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灯深 第8章 第八章

彭运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没有运气很好的意思，不过从他科举频频失去力气与手段的结果来说，这个名字的作用可能是属于“相反，讽刺”那一类的范畴......幸运的是，这次彭运的运气不错。

那个姑娘最后在前往镇子中心的路上被找到了。

彭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急切地问：“留下活口了吗？”

他的同僚也是哥们无语：“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难听，咱们是正经的司下吏役，人家姑娘现在也是好好的。”

知道对方安全之后，彭运也是急匆匆地赶到了客栈，见那姑娘满眼通红的坐在木头椅子上，头发也有些散乱。见到这幅样子，彭运心里稍微打算了一下：“不要着急，之后回去就说是去城里遇到好心的大娘收留了一晚，司内也会帮忙佐证，不会有太多风言风语的。”

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彭运回头稍微望了望，竟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李素，立刻回礼道：“大人，您来了。”

“嗯。”李素微微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到姑娘身上的方向：“如果实在避免不了别人说闲话，可以来司里找我，司内会有你的地方。”

望着李素清冷却是关心的神情，那姑娘红着脸，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只是昨夜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林子里哭了一夜又晕了过去，林子里没有别人。”

李素闻言了然，先前仵作做出的尸检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虽然尸体已经不成样子了，但是并没有类似的痕迹。事实上在她今天来之前就猜到了不少，关于这个暗处的凶手，似乎没有那么......

想到这里，李素递给彭运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问道：

“你现在回想一下，之前你拿着那块修坏的纱巾从店铺里跑了出去，从那里开始遇到了什么了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为什么会在森林里迷路，尽可能详细地，尤其是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姑娘低着头稍微想了想，开始断断续续地讲着话：“我从店铺里走出去没多久，离镇子里还有好远一大段路，这个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问我能不能把这块纱巾卖给他。虽然我很想拿钱赔老板，不过我还是告诉他这块纱巾已经修破了，不能卖给他。他拿起来纱巾看了一看，说他有法子可以修这个纱巾......”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正好是有个空子，李素主动问了问：“你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身高不高，甚至有些矮？”

姑娘望着李素：“的确不高，似乎年纪也不大。他浑身穿着都很普通，唯一有特点的地方是，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风筝。”

“风筝？”彭运也有些疑惑：“为何要拿着个风筝？”

“不知道，我只当是哪家的公子来寻我有趣，当时就拒绝了他准备继续往镇子里走。不过他说他们家也是镇子上的，可以与我一路同行......我心里觉得奇怪，便没有多磨蹭，当场就拒绝了。”

“那男人见我拒绝，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从那个时候之后开始，他便明晃晃地跟在我的身后几步的位置上，我如果跑起来他便也用着差不多的速度跟在后边......结果后来，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像是都消失了一般，走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了。”

李素这个时候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按下不说。只是默默指了指身旁站着的另外一个人，那人也明白，急匆匆地带人去查。

“然后他突然开始胡乱说话，我听不明白，猛地又掐住我的脖子，我慢慢就失去意识了......醒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在树林里，纱巾已经没了，兴许是被他抢走了，身旁还留着纸条...”

说着，那姑娘把纸条递给李素，只见纸条上写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看着李素的表情，问了问：“敢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素顿了顿，到底还是告诉她：

“那个男人和你道歉。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会原谅他吗？”

“不会。”姑娘干脆的拒绝，像是嫩竹被掰开的声音：“他就是个傻子，先是跟踪我，后来莫名奇妙地掐我的脖子，我为什么要原谅他，就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道歉？”

彭运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干得好，不仅如此，下次遇到他还应该好好地动手揍他一顿才好，免得他得寸进尺......咳咳，当然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先来司内找人帮忙，我们不会不管的。”

他这话说到一半发现李素瞥了他一眼，也是反应过来刚才这话不应该是出自他的身份，尤其是他如今“大权当道”的情况下。

而李素那一眼只是警示，从个人角度来说她甚至十分认同彭运的理念。对于这个案件她心里七七八八的有了个大概，这个案子并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该如何找到那个拿着风筝的男人......想到这个她决定先按捺住事情的发展：“彭运，你还查出什么了吗？”

彭运在等待司内人手找人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他刚才被大人瞥了一眼心里已经是懊恼，这个时候更要用力弥补：

“查出了，线索还是主要集中在那条纱巾上。我拜托布店的老板查了查，这块纱巾用的线虽然不是特别名贵，但是到底镇子上的有的也不多，凶手能在短短几天内找到处理好，估摸着也就那么几家。”

说到这里彭运又停了停，眼里难以掩盖期待的光芒。

这一次次的相处下来，李素对他的性格倒也算摸清楚了一半，便是按部就班地点了点头，算是一点回馈。说来也是幼稚，得到这点回馈之后的彭运继续道：“具体的走访的部分已经派了司内的兄弟去查，凡是这几日的买近类似线的人都一一来审，关于线的去处和走向更是不能放过，顺利的话不久结果就出来了。”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候有人急匆匆地来报：

“李大人，镇子里所有的布铺均已经走访完成。镇子里布铺的数量不多，买这种线的更是少之又少，所有明细已经列出。”

说着将一张薄薄的纸递了过来，上边第一行字分外惹眼。

“丁家，前日购入，说是要用作风筝的线。”

李素这个时候问彭运：“这个便是张来喜入室抢劫的丁家？”

彭玉点头：“回大人，镇子上只有一个丁家。”

“转了一圈竟然又转回到了原处。”李素心里想着，说：“偏偏这么巧，先前被抢劫的便是这家，如今风筝做线的也是这家。”

彭运也嗅出不对的味道：“大人可需要前往丁家彻查。”

李素仔细想了想，命令道：“你先派人继续守着张来喜他们家，另外保护好这个姑娘，司里的张来喜也得小心看管......至于丁家，我带人亲自去查，切勿打草惊蛇。”

*

时间不容耽误，李素驾起一匹马，飞快地赶到丁家大宅的正门前。只是刚到还未来得及下马，就见丁家老爷丁鸿光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候着，望见李素的马立刻凑了上来：

“李大人，小民接到消息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准备，到底还是匆忙的些......如果哪里有准备不周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

消息，哪里来得消息。李素瞥了瞥身旁跟着自己的两个吏役，司内的人到底还是可信些，想必如今整座镇子都是这丁家的眼线。

李素坐在马上回答：“无妨。”

说完一旁的小厮想着上来扯住马，不料李素用力牵了牵，马儿竟是平地惊了一下，扬起一地沙尘。如今当着丁府正门，当着丁家老爷的面这副做派，一切已经是不言而喻。

“丁老爷子的消息灵通本官是一向佩服的，不过如今接待本官的怎么只见你一个人呢，你的两个儿子以及妻眷呢？”

一路上李素也不是毫无准备，起码将这丁家的大概情况摸了一遍：

丁家大老爷白手起家经商，不过内院清简。如今只有正妻和两个儿子。大儿子年纪二十出头，小儿子也已经成年，都尚未婚配。据布铺姑娘的描述，那个男子极其有可能就是两个儿子当中的一个。

丁鸿光脸色变了变，答道：“小民内人如今病了不能下床，便没有出来主动迎接，还望大人恕罪。”

“哦？病了。”李素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病了怎么方才不说，还得等本官主动问才肯答。倘若是本官方才不问或者忘记了，反倒是本官不合礼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丁家有意怠慢本官了。”

她特别在“怠慢”二字上咬的极重，原本只是准备不声不响地打个措不及防。如今看丁家老爷这做好完全准备的路数，里面能清理的想必也已经清理的七七八八了，如此倒不如顺坡下驴，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花招等着自己。

“草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还等大人明鉴。”

丁鸿光连忙跪下磕头，无论如何，李素这正四品提刑官的身份都容不得对方怠慢。哪怕是知州也不过是从五品的官员，见到李素只有乖乖行礼的份，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地头蛇的丁家罢了。

李素没有回应，只看斜阳和她凌冽的目光一同自上而下俯视着对方，马上的身形伟岸巍峨，好似将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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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让我知道有人看，一个人也好。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种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交叉着写的模式，我个人觉得写起来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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