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荷灯 第77章 真面目

一场秋雨后的乌田巷满地枯枝落叶，雨水汇聚成潺潺细流，逐渐汇于石墙两旁的沟渠中……

身着蓝底灰袍的崔九小心地为程墨撑着大伞，提醒道:“这路上滑，阿墨姑娘可仔细些。”

程墨提着裙摆往前走去，道:“你放心吧，这条路我之前不知道走了多少回。蛰伏大主事为何选择此处见面？”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可是壮着胆子跟大主事提了两回。第一回他听到你的名字就跟听到了鬼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见你。后来我又提了一回，他也不知怎的就同意了。

还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吃饱了再来。”崔九狐疑地打量程墨:“阿墨姑娘，你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本事？竟叫蛰伏大主事这般怕你？”

“我怀疑你在胡说八道。”程墨没把崔九的话当一回事，继续前行。

片刻，崔九带她来到了一间熟悉的院门前。

程墨怔怔地盯着门上还未褪色的春联，道:“你确定在这里见面？”

“就是此处。怎么了？”

“这半年前，是我的家。”

“巧合吧？”崔九左右环顾:“这地方偏僻，荷灯买下方便行事。”

“兴许吧。”程墨示意崔九敲门。

崔九却是一把推门进去:“大主事说了，只要你来了就可进去。不过我就不进去了。”

“你要走了？”程墨凝眉。

崔九摇头:“我不走，上回我让阿墨姑娘在枯荷大主事那受气了，这回我就在这守着，阿墨姑娘你若需要尽管喊我。别怕，我在这！”

程墨莞尔，眸光闪动:“好。”

程墨踏入院门，警惕地查看了院子，院子里的布局还保持着他们搬离时的样子，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没有变化，就连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

前厅门口，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他的身影不算高大，身材有些清瘦，程墨却觉得无比熟悉，脱口而出道:“阿锋哥？”

那人身子微顿，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赫然是每每立在高台之上惩戒荷灯犯人的蓝阶大主事。

“遗珠，是你要见本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与每次站在高台上的声音一摸一样，可离得近了，程墨听出了一丝不同。

她默默点头，开门见山道:“蛰伏大主事，您做主惩戒荷灯之中犯下大错的成员，那若是大主事犯了错，不知你是否也会秉公处理？”

“这个自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荷灯创立之初就定下的规矩。”

程墨勾了勾嘴角:“那若是此人是枯荷大主事呢？”

“他？他犯了何事？”蛰伏大主事不解问道。

程墨盯着对方，语气冷然道:“他仗着自己是大主事，对我下药，欲行不轨之事！”

“你说什么！”蛰伏大主事拔高音量，不可置信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可拿这种事情胡说？”

“如果这就是真话呢？不知蛰伏大主事可否替我主持公道？”程墨一步步朝他走去。

蛰伏大主事戴着青面獠牙尤为可怖，可他却在程墨一步步靠近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程墨一脚扫过，蛰伏大主事条件反射一跃而起。

抱头，鼠窜！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他才后自后觉地停下来。

一时间，空气仿佛冷凝到了极点。蛰伏大主事僵硬的回过头来，对上程墨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眼神。

蛰伏大主事颓然耸肩，“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的声音回复到了原本的样子，清朗干脆，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阿锋哥，你在这里见我，不就是要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墨扫了院子一眼，如果在其他地方见面，她未必能将心思引到这些，就像上几回在高台之上，她也不曾将下手凶狠的大主事与书生模样的程锋联系在一起。

蛰伏大主事缓缓取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那张带着讨好笑意的脸。

“我就说不能见你吧，一见你准露馅。”

饶是程墨有心理准备，可见青面獠牙背后的脸果然是程锋之后，她还是大吃一惊。

“所以，赌博，欠债，被债主殴打，不学无术，这些统统都是假的？”程墨反应过来，升起了一股怒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荷灯中人？这些年莫不是都在看我笑话？”

程锋见程墨生了气，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也知道，荷灯中人阶级分明，上阶负责下阶，至于底下的究竟有哪些人，身为大主事的我哪里有功夫去管？”

程墨气笑了:“所以，是我等级太低，根本入不了你这个大主事的眼？”

“阿墨妹妹你别生气，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你在荷灯。”

“那你是何时知道的？”

程锋想了想:“自你成了葛大娘下线，当初是我给她任务，她提及你入宫替她女儿复仇一事，我才知你也入了荷灯。

至于赌博欠债，那也不全假，假戏做久了也会上瘾。”

说着他连忙抬手保证:“可如今我是真的再也没有去了，我都有在书院好好上学。”

他这一脸乖张的模样，再看他手里拿着的狼牙面具，一时间程墨有些恍惚。

程锋见她出神，不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阿墨妹妹，你方才说枯荷他欺负你，可是真的？”

程墨回神，问道:“如果是真的，你当如何？”

程锋顿时一脸怒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此仇与我不共戴天，我定与他势不两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程墨道:“报仇这件事，还得我自己来。你只需告诉我他是何人，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阿墨，你之前说的话当真没有骗我？”程锋面容严肃看她，“这件事可关系重大，若他真是这样的人，那荷灯绝不会姑息。”

闻言，程墨颔首:“我寻蛰伏大主事就是为了揭穿他的真面目，我之前所言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岂有此理，这个混蛋！我杀了他！”程锋当即就要出门，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惨叫。

“阿墨姑娘，大主事，快跑！”

程墨脸色一变:“不好，是崔九！”

她与程锋一个箭步冲出门去，却见一个官兵一剑刺中崔九右肩，将他死死抵在墙上。

见程墨和程锋冲出门来，官兵大喊:“来人啊！逆党在这里！”

程锋冲上前去，一把将人击飞，拔出崔九身上的剑，反手手起刀落杀了官兵。

程墨眼一闪，快速扶起崔九:“我们快走。”

崔九的脸色苍白，无力道:“阿墨姑娘，你们还是快走吧，他们追来了。”

“废话少说！”程锋扶过崔九另一只胳膊，与程墨扶着他快速离去。

不过片刻，一群官兵冲进巷子。

为首的瞥了一眼倒在大门口血泊里的官差，勃然大怒道:“给我追，若他们敢反抗格杀勿论！”

“是！”官差们的喊声响彻整条乌田巷。

两刻钟后，所有的官差们出了乌田巷。

“齐大人，让他们给跑了！”为首的官差回禀道。

一袭官服的齐明鹤冷着一张脸:“没用的东西，给你们派了这么多人，连区区几个荷灯逆贼都抓不到！你们自行回去领罚！”

“是大人！”为首的官差说完又问道：“此事可要禀报肃王？”

齐明鹤阴沉的瞥他一眼:“本官留你一条性命你却想要去送死？”

官差略一思索，想明白事情关键，脸色立即煞白：“多谢齐大人提点，我等这就回府衙复命！”

众官差离去，齐明鹤并未与他们一同离开，而是步入巷口查看了地上的脚印，他沿着脚印前行。不多时，又绕了回来，停在院子隔壁那院外堆着一些纸人的院外。

齐明鹤伸手推开了院子，院内已然废弃，许多纸人整齐地摆放在屋檐下，院子中央还有一些未收拾的工具。

齐明鹤一步步走到院中，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这。”

话落，院子里依旧一片死寂。

齐明鹤继续道：“你不相信我，总该信你二姐。”

这回，纸人后头突然传来响动，程墨从里面钻了出来。

“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这跟踪找人的本事比任何人都强。”

于此同时，戴着青面獠牙的程锋扶着受伤的崔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齐明鹤习惯了程墨的冷嘲热讽，道：“有些事你二姐让我交代于你。”

程墨颔首，对程锋道：“你先带他去疗伤。”

“你确定能信此人？”程锋不放心让程墨面对大理寺的少卿，尤其此人以阴狠毒辣闻名官场。

“我会保护好自己。”程墨并未多解释，“现在要紧的是他的伤势。”

程锋也知崔九快撑不住了，当下也不再犹豫，扶着崔九离开了院子。

“好了，这里只剩下你我二人，你可以说了。”程墨迫切想知道二姐姐的消息，便见齐明鹤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程墨打开，看到熟悉的笔迹，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吾妹阿颜：

今生之幸再得相见，曾以为妹妹浩劫殒命。当年二姐与兄长逃亡离散，二姐不幸身受箭伤，刘叔相救得以苟活，自那之后二姐心中只有复仇一事，入宫为妃乃是二姐与郭庸互为利用，他得荣华，我得权势。

二姐知你有千言万言欲与我言说，纸短言长，后日风门寺，望你我姐妹再续前缘。

二姐若舒字。】

崔九：看门人得罪了谁？上来就是一刀？

程锋：兄弟，你这警报的不错啊！下次继续！

崔九：累了，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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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