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而后陪着原野做了笔录。同时在警方的安排下,带着严佑去社区医院做了一个简单的信息素血检。
血检的结果明天就能在手机上查阅到,所以警方也安排我们先回去。
在我们离开之前,老刘忽然开口道:“你们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人家想登门感谢你,应该对你工作也有用。”
送锦旗这种事,对于一个实习生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转正条件。可我还没说什么,原野就先摇头拒绝了:“不用了。”
他这对于名誉无欲无求的态度,我只在将死之人或是皈依山门的人身上见识过。可他自己决定的事,我又为他可惜什么?
所以我没说话,直到我们打车回了小区,下车的时刻,我才问到:“为什么不接受呢?”
“……”原野没说话。
我就烦他这副不沟通的样子,不管怎么样,事情不是沉默就能解决的:“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原野,别这样,行吗?”
“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原野的声音有点嘶哑。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的迷茫,让我的心脏有点不舒服,就好像先前那个困惑的我,又再次站在我面前。
我和他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总是在短暂的和谐之后争执不停呢?
或许是我们对于“我”的看法存在的分歧而抱有的观点,都是极为固执的。
我叹了口气,选择退一步:“原野,你说的也没错。”
原野望着我,眼神有点疑惑,还带着一点试探,像是怕我又被他挑起怒火一样。
他所表现出来的、自甘“低我一等”的态度让我感到烦躁。就好像在他的心中,为了能够得到他所执念的那个童年的“我”,他可以忍让现在这个我的一切行为。
只不过,他或许也捕捉到了问题的实质。
“原野,我的确是因为没法按照以前安排的路线发展,所以不想听到过去的事。不论你能不能理解这一点,但对我来说,这都是我没法解开的心结。”我压下自己要向一个外人剖析自己的病灶的烦闷,尽可能平静地表达了我的感受,“你明白吗?就像是……你不想成为Alpha一样。”
我没有在原野面前提起过对他为自己的身份痛苦的不解,但很多事情很难感同身受,只不过能勉强做到换位思考。
“即使看到我,也会让你……难受吗?”
在路灯的柔光之下,原野的鼻头和眼眶都泛着红,看上去不堪一击。
我因为他这样的提问犹豫了一瞬,他便也愣然,过了几秒,他转过身要走,我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原野!”我朝他吼道,“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可是我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相处永远只有快乐和幸福吗?你是不是童话看多了啊?不知道王子和公主结婚以后就不会再写下去,就是因为生活总会有摩擦啊!”我无法自诩自己是个能够勇敢面对一切困难的人,我也曾经逃避过现实,可现在也明白了,那么做根本无济于事,“我有说过让你滚出我的视线吗?我和你吵架,你就不会想想因为是还想和你相处才吵吗?”
说到最后,我自己先感到了害臊。要是换了平日,我怎么会对一个比我还小的人说这样的话?可是看到原野这副样子,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如果我不把这些话摊开讲,恐怕他这回真的会再次潜回暗处,我又该去哪里找他?
“还想和我相处?”原野茫然地重复到我最后一句话,显然没把我前面那一堆铺垫听进耳朵里,“我……”
“你不要遭遇一点挫折,就这么颓废好吗?”我松开手,用双手拍了拍原野的脸,把他的神志召回来,“你要知道,不管你怎么神化我,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有七情六欲,也会迁怒——”
“所以你没有赶我走的意思吗?”原野几乎是嗫嚅着说出这句话来。
“……”我没法干脆地说出是,于是点了点头。
原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赶在他又开始想七想八之前,我抓住了他的手:“好了,回去再说!”
我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越走越快,很快我们就跑了起来。
白日的烦闷在身体运动起来的时刻,跟随着汗水逐渐蒸发。
到了楼梯口的时候,我大口喘气,感觉许多难言的情绪消散了。
原野的体能比我想得要好得多,他竟然还能保持呼吸的稳定,只是也没有说话。
回到屋里,他还是沉默地站在我背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换鞋子。
我受不了他的目光,于是直接转过身去,撞上他的视线:“看什么?你不脱鞋吗?”
在我的催促下,原野连忙换上了拖鞋。
他有点局促,像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
我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在客厅沙发坐了下来。
“我已经不生气了。我们来聊聊吧。”我主动开启了话题,“你今天到底去哪了?”
原野听到我的问题,目光有点躲闪:“我有点心乱,去外面走走。”
“你打算再一次‘离家出走’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难免笑了。我明白他肯定另有目的,但为了缓和我们谈话的气氛,我故意曲解他道。
原野凝视着我,小心打量我的表情,见我并没有故意说反话,他才摇了摇头。
“那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我蹙眉,有些严肃地质问到,“原野,我选择和你结盟——好吧,”我忽然想起了我之前说的话,不由得咋舌。我这个人有时候的脾气就是那么口不择言,“我当时是很生气,但我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我越说越小声。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肯承认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这让我觉得,主动权似乎落到了原野的手里。可这时候纠结这样的问题,是有点不合时宜。
“……”原野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他只是回答了我的第一个问题,“有人给我发了消息,说我的疑问可以在‘那里’得到解答。”
“那里是哪里?”我不喜欢别人同我绕圈子,但原野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比起他含糊其辞更让我后怕,“原野,不要一个人行动,很危险,你知道吗?”
原野注意到了我的着急,他望着我,像是要把我的表情刻在心上,过了好几分钟才开口道:“那条消息附了一张照片,和我印象里的房子……很像。”
我琢磨了一阵,突然反应过来原野的意思:“你是说那张图像你小时候在的地方?”
原野点了点头。
“如果这条消息没有这张图片,我会当做恶作剧。可是……”
“给我看看!”
原野为我突然拔高的声线一愣,还是乖乖掏出了手机。可他遮遮掩掩地不给我看屏保,飞快地解锁完屏幕点到了图库,把手机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屏保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吧?不会是……我遏制了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展示的图片上。
那张图片的清晰度不高,像是好多年前拍摄的,并且后来经过了多次重新保存,所以更加模糊——又或者,就是故意处理成这样的。
可是我总觉得这套别墅的设计风格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转念一想,从前的开发商总是一水儿地学西式建筑风格,雷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于是这个线索便又断了。
“那他约你去哪了?”
“就在派出所附近的街道。”
“接着你就‘刚好’撞上了见义勇为的事?”
原野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这不是巧合?”
世界上的巧合当然有很多,可当太多看似异常的巧合叠加的时候,那就一定是有谁有心为之。
我的脑海中蓦地闪现过老刘平静的脸,和他说的那句话:“留个联系方式吧。”
难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