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焱随钱敏一同前去马厩查看,之前那些发狂的马匹已几乎恢复正常。
“万幸我早有准备,考前便请了位擅长医马的郎中,以防万一。”钱敏边解释边唤郎中上前回话。
“回禀将军与钱大人,依草民多番检查,这匹马症状颇多,瞳孔涣散、两眼圆瞪、嘴角溢着奇怪的唾沫以及体温高于平常。若是受外界因素导致的发狂不该有这些症状,遂草民断定它们大抵是吃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郎中所言相当委婉,武考所用的马匹由专人饲养,平日里吃喝更不会有差错,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下了毒。南宫焱随即沿着马厩走了一圈,行至马槽时又对里面的草料查探一二。她暗暗思忖,眼下线索皆被处理干净,想来下毒者做事谨慎细致。
钱敏端着手,来回踱步,口中碎碎念叨:“我以为你能有其他发现,可还不是与之前一样的说词。既然马被人下了毒,可有一星半点的证据。”
“这……”郎中无言以对,她只是个给牲口看病的郎中,而非查案取证的官差。她只得向正在检查草料的南宫焱投去求助的目光。
南宫焱抬手搭上钱敏的肩膀,瞬间将她定住,劝慰道:“我想郎中早已查过马厩,只怪下毒之人做事干净未留线索。不如把看护马匹的人皆喊来,是否能问到些蛛丝马迹。”
“将军言之有理,那些下人此刻正在凉棚内候着,您这边请。”钱敏在事发后当机立断将相关人等召集问审,近来发生的事着实令她心烦意乱,以至于其错失了许多对疑点的判断。
凉棚内有马夫五位和官差八位。马夫负责喂养、清理马厩及照看工作;而官差负责守卫,四人一组日夜轮流替换。
南宫焱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得到的回答与钱敏所获相差无几,并且经她观察,这些人在回答问题时所显露的神情反应甚为真实,毫无破绽。
要么他们确实不知实情,要么他们精于伪装。
“适才郎中坦言,马匹发狂十之**是吃了有毒之物。既然大家皆声称自己是清白的。”南宫焱卖了个关子,转头唤了声,“钱大人。”
“下官在。”
“将他们都押入牢中,择日斩首示众,然后按失职之罪上报与帝君。这案子总得有人顶罪,不过应该没人会关心他们的清白与否。”
南宫焱起身理了理衣衫,作势要离去。
马夫和官差由起初的窃窃私语直至现在高声呼喊,情绪格外激动。有傻眼呆愣的,有大喊自己冤枉望大人明察的,更有破口大骂为官者不分青红皂白……现场极其混乱。
钱敏略显不解,但见将军之色不似说笑,暗道既然将军出主意顶着,后续即使闹腾起来,她也能借此撇清干系。
“下官这就按将军的意思办。”钱敏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些嫌犯一并押入监牢好生看管。”
一时间人群中哀嚎声、求饶声不断,个个神情绝望。
忽然有人尖声喊道:“是小六有问题,他这几日总去茅房,铁定憋着坏。”
开始了!南宫焱不动声色,静静地听他们之间互相推诿撕扯的言语。
“你还有脸说我,桃娘不也借口离开过几回。”
“人有三急,我又不是了却凡尘俗世的神仙,再说守卫勇子也没一直在岗看守哩。”
“桃娘你怎得血口喷人,那不是闹肚子的缘故,我当时还和旁人打过招呼的。”
下人们闹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见时机成熟,南宫焱示意钱敏出面镇场。
“肃静,简直反了天了。若有冤情委屈,趁将军大人回心转意之际,尔等速速招供。”
南宫焱再次走回原位面向众人,神情严肃:“我听你们多有提及闹肚子,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瞬间噤声,面面相觑。面前这尊大佛适才可是要将他们全部打入监牢斩首示众的,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沉默良久后,名唤桃娘的女子率先开了口。
“小的这几日不知怎的很是奇怪,出恭的次数明显增多,为此小的还去看了大夫,然而大夫也寻不到任何病因。”
随着桃娘起头,其他人放下芥蒂纷纷开口诉苦。
“小的也有类似症状,不过是肚子不舒服,以为天气炎热吃了不干净的食物。”
“小的也是……”
南宫焱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问道:“既然大家多半有相似症状,近来在起居饮食上可有不同往日。”
“自武考以来,大伙的一日三餐皆是州府提供,并无异样。”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托钱大人的福,小的们吃食丰盛,凤贤郎君还为我们准备了消暑的绿豆汤。”
南宫焱重复道:“绿豆汤?”
“是下官特意嘱咐内人所做之事,我亦有每日饮食。将军若不放心,唤凤贤与老刘厨前来一问便知。”钱敏说得真切,丝毫没有怀疑自家夫郞的不是。
钱敏对于武考的各项安排委实上心,官员家属参与后勤也是常有的事,还能趁此博得各方好感。但凤贤是何许人也,想必与其同床共枕的妻主都不曾知悉他的真实底细。
“钱大人大可放心,只是惯常问话。”
不到一刻钟,凤贤与老刘厨被带至凉棚内。凤贤倒是神情镇静,那老刘厨许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低垂着头,耸肩微颤连连。
南宫焱默默地扫了眼凤贤与老刘厨,暗自思索着即使真是凤贤从中做手脚,动机是什么?
凤贤坦然自若道:“将军大人,有何想问的莫要藏着掖着。”
“大人只是问个话,你如实回答即可。”钱敏唯恐凤贤说错话冲撞了将军,事先好言提醒。
“回禀大人,绿豆及其他时蔬肉类皆由专人采买,老刘厨负责烧制,而我负责分发绿豆汤和点心。妻主对此事甚为重视,所以每日饭食做好后,我与厨子们亲自试味,确认没有问题才会发放下去。”
老刘厨随即呈上绿豆和绿豆汤,惴惴不安道:“请将军查验。”
南宫焱抓起一把绿豆先看再闻,由衷赞许道:“凤贤郎君心思缜密,连查验之物都准备妥当,不比那些当朝为官的女子差。”
她实则心知肚明,呈上来的东西必定没有问题,况且还是经凤贤之手。
凤贤淡然道:“将军谬赞。”
钱敏见南宫焱并没碰那碗绿豆汤便收了手,她索性接过绿豆汤猛地喝下半碗,抹着嘴道:“我来以身试汤。”
凤贤小声斥责道:“你竟胡来。”
南宫焱未理会钱敏的行径,叮嘱道:“钱大人,你可得盯紧些郎中,她说今晚能查出马匹身中何毒。一旦知晓毒物,再顺藤摸瓜便简单了。”
南宫焱与钱敏交谈之际,余光却扫向凤贤。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其有关系,也许只能赌一把。
不出所料,凤贤的神情有一瞬实难察觉的异常。
钱敏喜道:“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若有消息及时知会我。”南宫焱佯装疲累,顺势将后续事宜交给钱敏处理。
单凭主观断定某个人有罪是寻找凶手的大忌,所以南宫焱此时采取以退为进的手段,暂且削弱他人的警惕性。
用完晚膳,南宫焱携安平出府游街。武考时期的青州街市灯火通明,各地百姓与商贩皆来凑热闹,不仅人多而且多了平常难得买到的稀奇玩意儿。
安平哪能放过眼下的好时机,兴致勃勃地采买一番。直至阿福和天冬的双手无法再塞物品时,他才肯罢休。
“我表现如何?”安平站于随从中间摊开双手展示成果,一脸期待地看向南宫焱。
南宫焱停下脚步转身回望,不假思索道:“青州的物品的确比姚都新奇,你要是喜欢多买些也无妨。”
安平不掩狡黠的笑意:“当即是掩护妻主迷惑他人的表现如何?”
南宫焱心头一惊,从容笑道:“何以见得?”
“你邀我出府前,特意挑选易能被钱敏妻夫发现的路线。”与南宫焱相处时日久了,安平愈发了解她的行事条理。
南宫焱不置可否,而在反省自己对安平的防备何时变少了,以至于轻易被其看穿。
不待她回答,安平小声道:“妻主无需惊讶,我也是听闻今日马枪考试出了差池,又与凤贤有牵扯,再结合他的真实身份,适才推断出的结论。”
“确如你所言,目前只是怀疑,终究没有证据。”南宫焱不再回避,反而询问起安平对此事的看法,“既然安平推断准确,不如说说倘若真是凤贤从中作梗,他又是何动机?”
安平顿时沉默不语,半响后才缓缓开口:“皇姐之间的争斗是否已经到了遮掩不住的地步?”
南宫焱未料及他会谈及公主们之间的争斗,原来他也是了然于怀,还真不容小觑。
“争得再厉害也得遵从圣意。”
“我只担心你会不会被牵扯其中,会不会……有危险。”安平拉住南宫焱的袖子,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南宫焱握住拉着袖子的手,轻拍手背道:“夫郞莫不是忘了,我可是人见人惧的‘火魔头’南宫焱。”
繁华街市中灯火交错,行人来来往往,他们如平常妻夫般置身于其中,相视而笑。
他们一行人回到州府还引得府上家仆们的热议,这话头估摸着很快会传到有心人之耳。南宫焱回房后便紧闭屋门,关注的人越多越随她的心意,使得某些人少些提防。
待到夜深人静,南宫焱身着黑色夜行衣,小心翼翼地推开屋后的窗户,倏地一声,跃入黑暗里。她身形轻盈,灵巧地穿梭于州府中,各处查看无误后适才藏身在钱敏的屋外。
他们外出游街期间,立夏和小满也未闲着,各自领了监视府内动向的命令,尤其以凤贤为重。再由南宫焱接手时,得到凤贤必然在寝室的信息。明日乃武考最终日,她确信府内会有动作。
盯梢格外无趣,但对她来说不足为虑,行军打仗必修技能罢了。约一个时辰后,钱敏所在的寝室传来轻微声响,屋门缓缓开启一条缝蓦然中止,静默片刻屋门才半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终于等到你了,南宫焱暗道,蹑手蹑脚地跟上那个人影。一路拐弯抹角才见人影停住,眼前是与大牢有一墙之隔的偏院,为阻挡牢狱晦气,墙内外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常青树。
“大人。”幽幽夜色下,人影开口唤道。
此人声线虽刻意压低,但不妨碍南宫焱听得出,那就是凤贤的音色。
每章一问,什么时候能完结?
想开下一本!穿越还是奇幻,都想要写。。。逐渐面目狰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青州行十八: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