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隐隐透着几分冷清,屋前树木的叶子早已落了大半,仅留的叶片上方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夫人,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奴婢给你梳得好看些。”春桃右手拿着一直碧绿的点翠牡丹簪,左手拿着红木的木梳篦轻轻地梳着她的头发。
“嗯。”桑风禾神情淡淡的,浓密的眼睫低垂着。
在她的记忆中,原主在桑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今日去怕是免不了会被数落一顿。
原身的生母在原身十二岁时便逝去了,留下来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眼下这孩子在桑府不知过得如何,是否因她不在被人虐待了去。
她叹了口气,眼里满含忧虑。
“夫人可是担心殿下?”春桃梳头的动作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她又接着道:“夫人莫要失望,殿下应会陪你去的。”
桑风禾闻言蹙了蹙眉头,她倒是觉得祈元定然不会陪她一起去,自然也说不上心里有什么失望。
她微微摇头,轻声浅笑道:“并非在忧虑此事,而是有些担心阿弟今日的状况。”
春桃恍然大悟,手中的动作加快,她笑了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夫人,您要相信您的弟弟可以照顾好自己。”
桑风禾眸色温柔,朱唇轻启:“我也觉得小也能够照顾好自己。”
“夫人,已经为您梳好妆了。”春桃将处在她头顶的手收了回去,继而为她理了理衣襟。
桑风禾微微颔首,起身缓步走到门口,粉色的衣裙顺着她的动作摆动着。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那祈元想来定然是知晓的,只是不知他有没有为回门备礼。
婚后第九日夫妻二人需要携带礼品一同去女子娘家问安、入坐吃饭,并需要在当日返回,意在祈愿夫妻生活圆满顺遂。
桑风禾不经意间叹了口气,缓缓向门外走去。
一身黑色衣袍陡然出现在视线内,她的脚步顿了顿,接而顺着那衣袍抬眸看去。
只见祈元侧着身子站在书房前,身形挺拔,目色清冷地看着身前的侍卫,旋即便听到他沉声道:“嗯,下去吧。”
桑风禾看着他的脸庞动作愣了愣,定定地站在一旁。
[虽说她觉得祈元应该不会跟着她回府,但眼下这情况不问不好吧,嘶,到底该不该出口。]
[算了算了,还是先走吧,不要祈元又不准备去自己显得舔着脸问他似的。]
桑风禾紧蹙着眉头,思忱了片刻脚步向前几步准备加快步伐逃离他的视线。
陡然,一抹寒凉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她无奈地闭了闭眼,脸上带了些崩溃。
[不是,我都准备走了,你怎么突然看过来,这让我怎么开口。]
“殿下安好。”桑风禾转过身子面向他浅浅地笑着,眼里划过一丝无奈。
祈元的目光落到她那白皙的脸庞上,接而向前走了几步。
“桑二小姐,你怎的来这了?”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音带了一丝温润。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碰巧路过了这。”桑风禾福了福身子,继而解释道。
[如若从她的屋中走到不用经过他的书房就好了,她并不想在不想见到他的时候碰到他。]
“嗯,马车上有备好礼。”祈元扫过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接着转身走进书房。
桑风禾轻舒一口气,她就知道这祈元不会与她一同回门,不过若是与他一起回她反而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眼下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坐上马车,后方赫然放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盒子,应当是祈元准备的礼。
她收回目光,合着眼小憩着。
马车缓缓移动着,马车外面静静的,她脑海里却纷乱复杂。
今日是她与原身的人际关系的第一次接触,她大致已经了解原身在府中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只是按原主这个性格她并不好主动去做些什么。
思绪间,她眉头紧蹙,细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马车缓缓停靠在桑府旁,她睁开眼睛,左手提着那个红色的礼盒,步伐轻盈地走了出去。
刚踏进桑府,门内的小厮便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盒子,开口便挑眉了目的:“四皇子殿下可来了?”
“并未,今日就我一人前来。”她语气淡淡的,脸上并未显出一丝伤感。
那小厮闻言轻哼一声,将手中的木盒又递还给了她,旋即不屑道:“哦?四皇子夫人竟连四皇子殿下都请不过来,莫不是被四皇子殿下厌恶了。”
说着,他眼睛微眯,声音有些刺耳:“好了,丞相大人和夫人在大厅等你,莫要让他们等急了。”
桑风禾低垂着眉眼,并未说话,接过那小厮递来的木盒走向大厅。
“这不是四皇子夫人?怎的,四皇子殿下竟不随你回来?”说话的人正坐在大厅前方,一双凤眼含着一丝锐利。
“是,四皇子殿下今日有要事在身,并不能对女儿一同前来。”桑风禾福了福身子,低着头,声音缓缓道。
这面前的人便是桑启,她的父亲。平日里对她漠不关心,只有在使用她得到利益时才会看她一眼。
就像这次她被迫嫁给患有耳疾的四皇子,便是这父亲向皇帝求来的。只因他觉得别的公子家室过于低下,而这四皇子虽处境不好可还有些势力愿支持他,桑启怕是为了这才让他嫁予祈元。
左太尉如今大权在握,而他身后大部分的人却早已为左太尉阵营,眼下让她嫁给祈元便是为了得到祈元身后势力的支持。
桑风禾微蹙着眉头,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身旁一袭墨绿色衣裙的妇女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这四皇子失了聪,你跟着他也算是门当户对了。”那身着着墨绿色衣袍的妇女微眯着眼,拿起手中的茶杯,指尖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倒映在杯中。
桑风禾默了默,她这说的,什么叫门当户对。
“嘶,是我说的不对,若不是你父亲,你可能连这失聪的皇子也嫁不得,最后只能寻一个小户人家的公子嫁了。”说着,原夫人轻笑一声,眼里的嘲讽更加明显。
桑风禾紧锁着眉,虽深知今日会被他们所为难,但没想到他们竟对她如此厌恶。
桑风禾低垂着眉眼,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了八仙桌上。
“怎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难不成是要拿一些烂茶叶打发我们?”她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红盒,嗤笑道。
桑风禾脸色从容,只是淡淡地看向她,语气十分平淡:“这是四皇子殿下在马车上准备的,女儿也不知里面有何物。”
“那便打开看看吧。”原夫人眉头一挑,斜看着那红盒。
“打开吧。”桑启摸了摸胡子,沉声道,似是也想知道这祈元到底送了何物。
站在身旁候着的婢女闻言向前一步,下一瞬纤细的双手便落到了那红盒上摆弄着,将裹着盒子的红布解了开来。
雕有牡丹的檀木盒子静静地摆在桌上,那婢女将红布放在一旁,接着缓缓掀开了盖子。
多种样式的布料整整齐齐地放在红木盒中,原夫人嘴角挑起一抹弧度,紧接着微微扬起下巴,语气里满是刻酸刻薄。
“怎的?曾经的太子如今生活就是这样,还是看不起我们桑府,觉得不需要给我们桑府送名贵的东西,就拿这些破布料糊弄我们?”
“您切勿介意,近日府中需削减开支,顾给您准备的礼物有些寒酸了,望您不要介意。”桑风禾浅笑着,眉眼含笑。
这次祈元做得倒是很合她的心意,怎么能平白让他们得到好东西,真是想得美。
虽心里如此想着,但面上倒是不显,只是恭敬地点着头。
“诶呀,拿走拿走,桑府不要这么糙的布料。”她说着,起身将红盒里的布料拿了出来,朝着她的身上扔去。
见状,桑风禾后退几步,但那布料却迟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她诧异地抬眸看去,只见那人拿着布料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怎么了?可有什么问题?”桑风禾神情有些疑惑。
只听她轻咳一声,继而将手中的布料放到了红盒中,旋即便沉声道:“与你有何干系?”
桑风禾嘴角抽了抽,哽住了话语。
二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片刻后,那桑启陡然开口道。
“如今你阿梓已嫁给了太子殿下,你们二人可要相互扶持着,莫要胡作非为。”桑启抿了抿唇边的茶,一副享受的模样。
“姐姐她……她真的嫁予太子做妾?”桑风禾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许多,眉间不自觉地微蹙着。
“唉,阿梓只说甚是喜欢太子殿下,说是愿意为他做妾,还是禾儿你最听话。”桑启爽朗地笑着,眼角的皱纹变得更加清晰。
原身先前遵循着他的命令嫁给耳聪四皇子,而桑梓却想嫁予她心悦的人,的确很是听话。
桑风禾轻哂一身,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若桑梓嫁予太子对他没有任何利益的话,桑启想来不管怎样也不会将桑梓嫁予太子。
“禾儿,我待你也算不薄。”桑启缓缓摸着胡子,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竟有了些慈爱之意。
这句话一出来,桑风禾便明白了桑启这是有事要交代她,甚至说出了这句她并未体会到的话。
待她不薄难道就是像对待下人一般只是照例给个吃食罢了?怎么能将待她不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