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牢牢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向我们住的那栋洋房,他握的那么紧,紧到让我想起了那一次在塞拉利昂的原始森林,他也是这样拉着我,像是生怕一松手,就会把我丢了。我转头看他的侧脸,还是那样英俊坚毅,带着潜藏的冷峻和沉默,但在回头看我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温柔。
我深深凝视着他,用力收紧自己的手指,和他牢牢相握,我仍然记得我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无论结果怎样,我都永不后悔。
打开那扇通往客厅的门,我看到的是满眼黑色,黑色的布幔,黑色的骨盒,黑色的相框,黑白的相片。相片里,是龙啸。这是一个黑色的灵堂。华姨穿着她一如既往的中世纪长裙,站在龙啸的相片边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已经红肿了。
我看到大幅照片里龙啸冷峻的脸,心里猛烈的跳了一下,他没有丝毫生命的冰冷的目光,好像直直的盯在我脸上。我本能的想要停住脚步,但龙战拉着我的手,一直把我拉到了龙啸的相片跟前。
“你是我的妻子,也该和爸爸告个别。”龙战用手轻轻抚摸厚重的骨灰盒,同样轻轻的对我说。
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龙啸的脸,没有人知道,我内心是多么痛恨这个照片里的人!没错,他就是死在我的手上,因为我和他不死不休!十多年前,他已经毁了我温暖幸福的家庭,现在,他又要毁去我一生中仅有的幸福。我、恨、他!
“爸爸并不是单纯死于车祸。”龙战淡淡的说。
我立刻转头看着他,用平静的眼神掩饰我内心的惊涛骇浪。
“在他死之前,车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
龙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接着说:“而且在他死前,曾经跟人进行过搏斗。”
我说不出话来,我无法解释龙战是怎么得知这些的,那一夜,我亲眼看见龙啸被烧死在爆炸的汽车里,就算龙战能找到他的尸体,也已经成为一块焦炭,可是,这一切的细节,他又怎么会知道!
“我一定会找到这个人。”龙战放下抚摸骨灰盒的手,很淡的说,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然后呢?”我的声线有些再也压抑不住的颤抖,我的心比我的耳朵更先听到。
“杀了他。”
很轻很轻的三个字,却让我感觉被雷劈中,脑子里面一片茫然,浑身却感到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寒冷颤抖剧痛,尤其是我的心,像被这三个字冻成了冰块。
“薇薇,你怎么了?”
好像过了很久,我终于听见龙战在叫我,他的手掌覆上我的额头,“你发热了,跟我上楼。”
我是被龙战抱到卧室那张大床上去的,他一件件脱了我的衣服,把我放好在枕头上,替我盖好被。接着,他单膝跪在床上,从我的额头,一直吻到我有些冰冷的唇。
“好好睡一觉,我还要去处理爸爸的后事,晚上来陪你。”
我半闭着眼睛,感觉到他温暖的唇就要离开,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龙战,不要走……”
他顿了一下,疯狂的压上我的唇,辗转掠夺,像要把我揉碎。
“我不走,很快就回来……”他喘息着说,狠狠在我唇上咬了一下,直起身子下了床。
我紧紧盯着他坚挺的背影带上门出去,嘴唇微微颤抖,“龙战……”
我的确已经几乎接近身体的极限,在寂寞和害怕中陷入了昏睡,夜里醒来的时候,感觉龙战在身边,火热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后背,手臂环住我的身体。我翻过身去,拼命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怀里。
“薇薇……”他呻吟般叹息,吻我的发线。
“龙战,我们走吧,明天就走……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我的声音第一次带着这样的软弱和无助。
“等我把爸爸下葬,就带你走。”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我真的想听一辈子。
“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我抬起头凝视着他海水一样的眼眸,第一次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一样语气娇软。
“好。”他压上我的唇,“再也不回来。”
龙啸曾经是T市□□翻云覆雨的人物,这次意外死亡,前来吊唁的各种帮派势力数不胜数。龙战作为龙啸唯一的儿子,也是□□生意的继承人,忙碌得几乎连饭也没有时间吃,甚至晚上只能睡上4、5个小时,每一次睡,他都要紧紧的抱着我,而我也同样拼命的抱着他。我明白,我们已经不能没有彼此。
从龙战把我找到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七天,在这七天当中,我根本就没有出房间,除了龙战,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包括华姨,和她的那个所谓的外甥女。
第八天的时候,龙战破例的没有在我还没醒的时候就出去,他安静的抱着我一直睡到早上7点,然后温柔的把我吻醒。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带着柔情凝视他,他用嘴唇磨蹭我的眼睫,低声开口:“起床,和我一起去参加爸爸的葬礼,明天早上,坐飞机去阿拉斯加。”
我轻轻的闭上眼睛,任他吻上去,双手按在他**健壮的胸膛上,指尖轻轻划过,带起了他身体轻轻的颤栗,翻身压上我的身体。
“不许勾引我。”他压着声音,带着略略的哑,那是情火。
我不说话,因为我也再说不了话,因为龙战说完那句话,根本不会等我的任何回答,他用无比强悍的行动,来惩罚我犯的过错。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燃烧专注的蓝眸,微笑,然后轻轻闭上,伸手搂住他宽阔的后背,承受他狂野的热烈,在几乎令人难以承受的快感巅峰,流下眼泪。
上午10点,我和他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坐上由专有司机驾驶的悍马,驶出了那座山间别墅。
龙啸的墓地选择了一个鸟语花香、盛开桃花的地方,虽然现在是深秋,看不到十里软红、灼灼其华的样子,但到了来年春天,一定会是这样。听说这块墓地是龙啸早就挑选好的,按风水学讲是一块宝地,适宜墓葬,但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只有两个并排的石碑,一个新的是龙啸的,另外一个颜色已经变深,看起来历经风吹雨打好多年,我着意看了一下石碑上的名字,顾霓嘉。
我盯着这个名字,想起来龙战对我说过,思嘉的妈妈,名字里面是有一个嘉字,她是龙啸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原来,她这么早,就已经死了。龙啸很早之前,就为他自己选好了这块墓地,和顾霓嘉在一起,等他死之后,再和最爱的女人并排躺在地底。
我忽然觉得,龙啸,是否也有几分真情。
在他死之前最后一次和我的对话中,我曾经质问过他是不是他杀死了思嘉,他的反应异常激烈,但我现在已经不能确定,他的那种反应,到底是因为被我说中了痛处而恼羞成怒,还是被我冤枉以至歇斯底里。
这件事,终将是一个谜,随着龙啸被埋在地下而永远埋藏。
有些事,永远埋藏要比挖出真相更好,人的心太脆弱,爱恨的界限,需要秘密来维持。
龙战半跪下来,把龙啸的骨灰盒轻轻放进已经挖好的深坑里,凝视了一会儿,站起身,从身后保镖的手里接过铁锨,向坑里铲土,细细的沙砾覆盖在深黑色的骨灰盒上,慢慢的把它掩埋起来。
我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看他铲完了最后一掀土,走过来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向着龙啸的墓碑深深鞠躬。
我低下头,也随着他鞠了一躬,人死债消,我是为了龙战。
在我们身后,站着一大片和我们一样身穿黑色正装,胸前别着白花的人,和我们一起,向着龙啸的墓碑弯腰鞠躬。
一连鞠了三个躬,龙战才站直身体,转过来面向着后面的人,他刚要说话,脸色却忽然有些变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也变了。我看见了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潜伏上来,全副武装的警察。
龙战的眼睛里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比深秋泛白的太阳还要冷,他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几个警察端着冲锋枪向着我们走过来。
我也在看,虽然是阴天,但正午光线很亮,我看的很清楚。我的眼睛并不冷,但我的心却渐渐冰冷,我已经看清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谁,他是徐刚。
徐刚带着其他的三个警察,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停下来。他的眼睛先从我的脸上扫过,然后才和龙战对视。
刚才他的那一眼,我没有从中看出任何情绪,就好像他并不认识我。我沉默着,冰冷的心渐渐安静,安静到好像一块千年的石头。
“有何贵干。”我听见龙战很淡的问徐刚,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
“对不起,龙先生,有人举报你私□□品进行毒品交易,所以我们要搜查一下。”徐刚也同样镇定,彬彬有礼,从容不迫。
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龙战已经不做毒品生意很久了。
“可以,警官。”龙战不愿意和警察纠缠,因为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谢谢龙先生配合。”徐刚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这一次,并不像阳光,然后,他的视线再度落在我的脸上,用那种我不熟悉的微笑对着我。
“报告长官,在龙战的车里发现□□固体!”一个警察宏亮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进来,那个位置,停着我们的车。那个叫喊的警察已经走过来,带着白手套的手里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半透明的晶体,没错,是□□!而且这个剂量,可以判十次死刑!
龙战的脸色瞬间变了,我的也变了,只有徐刚没有变,他仍然微笑着,和他的下属一起,用枪对着我和龙战,礼貌的说:“能不能麻烦龙先生和我一起回警局做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