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赋 第13章 上朝

自从帝君决定让安平与北荒公主和亲的消息传开后，明辉宫便一直处于热闹状态中。这各房呀逮着机会便去给安平送礼道贺，实际是他们打着希望借此能给帝君留个好印象的主意。

此次和亲所需用度皆由韩君后操持，他还安排先生为安平教授北荒习俗与生活习惯等课业。所以安平一边需学习礼仪，一边还得应付借花献佛的众人，也幸得阿福挡掉部分麻烦，可依然架不住整个嘈杂的局面。在这段时间里，安平时常郁郁寡欢，整个人已清瘦不少，着实可怜。他想着那日早些到来，又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自相矛盾了一月光景。

谁料想，北荒出使团竟提前半月到达姚国都城。因此，韩君后放了安平几日假，无需再去上课，待在宫内自行打点一番。

是日刚过晌午，安平无精打采地斜靠在塌上，面无表情，眼神涣散。

郡王这情形，阿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打发掉几位近来后宫得宠的面首，并交代好下人守着门，莫让闲人再来影响了郡王的心情。

阿福料理妥当后，寻思着找些什么话题缓解他的忧伤。正巧屋内还堆着未拆封的贺礼，或许也是个法子，阿福独自思量着。最显眼的位置放着郡王大婚的礼服，是韩君后贴心准备的，阿福见之微微摇头，此时提胜于雪上加霜。紧挨着礼服的是姜侧君送来的贺礼，光是外盒就占了半个桌面，盒面还雕刻着盛开的梅花与成双的喜鹊，实属精致。

“郡王，您快瞅瞅姜侧君送来的贺礼，是整套的银质茶具。”阿福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但没引起郡王的注意。他继续查看下一个，说道，“这颗珍珠应当是二公主送的，足有鸽子蛋般大小。三公主的贺礼有些敷衍，云水阁出的话本合集，倒也有个二十来册。长公主送了织锦，居然是出自南方享负盛名的贺家绸缎庄……”

“南方？”安平突然打断阿福的话，问道，“他送了什么贺礼？”

“嗯……”阿福知道郡王询问的是玉美人，而送来的众多贺礼中唯独少了玉美人的，他吞吞吐吐地回道，“许是还不知情吧，您也了解玉美人一向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宫内各类事务。”

“罢了罢了，如此也好。”安平说完又回归沉寂。

阿福放下手中的贺礼，绕至安平的跟前，郑重地说道：“郡王，北荒使团现已至姚都，皇子与公主将会进宫面君。其实吧……一大早武女倌来传过话，帝君让您明日早朝等候传召。她特意交代兹事体大，请郡王务必以大局为重，莫耍孩童脾性。”

安平太息道：“阿福，准备好衣物。”

“您，您不会是想要逃出宫、出家、还是寻短见？郡王，请三思。”阿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圈都急红了。

“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能不能盼点好！让你去准备明日上朝穿的衣服。”安平有些嫌弃地瞪着阿福。

他很想逃，但是又能逃去哪儿呢？

随着北荒皇子与公主的到来，早朝氛围与往日大有不同。帝君正襟危坐，脸上挂着几分笑意，愈发看不透其心中所想。殿内三位公主与大臣们一致噤声，其实内心深处各自打着小九九。有些大臣认为北荒此举是承认完败的结果，遂表现得相当傲慢。

这北荒是以男性为尊的边陲国，由汗王统治，他育有三子二女。此次和谈由二皇子莫桑荻全权负责，他既是北荒军的主帅，亦是南宫焱的强劲对手。莫桑荻身形高大威猛，面部线条硬朗，浓眉大眼，留着短须，他只需往那儿一站便能给他人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上头是位长兄，但因其身体羸弱担不了重任，于是乎北荒很多重要事宜皆由莫桑荻接手。他聪慧又骁勇善战，深得北荒子民的拥戴。

与莫桑荻一同上殿的姑娘即北荒公主，名唤莫弘吉，排行老三，和南宫焱年纪相仿。莫弘吉有着北荒女子特有的长相，身材高挑、鼻梁挺拔、眼眸偏琥珀色，身着一袭红裙仿若冬日里的一团熊熊烈火，散发着危险的信息但又吸引着人想要靠近。莫弘吉看似对两侧的姚国臣子很是好奇，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着。

“汗王之子莫桑荻，参见帝君。”

“莫弘吉参见帝君。”

“无需多礼，皇子与公主自远方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那落脚的别苑住的可还舒适，若有照顾不周之处与吾明说。”

“姚国的别苑甚是豪华，内景别致，床榻松软，让人流连忘返。”莫桑荻说话时带着一股狠劲儿，掺杂着一丝没能拿下大姚的遗憾。

“若是二皇子欢喜，可多留段时日体验下姚都的风土人情，毕竟来者皆为客。”

好一个‘来者皆为客’，莫桑荻正色道：“今我代父汗前来和谈，带着北荒子民的希冀，愿能与大姚结下交好之约。”

“这繁枝末节之事便让各方使团去商议。姚国与北荒交战数年，双方损失皆为惨重，百姓生活困苦难捱。吾很期待与北荒达成休战，恢复经商往来，还望二皇子以示诚意。”帝君继续试探着对方。

“出发前，父汗特意交代于我，北荒会为帝君献上五百匹健硕战马。此诚意帝君可还满意？”

北荒擅长养马与训马，他们的骑兵比姚国强的原因之一便是马匹强壮、通人性。战马一直是姚国所缺的重要资源，有时甚至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何况五百匹数量已经算不少了。

莫桑荻的话引得两侧大臣纷纷小声议论，可见姚国对战马的渴望是多么急切。

帝君自然也是欣喜的，但无形于色，毕竟作为战败方理当表示的诚意，合乎情理而已。

“吾先谢过汗王，此礼甚是贵重。吾相信姚与北荒将会迎来一个全盛时期。”

“我也同样期待！”

“既然二皇子开门见山，吾也不拐弯抹角。此番三公主同来，想必二皇子早已收到和亲文书。吾之四子晚辰，年岁十八，若与三公主结为秦晋之好，那两国和平将更长久。”帝君示意女倌传召安平郡王上殿。

安平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忧伤的情绪，定定神缓步进入大殿。这是他首次上朝堂，如此正式严肃的场合，想到同样在殿内的南宫焱以及接下来要面对宣布和亲的事宜，种种缘由都让他心生怯意。

当余光触及到那个略感熟悉的身影时，安平顺势微微低头，尽力保持神情自然。

在场的大部分臣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安平郡王，尤其是现已成年的郡王，长得一表人才，仪态端庄，光看外形已属养眼。周围大臣们又传出一波耳语声，有些臣也是真情流露，情不自禁地直呼‘妙哉’。

二公主长宁有些按奈不住，夸赞道：“不愧是我们天家的人，模样生得就是好，瞧瞧那些大臣歆羡的眼神。”

“那些大臣是没见过世面，区区四弟也能让他们看入神……”三公主文祯无奈地摇摇头，想到自家里美男们各有特色，每一个都比安平俊爽有风姿。

而此时的南宫焱也在留心着安平的一举一动，当下断定他便是那日出现在晨晖园内的男子。和亲一事已表明当天郡王的出现是个意外，南宫焱简单复盘了事情的始末，神情冷漠。

另一方作为上宾的莫桑荻和莫弘吉同样怀揣着别的心思。莫弘吉大方地盯着安平，碰巧留意到对面南宫焱神色有微变，她随即嘴角勾勒出一抹诱惑性的微笑，转瞬即逝。

只是短短的一瞥，安平被莫弘吉犀利的眼神震慑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深感眼前这女子不一般，莫非下半辈子真得和她在北荒共度余生，思之又平添一丝焦虑。

帝君对在场各位臣子的反应很是满意，侧面印证她的决策是正确的。她让安平站其身侧，又拍拍安平的手，提醒他不用过于拘谨。

“吾把四子带来，也是想让各位大臣们做个见证，吾是真心希望姚与北荒交好。”

“安平郡王确如民间传言一般，面如冠玉，品貌非凡，是位出色的俊郎。帝君作此决定无疑为割爱，本王深受感动。”莫桑荻挑了下眉，别有用心地望向面色不悦的安平郡王，说道，“阿吉虽为女子，但她并不比在场的大臣们差。三妹骑射、武艺都为精进。不过，本王得把丑话说前头，我们北荒对于婚姻大事，还是会尊重双方的意愿。”

帝君内心有些愠怒，这北荒蛮人实乃目中无人，把回绝和亲一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二公主有些沉不住气，一旁的长公主也没能拉住她。

长宁愤然道：“二皇子话中有话呐！是不满意四弟呢还是另有想法？”

“长宁莫要多嘴。”帝君依旧笑脸相迎道，“二皇子所言极是。当下时日也充足，吾会尊重三公主最终的决定。”

“帝君英明！”莫桑荻得了便宜，并向气愤的长宁投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长宁愤然地别过脸，选择无视。

至此双方交谈气氛越发不太融洽，帝君闲扯些无关紧要之事后便结束了第一轮和谈，带着安平先行离开。长宁与文祯紧随其后，二公主吃了瘪，不想与二皇子一行做虚情假意的交流。长公主华昱和莫桑荻礼节性的聊上几句，随之也提前道别。

大臣们陆陆续续的退朝，南宫焱穿过人群，朝着莫桑荻的方向移动。

“南宫将军，怎得有些心神不宁。”莫弘吉借势往南宫焱的身边挪动，怪声怪气地关心道，“那小哥是不是很好看？”

未等南宫焱回话，她又快速地躲至莫桑荻的身后，空留下一串清脆的嬉笑声。回不回话，她不在乎！

“阿吉，休得无礼！”莫桑荻假意呵斥三妹，而后又跟南宫焱打圆场道，“舍妹生性顽皮浪漫，希望南宫将军勿与她置气。”

“本将心眼可没这么小。”

论阴阳怪气，南宫焱相当有一手。不过北荒这位三公主也是个棘手的家伙，不得不防。

“帝君是诚心想和二皇子谈和，到那时我也希望能和二皇子坐下来把酒言欢，而不是再次兵戎相见。”南宫焱特意加重‘兵戎相见’的咬字，透着一股霸道的气势。

“本王自有分寸。”

等南宫焱离去后，莫桑吉忍不住开口道：“传闻中的火魔头确实挺不好相处。二哥，你的对手很强。”

“你知道便好，以后少去招惹她。”

“大姚这皇帝盘算得可够精，推个没啥用的郡王出来和亲就想打发我们。”

莫桑荻打趣道：“怎么，你还想选个姚国公主回去。”

“我这不是为二哥考虑嘛，公主地位远高于郡王，帝君才会重视双方的和约。”

“嘘！我们深处敌国需得注意言行，切勿妄言。”

于北荒而言，和亲只是下策。他们可从未放弃过侵占姚国的念想！

小剧场——又能逃去哪儿呢

“韩君后，不得了了！小郡王又不见啦。”

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人未止，声先到。

“站住，不得无礼，帝君在里面呢。”门外的守卫截住他。

“进来回话。”帝君唤道。

下人得了令，颤颤巍巍地进屋，跪在帝君与韩君后的跟前。

“说说，怎么回事。”

“安平郡……郡王……逃课了，小的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找到郡王的下落。”下人吓得脸都快贴着地。

帝君轻蹙眉头，面色有些怒意，道：“多少次了？”

“此事为臣夫的失职，帝君莫气，臣夫会好好教导安平。”韩君后怕帝君苛责安平，于是立马安抚她的情绪。

“快将十岁之人，还如此不着调。今日有空闲，吾去会会那小子。”

帝君令教授课业的先生也一并前往。

他们一行人溜了几个弯，最终在冷宫附近发现了安平的踪影。此时安平正趴在一棵古树的枝丫上，尽兴地掏着鸟蛋。

安平轻轻捏起一枚蛋感慨道：真是漂亮的蛋！

恰巧一抬头，他便看见树下站着的几个人，帝君与韩君后在其中中很是惹眼。

他只得灰溜溜地下树，耷拉着头，不敢回话。

“幼子无耻，不学无术！吾作为君母，平时是疏于对你管教。先生，戒尺拿来。”

韩君后想要上前阻止，被帝君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把手伸出来。”

安平终于感到害怕，犹豫地伸出双手。

帝君真是下足了劲，戒尺每落下一次，安平的手掌便多一条红痕。

才三五下，安平就破了防，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的滑落。

“小小年纪，训诫不记，倒是学会逃课！姚之方圆内，不管你逃去哪儿，都逃不出吾的手掌心。”

他那双手皮肉细嫩，禁不住打，都快要渗出血来。好在韩君后心疼他，阻止了帝君再打下去。

安平不但挨了打，事后还被帝君禁足七日。他歇足了半月才能重新握笔誊写功课。

此后安平再也没敢逃过课。

这章真的拖了太久了，起初写了大半，后又删了重新来写。

简单说说这么多章了，男女主同框的机会不太多，主要是因为：1、安平作为郡王，久居深宫，本身出宫的机会很少；2、南宫焱暂时不用驻守边疆，但她作为大将军平时事务也是繁多。

我想让剧情和人设更合理些，下章开始同框机会就多啦！希望下次更新还有机会把丑丑的封面图换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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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