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54章 第 54 章

左护法沉呤一声，运足内力挥起一掌向洛黄打去。

在修罗场里浸淫多年的浑厚功力掀动她的发梢，黑发狂飞，衣襟乱摆之中，刺骨的劲风令洛黄警钟大作，她不敢大意，挥掌与他对上后，借着掌劲忙抽身向后退去。

左护法那一掌打在一旁的木桌上，坚硬无比的红木桌椅散了一地，木屑翻飞之中，他也不恋战，飞身向后隐与他的同伴之中。

见他们这边损失了一名堂主外，连主心骨左护法都受了伤，剩下那几位归顺与他的堂主并未上前关心左护法的伤势，反而面面相觑，似有反意……

良禽择木而栖……这乃是人之常情……

左护法极力按住自己握着银钩颤抖不止的那双手，深知自己已大势已去……

而今一个洛黄便已将他制衡，若虞化离与苗影几人一起上，不光是他，恐怕连他这些同僚们也要一起折在这里……

何必再累旁人……

左护法闭目仰头无奈一叹，“成王败寇，你既然想要这教主之位拿去便是，左某只有一个请求，千万不可为难我这些朋友!”

方才还与他不死不休的洛黄闻言神色却是一怔，抬眸望向不远处视死如归的左护法，黑眸闪烁不断，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左护法!”原本与他站在一起躁动着需求自保的同伴们如今一个个倒开始惺惺作态起来，一个比一个情深义重，殚精竭虑，最先跳出来的是与他有几十年情谊，须发皆白老者捋着自己的长胡，苦口婆心地道，“虞少主少年君子，他方才说过只要你肯给他跪下，你就还是护法之位……大丈夫能屈能伸……”

傻子都能听出虞化离方才说的是为羞辱左护法的戏言!

不远处的虞化离见说出这番话的人还一脸认真，眼里戏谑之色不禁更重，直差点笑出声来……

“混账!”面对这个当众羞辱自己的猪队友，左护法直气得黑黢黢的脸红成了酱紫色，他凝声呵斥，“我左某虽技不如人，可还有几分骨气!断断不会在这等小儿面前伏低做小!”

“左护法，你这可就有些迂腐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谁做教主不是做呢?你犯不着为了那点面子将命搭上呀!”

这话一出，附和声一片……

正当对面争执不休，一直怂恿着左护法给自己跪下，化干戈为玉帛之时，一直憋着笑的当事人虞化离出声了，“各位……”

他也学着方才劝诫左护法给自己跪下的那人认真的模样，一脸认真地道，“既然左护法不愿意跪各位也不必勉强他了……各位对左护法如此情真意切，实在令虞某感动……”

“只是再感动之余又不禁有些担心，你们对左护法如此忠心不二，若是我杀了左护法，日后你们归顺与我会不会心有芥蒂……”

原本神色各异的众人此时脸上急促惊惧，急于各表忠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取信……

“倒不如……”这时，虞化离倒给了他们一个建议，“你们一人一刀将他杀了，反倒干净!”

“这……”

众人对视一眼，这……倒是个好主意!

杀人诛心……

左护法察觉到周围人的虎视眈眈，心中顿觉一阵孤寂凄凉，可怜他活了几十年才看清这些素日里与他称兄道弟，关系莫逆之人的真面目!

他凄然一笑，“好没意思……”

虞化离左不过是想要他这条命罢了，自己给他也就是了!

他手中银钩向天飞旋而起，已雷霆之势砸向自己的天灵盖，脑浆四溅，还未待洛黄反应过来，左护法就此倒地，两眼翻白，双腿一蹬，再无生息……

他近旁的那些人倒长吁一口气，既免于自己动手，凭白惹人非议，对虞化离也有了一个交代。

“虞少主……不，教主，左老贼已死，从今以后你就可安枕无忧!”

左护法刚死，眼都未闭，那些人便已迫不及待地舔着脸巴结起了新主子，一口一个老贼地称呼着自己的旧友。

这等人走茶凉的画面着实令人唏嘘!

众人都挤上前，众星揽月一般簇拥在虞化离身边，嘴里说着五花八门的恭维之词，直恨不得将这位少年英才捧到天上去……

只有方才以命相搏的洛黄闷声来到左护法尸首旁蹲下，粉白的血液烂流了一地，生前有多威风，死后便有多凄惨……

洛黄长长一声叹息，抬手为他将圆睁着不肯闭上的双眼轻轻合上……

世态炎凉已是常态，她倒未想到归化教里竟还有赤子之心。

只可惜，道不同……

“你可替他下葬”

洛黄闻言抬头向位于喧嚷人群中央的虞化离望去，只见他嘴角含笑，一脸玩味地轻摇折扇，一如往昔的玩世不恭……

让她摸不清他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戏言……

见洛黄半饷未有动作，虞化离收拢手里的折扇，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行至她的面前之时，随着她一同蹲在左护法的尸首旁，抬起扇柄在她头上一敲，“还愣着做什么?我既说了你可以为他下葬就绝不会反悔的”

见洛黄抿唇低头不语，微皱着眉头似还在寻思自己的用意……不禁失笑，没好气地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般记仇?锱铢必较?虽然他讥讽过我，我是要他性命以绝后患，可现在他人都已经死了，我又何必跟一具尸骨过不去，凭添恶名?”

这话，一旁的人或许只是点头奉承虞化离的仁厚大度，可跟在他身边最久，最熟悉他为人品性的月影却是神色一凝。

“哦”

洛黄眸光淡淡地转过头，手向后一挥，便有几人上前抬起左护法的尸首下去安葬。

虞化离留心着洛黄肩上还有两处伤口血流不止，将折扇随后递给一旁的月影，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也不递给她，亲自动手揭开瓶盖，“你忍着一些……”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便揭开衣服，只挑开伤口旁碎成破烂的衣物小心地均匀地将药散在伤口上。

那药疗效极快，不过片刻，血便止住了。

只是血止住了，方才他那番温柔小心地为洛黄上药的情形落在苗影的眼里却不是滋味，一股透着浓浓酸味的醋意在空气中久久洋溢……

她咬着唇一脸忿忿地想，早知道上前打一架受点伤还有这等待遇，她哪会将这个好机会凭白让给洛黄!

眼下归化教大局已定，虽还有部分乱党余孽未清，可那日刺激之后，苗影就如受了刺激，打了鸡血一般，将扫尾这事全揽下来，如此让洛黄腾出手来，偷偷将从洛家救回的余岑娴接进了归化教。

待洛黄清除掉迫罗的主要亲信后，她们便已秘密联手将余岑娴从洛府那人间地狱救出，养在暗处。

算起来已半月有余，可休养半月，余岑娴脸色未见丝毫起色之外较之先前反倒愈发苍白。

血胡虫侵蚀她的身体一月，在她原本白皙无瑕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黑洞，连带着她气血亏虚，修为被废，这番折磨之下，原本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如今已经沦为一个连普通人都打不过的废人……

可对余岑娴来说，较之身体的折磨，更为煎熬的似乎是心理上的折磨。

她时常目光呆滞地坐在藤椅上望着每天都会落下升起的太阳怔怔地发呆，已瘦得皮包骨的手指牢牢地握着那块玉佩是她本已送给洛黄，却又于某日梦中突然惊醒，一脸激动，略带癫狂地从洛黄颈上将玉佩一把扯下，牢牢握在手心，再不肯松手……

她握着那块玉佩，就好像是握着那份早已成追忆，她却执着着不肯放手的感情一般……

即便那个男人将她害得人不人，鬼不鬼……

余岑娴如此苟延残喘地活过了这五年，身体也每况愈下，连带着精神也愈发变得恍惚，成日里拉着洛黄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没边界的话……

只是一日清晨醒来，她原本浑浊的双眼难得变得清明，便是洛黄日日用人参燕窝养着，她依旧是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消瘦，到了今日，身上原本合体的衣衫已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坐在藤椅上时，活像个偷穿大人衣衫的小孩……

因为暴瘦，原本秀丽圆润的脸庞在此时也已变得毫无生机，高高凸起的颧骨，耷拉向下的粗糙面皮，大而空洞的双眼，眼下那一片黑青……

无不令洛黄感到揪心。

可此时，她眼里难得泛起光亮，连着嘴角也微微上扬，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了一点生机，“黄儿……你还记得洛克阳她的前妻吗？”

洛黄以为她又要向自己说洛克阳对前妻如何重情重义，对她如何刻薄寡恩，一边舀着碗里的鸡汤吹凉后送在她的嘴边，一边哄孩子一般出声附和着她说道，“记得……怎么不记得呢?当年咱们娘俩因为她吃了多少苦?洛赤洛橙两个就是仗着她的关系在家里耀武扬威地横着走……就连她的灵牌摔碎了也都赖在咱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