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衍还想说什么,忽听门口有几声鸟叫,虞衍耳朵微动,眼神游移一下,重新抬眸,看见季泽州支支吾吾的模样,她粲然一笑,大方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留你了,夫君今晚上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
月亮高悬,黑云重聚。褚家王府内,月光洒在砖瓦上,正屋的灯早早熄灭,偏屋却还亮着灯光。
等到月亮躲进云层之中,最后一点月光从褚家上空收回,偏屋的灯光熄灭。须臾,只见到正屋的窗户悄悄打开,一道柔韧的倩影从窗缝之中溜出。
黑影掠过后窗的草丛,与此同时,偏屋的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门内走出,蹑手蹑脚,走到屋门口,向正房方向张望。
确定正房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季泽州和濯墨一前一后往后门处走。
这边,虞衍踩住正屋后院的一颗观景树,脚尖用力一蹬,树影婆娑,沙沙作响,与夜间的虫鸣一处,只让人觉得是什么猫头鹰扑鼠。
虞衍如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动用一些内力翻墙让她的身手更加敏捷,虎跳峡一般越过高墙,似猫一样轻巧地落在原地,连墙角的蝈蝈都没有惊动。
另一边,季泽州和濯墨已经贴着墙走到后门,为了不让虞衍察觉,褚家上下都是良民,没有定王府的人,二人要绕开所有人才稳妥。
在门外接应的是寅虎,他蒙着面,坐在马车上,等季泽州坐稳后他轻掸缰绳,马儿缓缓向定王府走。
为了避免打更人发现,马蹄上裹了布,每次都会更换,带了布的马蹄踩在地上没有多少声响。
而虞衍刚翻过墙往茶楼的方向走,绕出胡同,敏锐地听见不远处压低的马蹄声,她神色一凛,迅速贴在墙边。
马车和她擦肩而过,没有人发现胡同的黑暗处有一个女人站在贴在墙边。
虞衍长舒一口气,留意了一下那辆马车,深夜中行走的马车有时候是皇帝召见的官员。没了月光和灯光,黑夜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虞衍没有多纠结,待马车转弯,她飞快窜过街道,直奔茶楼。
茶楼后门早就开了一条缝,微弱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虞衍闪进门中,掸掸身上的尘土,乌总管早就等着她了。
虞衍开门见山:“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
组织前几天给她递信,那件事她才有一些线索,乌总管又叫她出来,还专门要她到茶楼这这边。
乌总管面色凝重,知道她作为府中的妇人,夜晚出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这件事实在重大。
“组织需要你协助杀掉一个人。”乌总管面色凝重,她说道,“这是一次紧急任务,没有准备,但我们必须要快,五天之内必须把目标杀死。”
虞衍严肃起来,她道:“如今我的伤好得差不多,可以担任主要部分。组织准备怎么安排?”
乌总管将一张画像拿出,上面的人约么四十五岁左右,脸型长而狭窄,两腮凹陷,像是狐狸又像是狞猫。
“此人是市舶司林岩。因为临时暗杀,组织没有安排,此人如今就在京城中,组织想问问你的看法。”
虞衍看着这幅画像,忽然笑了,她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信封,将信封拆开,里面是虞衍刻意调整过的字体。
上首第一句:京城市舶司林岩——好财。旁支林家为其辅佐,同气连枝,于京城中横行霸道,世人不敢惹……
虞衍笑着将手里的信交给乌总管,她感慨:“我三日前拿到组织调查林家的任务,今日正好碰到与林家有关的乌龙。
我写了一张密信,原本要用海东青送出去,没想到这么巧。”
乌总管听罢,同样笑着,连声说好,她手掌握住虞衍的胳膊,透露道:“真是太巧了,这么看,你是最有理由接近林家的人。如此甚好,你谋划一番,将计划写与我,我为你调派人手。”
虞衍点头,将自己的手腕递出去,说道:“你看看我的伤如今还需要吃药吗?”
乌总管没有为她诊脉,只是将烛火抬起放近,看清她的脸色就断定:“不用再吃药了,接下来你只用吃一些补气血的药膳就行。”
虞衍的心放下来,事情交代清楚,为了避免季泽州以及褚家的人来找她,虞衍准备离开。
如来时一样,虞衍回到褚家,蹲在墙头上,她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口没人,被赶到厢房的丫鬟那边也没有异常。
她向偏房那边看,看见一片漆黑,确认季泽州那边也安安静静。
虞衍放心地跳下墙头,像是猫一般静悄悄地从窗缝进入房间。
褚家在黑夜中一片漆黑,都陷入酣睡。
定王府这边却灯火通明,书房周围点着蜡烛,将房间照得如白昼。
季泽州拿起桃林宴的邀请函。
粉色花笺,上面行云流水的笔墨写着:桃林宴。
二月五日,京城外向东走五十里地,东山桃林。
花笺非常低调,右上角有一桃花印记。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褚稷说道:“这花笺是推荐人送过来的,分成两半,两位推荐人一人一半。”
“推荐人是谁?”季泽州问。
“户部张宏,翰林院金隅。”
季泽州盯着那花笺,忽然将花笺贴近鼻子。
花笺上带着一股独特的香味,那是墨香。
“苏州云山墨。”季泽州说道。
褚稷惊讶,他上前将花笺拿起,放下鼻子下狠狠嗅闻。只能闻到桃花香气,和一点点墨香。
只是那墨香和大多数墨水一样,没有分别。
季泽州看他左右闻不出来的模样,解释道:“苏州云山墨里会加茶,闻起来会有股茶香。”
看褚稷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季泽州不再管他,招手让濯墨进来。
“去,备好马车,明日去京城外的东山。”季泽州说道。
濯墨领命,顺嘴问道:“那明天晚上还回来吗?夫人那边怎么说?”
季泽州沉思:“就说我和友人参加宴会了。”
濯墨有些不放心道:"上次您这么说,夫人就要求一起前去,您这次这么说,到时候如何搪塞过去呢?"
季泽州觉得有道理,思索片刻说道:“那就如往常一样,说我去店里了,若是耽搁了没回来也有正当理由。”
褚稷见季泽州没有安排人往东山去,他有些不解:“殿下不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季泽州挑眉,桃花眼里尽是胜券在握的神色:“不,这还有深挖的余地。”
“这绝不是一次两次的舞弊,我猜这是长期的,已经形成产业的舞弊。真正的幕后操纵者绝不会如此简单地走入舞台。”季泽州沉声,他抬首,目光顺着窗户往外。
定王府接近二皇子瑞王的府邸,三更半夜,瑞王府邸仍然闪烁着灯光。
褚稷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知晓季泽州的意思。
季泽州是怀疑,这次舞弊事件背后有皇子的参与。
“等这件事后,我去查与之相关的人和皇子之间的关系。”褚稷道。
……
虞衍今日起床,独自穿好衣服,让丫鬟准备早膳,走出正屋的院子,她将目光往偏院看。
一旁的丫鬟见状赶紧说道:“夫人,老爷刚刚托我给夫人说,今日去商行了,早膳就不在一起吃了。”
虞衍有些许疑惑。
昨晚上季泽州还说要看账目,今天一大早就去商行了?
此时季泽州的马车刚刚驶出褚家的那条巷子,季泽州只带着濯墨和寅虎。此时街上都是马车,上衙门里点卯的官员来来往往,季泽州逆着他们往城外走,和出城的车马混在一起。
季泽州放下张望的帘子,濯墨有些担心道:“夫人那边不会暴露吧?”
季泽州睨他,濯墨将自己的嘴捂住,示意自己不再说此事。
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口,濯墨下车买了一兜包子上车,他们几个出门太早,三个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吃着包子,马车上馅料油脂的味道挥之不去。
这会儿的虞衍正小口喝着牛乳山药百合羹,配的是炸得金黄酥脆的什锦春卷,又配了几个小菜,用料讲究,分量合理,就算是吃完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吃完饭,虞衍让丫鬟备好马车,她乘着马车,缓缓停在褚家商行的门口。
褚稷在自己的待客室里,正低头看账本,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他以为是前来商议的客人,等素手撩开帘子,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容,褚稷手下手指忍不住颤抖一下。
虞衍居然到商行来了!
季泽州这会儿估计才刚到桃林宴上吧!
虞衍看见褚稷,矜持地点头,褚稷赶忙行礼,引虞衍坐下,他连忙问:“三嫂来了怎么不同我先说一声,叫我好早早去接。”
虞衍笑着,客套道:“这不是听说你三哥在商行看账目吗?我正好有事来,顺道来看看他。”
“唔……”褚稷心如擂鼓,凭着多年和商人周旋的经验,先开始给她倒茶,待奉上茶,褚稷才说道:“真是不巧,三哥刚刚说要去别的分店去看看,前脚刚走,你们没有遇见?”
虞衍敛眉,神情有些惋惜,摇头道:“没见到,可能是错过了。”
褚稷也惋惜,谦逊地说道:“三嫂有什么事可以同我说,我说话还算有分量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紧张地咬紧牙关,生怕虞衍说什么等着见季泽州的话,那就难圆过来了。
虞衍不知他的焦虑,思虑片刻,问:“上次那个有关林家的事……”
褚稷轻舒一口气:“林家啊,那件事三哥说已经托人去调查去了,估计牵扯不到林家,毕竟只是用了林家的东西,不是林家行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