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行一坐着徐泠的车一路奔向警局,途中给小楼打了电话,告诉他中午还要忙,不回去吃了。
小楼猜到肯定是有意思的案子,就让她好好破案。
到了警局后,徐泠先是问了兄弟们调查的进展情况,鉴证科的鉴证情况,然后点了两份可口的饭菜,两人在办公室里才开始吃饭。
反正要等待调查结果,闫行一想给徐泠讲一个她曾经办过的案子,“是一个知道开始就能推出整个案情的案子。”
徐泠不禁来了兴趣,“还有这种案子,跟这个潭树立的凶杀案有关系吗?”
闫行一神秘一笑,“有些类似,听完一定能给你启发。”
“那赶快讲一下。”徐泠高兴起来,坐好开始仔细聆听。
闫行一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述这个奇怪的案件。(以下用第一人称记述)
几年前我还在警局做侦查工作,用的名字也还是利克。在夏天的某一个周末,我们接到报案,在一个豪华的海边度假酒店,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投资界的大佬被虐杀在酒店的套房中。报警的是大佬生意上的朋友陈礼先生,据说是两人约好早上八点在酒店见面,但是敲门不应,遂找来服务员,将门打开后,发现大佬已经惨死在豪华浴缸中。
我们迅速出警,来到事发的酒店。
大佬全名吴建东,五十有余,是多个公司股东,在金融圈也有些声誉,有一女,即将结婚。事发的客房就住着他一人。据报案人陈礼说,这次吴建东约他就是为了**特币换成现金,说要给女儿置办豪华的婚礼用。
到了事发现场,我才知道吴建东死的有多惨烈。房间正中有个奢华的大浴缸,浴缸里的水已经成了血红色,这是一个恒温水疗spa冲浪按摩的浴缸,不过此时水面非常平静。死者口中塞着毛巾,双手被布条绑着,安静地漂在浴缸中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估计被折磨了很久。
我的小跟班小明家离这里很近,所以到得早,比较了解情况,他叹了口气,跟我说道:“法医初步检查结果出来了,虽然吴建东身上伤口很多,但都不致命,真实死因是泡在水中伤口无法止血导致的失血过多,因为水温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推断是今早五点到七点死亡。凶器是房间内的水果刀,刀子虽然看着塑料感十足,但是质量非常可靠,而且锋利。绑住吴建东的带子就是客房束窗帘的带子。”
我听完环顾四周,问他:“有摄像头吗,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小明很遗憾的回道:“正在排查。这个套房在一楼,前院是一个大泳池,房间内也是小泳池,所以为了保护**,前院没有摄像头,只在酒店内部走廊有摄像头。酒店前方的小路是有摄像头的,不过也能避开摄像头的范围翻过栏杆进入客房的前院,再经过前门进入室内。所以从摄像头寻找凶手的可能性不大,我们正在排查附近人员,看有没有可疑人员的目击者。”
我继续问道:“死者有没有丢失财物?”
小明指着死者的手腕:“死者的名表被摘走了,据说值上百万。不过死者的手机和电脑都没动,估计凶手是怕拿走了被定位,所以没拿。还有死者钱包的现金也被掏空了,死者的妻子电话中说,死者平常钱包里大约有五六百元现金。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人看到吴建东是有钱人,有了歹念,所以躲避摄像头,从前院进入客房,趁着吴建东熟睡时,用水果刀抵住了他的脖颈,抢夺财物后,再将他虐杀在浴池中。可见凶手是一个冷血屠夫,很可能是流动人员或者小混混小流氓,是闯空门即兴作案。找到凶手的难度目前看不小啊!”
小明二十多岁,刚从警校毕业,对侦查抱有满腔热情,说话快人快语,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给我听。
目前从现场看,确实很像是闯空门的随机作案。我问道:“这个酒店发生入室抢劫的凶杀案多吗?”
小明已经做足功课,他摇摇头,“那没有,目前就这一起。社会治安很好,哪那么多凶杀案呐。”
我点点头,又让小明指出谁是报案人陈礼,小明带着我来到客房门外,向坐在一旁的陈礼介绍了我的身份。
陈礼自从报案后,就一直没离开酒店。他此刻面带焦虑,心情复杂。
我问他:“比特币网上交易即可,为什么非要面对面买卖呢?”
陈礼当即回道:“我本来也要跟老吴见面谈生意的,而且当面给他比特币地址更安全,毕竟通过网络发送,有被篡改的可能。”
陈礼的回答表面看没什么问题。我问小明知不知道陈礼的生意是什么。
小明告诉我正在查,初步看可能是搞资金那一块,是个中间人或者掮客,也可能涉及灰色领域。
我又将整个案发现场仔细看了一遍,又安排几个人在附近调查走访,然后带着几人一起先回了警局。
到了办公室后,大家都找个凳子坐下喝茶解渴,警员小红爆料说:“这个大佬吴建东有一个叫汇通的私募公司,这公司我听说过。我有一个亲戚,有点钱,他半年前就被这个汇通私募营销过。这个汇通,搞投资人活动排场特别大,锣鼓喧天,吃饭送礼还抽奖,我亲戚一看这么豪这么阔,高大上啊,结果就有意向了,但是他们公司路演的时候,提出的投资逻辑,简直是混乱不通,然后看了他们公司办公的地方,根本没有投研团队!最后,我亲戚就没有投钱。幸好没投钱,大佬都没了,公司还有好?老天爷保佑,我亲戚躲过一劫!”
警员小白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吴建东,我听着名字有点熟啊,他是不是出过一本书,叫什么《拥抱财富》,我大学的时候特喜欢看这些江湖传说,所以买了很多投资的书籍。这本书也仔细研读过,书中介绍了他怎么白手起家,怎么赚到第一桶金,还有怎么被围剿,挥泪斩仓,然后从头再来,反正看得热血沸腾。不过现在来看,有一点自夸了。”
我听到挥泪斩仓,不禁好奇问道:“那他平仓赔了多少,书中写了吗?”
这时警员小黄看着手机说道:“我刚手机查了,这个吴建东确实写了一本《拥抱财富》的书,哦,他说期货做错了方向,及时止损,赔了一个多亿,把前半生挣得钱全赔光了。他说他是被围剿了,幸好他跑得快,要不然十辈子也还不上债。欧,等我查一下私募排名网站,哇,不得了呀,汇通年化收益率20%啊!”小黄眼睛都在闪着光,“小红,单从这个漂亮的年化收益率曲线来看,我感觉你亲戚错过了一个亿。”
我听到后,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照说市场有些低迷,这么高的收益率实在太耀眼了。
我随即在电脑上查找起来,这个汇通私募是一个正规备案有券商托管的私募投资基金,吴建东在公司里担任高管。查找汇通私募的股权结构,发现很复杂,看得人头疼,而且公司上个月刚刚换了法定代表人。
打开汇通私募的网页,公司包装确实精美。我又问了圈子里的几个熟人,说是该私募半年前大量寻找优先资金,承诺了很高的收益率,投资人有很多机构资金,包括券商资管等等,熟人又腆着脸说这是高回报保本保息的优先资金,反正是国家的钱,亏了是国家的,赚了是自己的,分年终奖时爽歪歪啊。
我察觉到这味道有点不对啊,又赶紧深入调查,原来这个汇通私募公司找了流动性很差,股票常年无人问津没有什么交易的新三板股票,这些股票常年价格不足一块钱。只要投点钱进去拉升股票,每天做几手,就能决定收盘价,节节攀升的K线就出来了,基金净值曲线就好看了,募集资金就方便了。
汇通这是在低位收集筹码,目的就是要高位套现的。托管账户的钱就是这么被倒腾一下套出来的。
再然后,不用看,我都能想出来汇通将来要干啥了,当然是用私募募集来的钱接盘超级虚高的新三板公司股票,再再然后新三板公司股东高位套现,私募公司高管分钱啦。典型的坐庄加老鼠仓。
这汇通就是要跑路的节奏啊!
我隐约抓到了吴建东凶杀案的真相。
“小红,秘密调查吴建东有没有购买比特币,他的资金流向和交易对象等等。一定不要声张,要秘密进行,尤其不要让交易对象知道我们在查找比特币。”
“小明,让弟兄们继续在案发地点搜找可疑人员。”
“小白和小黄,你们二人秘密调查汇通私募的托管账户和托管人,还有汇通的机构资金,先收集资料,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我做好安排后,小明不解地问道:“利姐,凶手应该是流窜作案的,兄弟们继续在案发酒店附近排查没错,但是你为啥又要突然调查吴建东的比特币?这都是哪跟哪,我怎么想不明白呢?”
我告诉小明说:“看看新三板的股东名单,看看年报,这个汇通私募是很多新三板公司的新晋股东,这是准备让募集的资金接盘呢,他们是准备跑路了,你想想看,一个准备跑路的人,他会做什么?”
小明回道:“当然是先把赚到的钱转移到国外啦,要不然自己人跑出去,钱没出去,那不是要在国外当乞丐。”说到这儿,小明突然反应过来,“吴建东准备跑路,而比特币具有匿名性,只要在国内将自己非法获得的资金换成比特币,就不用带到国外,就直接能在国外使用了。”
我点点头,“对,比特币就存在区块链上,是去中心化的货币。因为持有人的匿名性,交易的无国界性,不受各国的货币机构管辖,所以吴建东一定会配置大量的比特币。而这个比特币就是他死亡的关键。”
很快,警员小红根据资金流向,查到了和吴建东有过比特币交易的人,分别是钱大伟,沈万钧和贝升和。
小红进一步说:“这三人都是卖给吴建东比特币的人,钱大伟和沈万钧都是一两百万,贝升和最多,货值一个多亿。我还通过渠道,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贝升和去年跟很多人高息借了大量资金,收了很多比特币,当然他赌对了,比特币大涨,他应该没赔钱,不过照说最近比特币行情这么好,他怎么就大量出货给了吴建东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继续问道:“贝升和经济条件怎么样,跟吴建东有没有仇?秘密调查一下,千万不要让贝升和知道咱们在调查他。”
小红有特殊渠道,很快调查出结果:“小道消息,但应该可靠。贝升和之前挺有钱的,但是后来炒期货赔了个底掉,元气大伤后,再也没有恢复过来。而且他赔钱的那次,正好吴建东挣了个盆满钵满。有知道内情的人说,那次贝升和嫌死得不够快,玩配资在某期货品种做带头大哥,结果吴建东那伙人正好是对手盘之一,吴建东那伙人纠集强势资金故意拉到贝升和配资的强平线,结果贝升和爆仓了,两个人因此结过仇,反正当时动静挺大,好像本来贝升和的儿子谈的女朋友也因此告吹了,贝的儿子自此患上了抑郁症。不过这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后来两个人偶有来往,各种恩怨也算过去了吧。反正至此,贝升和就一直原地踏步,在资本市场没兴起什么风浪了。”
我不感到奇怪,玩期货结仇的可太多了,坊间各种传闻,锒铛入狱的,自杀身亡地,不胜枚举,更是有血腥的凶杀故事。
小明思考片刻,说道:“吴建东的被害现场虽然看着像是流窜作案的,但是也不能排除仇杀的可能,否则他怎么能被划了那么多刀呢。贝升和既然曾经跟吴建东结过仇,那是不是要查一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呢?或者我们把死者家属找过来,好好问一下死者生前还有哪些仇人,再查一下这些人的不在场证明?”
小红也查到了更多的消息,补充说道:“这个吴建东的仇人挺多,他早年的投资策略比较激进,为此得罪过不少人,有的人在营业部堵过他要拿锤子锤他,有人扬言要让他坐上‘土飞机’,这老小子可能是被揍多了,后来老实多了。”
我说道:“不是老实多了,是坑人的手法更隐蔽了,以前专司坑别人的钱,现在主要坑国家的钱。”
小明说道:“看来我们还应该重视一下仇杀这块,不过他结仇很多,而且都是陈年旧账,查起来可是有些麻烦。”
我提醒道:“可以先在网上查一查,先不要实地走访。”
小明想了想,又说道:“假设贝升和为了解决生活的窘况,他目标瞄准了刚刚从他手中购买比特币的吴建东,跟踪吴建东到酒店,随后制服了吴建东,胁迫他交出秘钥。但吴建东深知比特币的特性,一旦他交出秘钥,这笔财富就会跟他再也没有关系,既不能留给孩子也不能找回来。面对这个要杀他的仇人,横竖都是死,他肯定打死也不会交出秘钥,让仇人得到这笔财富,所以他就被虐杀而死!”
说完,小明又站起来,“不行我先去鉴证科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说不定可以缩小嫌疑人范围。”
我嘱咐小明道:“调查仇人这方面,不要大张旗鼓,要低调,尤其不要监视,更不能将贝升和作为调查对象,否则让他有所察觉有所防备就麻烦了。”
小明有点不理解,他认为,虽然表面上贝升和似乎已经跟吴建东握手言和,但不能排除贝升内心对吴建东有深深的仇恨,“你的意思是将贝升和排除在仇人范围外?”
我回道:“对,你那头暂时先不要调查他。”
小明没再问我,而是点了点头,“那这样,每开启新调查阶段我都告诉你,你给我把把关。”
我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