，更有萧灼府上一众武艺高强的护卫，一声令下，齐齐冲了进去。

枯荷会武，并且功夫不错，程墨虽对他早有防备，但是不曾时刻吃下解毒丹，所以方才还是吸了一些迷烟。

崔九忙喂她吃下了药丸。

“眼见为实，我真没想到枯荷大主事竟是这样的龌龊小人。”今日之前，程墨曾告诉过崔九，枯荷对她贼心不死，若有任何消息还请一定告知。

恰好，前两日枯荷提及了程墨行踪，崔九如实相告，同样转头将消息告诉了程墨。

程墨选择今夜来到郭府，恰是因为此地宽阔，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惊动外人。眼下看来，枯荷果然上钩了。

书房里打斗声愈演愈烈，很快一人破窗而出。

“想跑！”崔九提剑冲了上去。

程墨深吸一口气，当即也冲了上去。

两人与枯荷交手，程墨第一时间发现了枯荷右臂受伤，鲜血直流。

“大主事，你既想见我，何不堂堂正正见我？”程墨出手快准狠，招招都攻向他受伤的右臂，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与枯荷讲道义就是对自己的不公。

枯荷也看出了程墨意图，冷笑道：“今夜不成想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阿墨姑娘，很好，你很好。”

“你，喊我什么？”程墨浑身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枯荷。

月光底下，枯荷的身影清瘦修长，身姿缓缓挺直，狠狠击退崔九的同时朝程墨丢出一物。

无数粉末冲她而来，程墨掩袖避过，待挥开眼前粉末，院中早已没了枯荷身影。

护卫们翻墙去追，崔九来到程墨身旁。

“阿墨姑娘，你没事吧？”

程墨摇摇头：“没事。可是，方才枯荷……”

“他怎么了？”崔九着急打量，却不见程墨有何损伤。

程墨心下悲凉：“他叫我阿墨姑娘啊。”

“啊？怎么了，我也叫你阿墨姑娘啊？”崔九不解。

程墨摇头，不一样的，那人叫他阿墨姑娘时，声调是不一样的。

程墨：有些难过——

枯荷：我更难过，你竟设陷阱抓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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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枯荷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