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外祖母。”
贺灵韫跟在两姐妹身后进屋,点头问候:“叶老爷、叶老夫人,许久不见。”
叶家于几年前开始经营酒水生意,为了保证酿出来的酒的品质,这几日叶老爷与叶老夫人去酒庄探查情况,今日才回。
老两口见到贺灵韫大喜,招呼着她上前。
“灵韫,自你大婚后确是一次都没见过,正巧我今日从酒庄带了些刚酿好的果酒,你来尝尝!”
叶老爷说着,让下人将酒呈上,贺灵韫忙应着“多谢”,给还站在门外的皎霞一个眼神:“叶老爷,其实今日内人随我一同前来,还未见过您。”
“内人……”
林皎霞在门外回味着这个称呼,喜上眉梢,她喜欢。
叶老爷与叶老夫子才知道公主也来了,急忙从屋内的主位上站起:“怎么不早说,我们这就去见过公主。”
夕澜与夕颜生怕年过古稀的两位老人家闪到腰,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外祖父外祖母莫急,公主就在门外,我们快些将她请进屋吧,莫要累到千金之躯。”
“好、好。”
老两口抹着额头的汗,殷切地盼着门口。
少女身着翠绿长衫齐腰襦裙,迈着轻快的步伐跨过门槛,脖子上的长命锁跟着发出清脆声,俱显天真浪漫,谁能想到她已是嫁作人妇?
“参见公主。”
听到一声“请起”,两位老人家站直身,这才敢直视林皎霞,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叶老头子双唇抖了半天,才含糊地吐出三个字。
“江、江淮青?”
林皎霞除了眉眼与女帝相像,别的更多随江淮青。鹅蛋脸配上小翘鼻,樱桃小嘴唇珠微凸,熟悉江淮青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林皎霞是她的孩子。
“外祖父,您认错了,这是六殿下,也是灵韫新迎娶进门的妻。”
叶老爷点了点头,是他迷糊了,江淮青比灵儿年长一岁,今年也有三十五了,怎可能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如此说来是在下冒犯了。”
叶老爷用手一遍遍地舒缓胸口,百思不得其解,这公主怎得与当年的江淮青如此相像,难道是上天派来报复叶家的?
“无碍,”林皎霞被丫鬟迎着入了座,袖口遮嘴轻笑道:“叶老爷认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您提到的江淮青,是我的阿娘,女儿长得像母亲,再合理不过了。”
叶老爷“啊”了一声,手里的拐杖掉落在地,往事浮现眼前。
当年他的确是做得绝情,风灵分化为坤泽后,他害怕女儿仍对江淮青有意,在她长跪不起昏过去后,他一狠心,便急匆匆地将江淮青遣回了家。
他还记得,风灵醒来后是崩溃得又哭又闹,这孩子从小到大,何曾哭成这样?寒冬时节,刚分化完的她在室外跪了一天一夜,本就寒气侵体,又这般心力憔悴,最终感染了风寒,卧倒在床上几日不能出屋。
叶老爷想,风灵的病根许就是那时落下的。
至于江淮青的去向,他再没了解过,又怎会知道她入了宫,成为皇帝的妃子,还生下一个孩子?
当年深爱的两人被他们叶家因所谓的人伦、利益强行分开,各自嫁作人妇、生子,直至天人永隔……作孽啊!
想起自己那早逝的长女,叶老爷老泪纵横,一旁的叶老夫人应当也是想起了往事,用手轻敲夫君的背:“当年我就与你说不要把江淮青那个丫头送走,你偏不听,否则,我的灵儿怎会这么早就……”
叶老夫人泣下沾襟,掩面跪倒在地。她的灵儿那么优秀,又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对于她的早逝,她永远无法释怀。
两个老人就这样有失体统地坐在地上恸哭,屋中四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特别是夕澜与夕颜,面上也添上了几分悲色,对话看来是进行不下去了。
夕颜吩咐下人将两位老人家带回屋,对贺灵韫与林皎霞摇了摇头,致歉道:“抱歉,还是烦请公主与灵韵下次再来吧……还有这壶果酒,是外祖父的心意,还请你们收下。”
“不错,这酒甜且不烈。”
林皎霞还未喝过酒,想着不能拂了叶老爷子的好意,浅尝辄止便好,没想到这酒还不错,她喜甜,不觉贪杯。
贺灵韫观察着林皎霞的神情,目前看来还算清醒。她给了在其后侍奉的阿想一个眼神,让她好好照看皎霞,自己则在书桌前研墨,拿了一支笔将今日所闻俱记下。
她似乎有了些眉目。
“你、你在做什么……”
贺灵韫抬眸,一个翠绿色的纤细身影摇摇晃晃地靠近,转瞬倒入了她怀中。
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
怀里人微醺,不安分地乱拱,带着潮红的脸魅而不妖。贺灵韫闻到一股甜味,心底升起一丝不该有的心思。
“驸、驸马,公主她不听奴婢的,不小心喝多了。”
贺灵韫瞳孔一缩,阿想还在,她怎得升起这等心思?又觉得阿想在一旁实在碍眼,她尽量稳住神色,嘘声。
“你先下去吧。”
阿想逃似的退下了,驸马与公主旖旎缱绻,她可不敢打搅她们亲热。
贺灵韫呼出一口气,将笔置于笔山,生怕这位不安分的小醉猫乱动,将衣服染上墨色。
“灵韫,我感觉头好痛啊……”
林皎霞扭动身子哼哼着,贺灵韫觉得她实在可爱,与平日不同的可爱,不由附耳浅笑:“你醉了。”
林皎霞感觉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缩头将贺灵韫的脸推开。
“才没有,我脑子可清醒着呢。”
“哦?那你如何证明?”
贺灵韫觉得愈发有趣了,心底第一次升起了打趣别人的心思。
“比如、比如,”林皎霞的指尖抚过贺灵韫略带驼峰的挺鼻,停留在唇瓣,“我知道你很好看。”
这是事实。
贺灵韫羞红了脸,比皎霞的还要红上几分,几欲滴出血。
“这不算……”
“啊,怎么不算了~”林皎霞不满意地将尾音拉长,尽情撒娇,“那么,我这般证明!”
缠绵而温柔的吻,分开时,银丝牵挂。
“嘻嘻,我就知道你想要亲我,我猜对了是不是?”
真是难办,贺灵韫承认自己败了,她连醉倒的皎霞都斗不过,到底是谁教她这些的?
“罢了,明日再与你说我的猜测吧。”
她的头好痛,胃也好难受,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
“阿想,阿想……”
林皎霞的眼皮有千斤重,她睁不开,手胡乱地在周围摸着,却不想摸到了不该摸的。
“公主一大早真是好兴致……”
贺灵韫双手护胸,瞥了眼皎霞精神的某处,打了个哈欠,她昨夜可是累得紧。
皎霞昨夜刚躺下时倒还安分,可没过多久就喊着头痛、胃痛、想吐。她赶忙下床拿了一个盆接皎霞的呕吐物,好在皎霞晚上吃得不多,吐出的皆是些酒水。
她替皎霞顺完背,倒了些桌上的茶水喂她喝下,这才又安分。可没过一会儿,又是干呕……一夜下来反反复复,贺灵韫几乎没睡着。
“下次不准喝酒了,若是再贪杯,我就将你扔到院子里自生自灭。”
皎霞还没理清现状,脑子还是懵懵的呢,她只理解了后半句,嚷嚷着不许。
“这么冷的天,你是想冻死我然后另寻良配么?”
贺灵韫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意图清醒些,刻意忽略了皎霞的糊涂话。
“我去让阿想给你备一壶醒酒汤,再煮些清淡的给你吃下,头和胃应当也就不难受了。”
“阿想,你昨夜怎么没劝劝我?”
“阿想,你怎么没留下照顾我?”
面对林皎霞的接连质问,阿想低着头,心里怪委屈的。其一,不是公主您劝不住嘛,其二,是驸马让我走的。
这些话自是不能说的,落在公主耳中怕是会变成狡辩。
皎霞喝了阿想准备的东西,身子好多了,招呼她替自己揉按太阳穴。
贺灵韫见时机差不多,拿出昨晚自己写的东西递给皎霞:“关于二人的往事,我略加梳理,有了些许头绪,你且看看。”
皎霞露出惊喜之色,让阿想念给自己听,她的头还是疼看不进去。
“……公主,就这些。”
阿想将纸还给了贺灵韫,有些许动容。
“……你是说阿娘和叶小姐是、是……”
虽有些不敢相信,可联想到阿娘对于断袖之癖的看法,林皎霞的内心动摇了。
“何以见得?”
“叶老夫人提到,在叶小姐大婚前,叶老爷将阿娘送走,间接导致叶小姐郁郁而终,可见叶小姐与阿娘间有情。至于这情为何是男女之情,又不得不提起夕澜的回忆,她说叶小姐在离去前多次提及阿娘的名字,只有爱而不得的遗憾才会在最后一刻还在挂念。”
而贺灵韫怎么知道将死之人的心思?她向上天祈求皎霞不会问起。在受杖刑时,她一度认为自己熬不过,在失去意识前,脑海里还在不断念着皎霞的名。
这是这辈子都不会与皎霞说的事。
好困,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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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