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悬君的身体很冰冷,因为紧密地抱着,傅云澜身上无法避免地被浸湿。
但这并不重要。
他将谢悬君抱得更紧了一些,紧密的拥抱比任何语言都来得真诚有效,而对方极度缺乏安全感。
傅云澜已经看出来了。他不急着对方回答,一直抱到对方停止颤抖也没有松开手。
没有人能抗拒一个能理解自己的脆弱的人,谢悬君也不例外。
傅云澜的温柔总是体现在各种方方面面,比如现在的拥抱。
有人理解反而让人的悲伤更加难以缓和,谢悬君鼻腔泛酸,眼泪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没办法开口告诉傅云澜不是他的错,但声线会发抖,将原本的句子抖得七零八落。
这会让本来极易解决的局面变得更加崩溃。
谢悬君从傅云澜怀里退了出来,泪水和雨水将他整张脸打湿,贴合的头发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没有折损他的美貌。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天变暗,阴云有着洗过后的亮,但已日沉西山,夜晚清凉。
“你没有错。”
谢悬君语气黏稠,鼻音微重,他垂着那双眼,不敢看傅云澜,那个安慰意图强烈的拥抱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起来。
傅云澜呼吸渐轻,心脏被一张网轻而缓地束缚,跳动时变得急促,有一种挤胀感。
他的指腹贴上谢悬君的脸,轻轻抹去对方脸上没有弄掉的泥水痕迹。
“别难过。”傅云澜轻声说,“只是一场雨而已。”
他没有问谢悬君为什么情绪失控。
谢悬君睫羽颤动,脸上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他听到对方接着说,“走吧,我们回去换衣服,你会感冒的。”
天还在下雨,但是也没有那么大了,他们花了一些时间去了傅云澜家,在那里先后洗了澡。
谢悬君湿得彻底,傅云澜相对好很多,他在对方洗澡的时候回房间先换下了湿掉的衣服,然后给谢悬君拿了自己的睡衣。
两人身高相差不是很大,穿在谢悬君身上还算合适,只是贴身衣物不合身有些紧,不过尚可适应。
之前多住在谢悬君家的原因,傅云澜大多数衣服都在对方家,但好在他还剩下几套,也有新的,不至于让谢悬君真空。
外面的雨声又大了很多,偶尔有几道闪电。厨房里煮了生姜茶,淋了雨后很容易感冒,生病了得不偿失。
谢悬君很快就出来了,身上穿着短袖睡衣,头发还在往下面滴水。
“柜子里面有吹风机,桌上有姜茶,吹完头发去喝。”
室内的灯光明亮,傅云澜手肘处搭着衣服,眸光平静,喝过的杯子被他放到了旁边,一侧是倒得满满的,还散发着热气的姜茶。
傅云澜比表面上会照顾人,尽管外表冷漠疏离,看上去不好靠近,但真心待人起来不比和蔼温柔的人差。
他们的善意似乎并不泛滥,唯一可确定的是,谢悬君和傅云澜都将自己最好的地方给了对方。
傅云澜出来后谢悬君已经喝完了姜茶,头发已经变得干燥起来。
他来傅云澜的家次数不多,前期都是在客厅学习,后面就干脆常住在他家里。
傅云澜家的格局和谢悬君差不多,都是客厅,洗浴室,厨房在一楼,上面就是书房和卧室。
二楼谢悬君很少去,原本那里有两间卧室,后来傅云澜找人将其中较大的卧室改成了琴房和书房。
傅云澜家里看上去比较空荡,最满的房间里放着一架钢琴,一墙书,还有半墙磁带。
离休息的时间还算早,谢悬君在客厅里尝试着修复手机,正拿着傅云澜的手机搜索补救方法。
捣鼓了一些时间,手机终于能打开了,他尝试联网,然后将没备份的照片还有资料上传到云盘。
好在能正常使用,不过速度慢了很多。
谢悬君将同步过程调到后台进行,着手看其它地方的功能有没有损坏。
他用自己的手机给傅云澜打了个电话,没能打通。但短信可以正常接收,不用特地点进去看,打开手机响铃后会有自带的提示音。
换到社交软件的时候他照常发了一条信息,能接到,谢悬君开始发语音过去,也能收到。
谢悬君先听了一遍自己这边的语音,只剩下杂音。
他点开傅云澜和自己的聊天框,本来要点开语音听效果,然后看到了对方给自己的备注。
谢悬君微敛下眼,他没有什么好奇心,但对于傅云澜,这条便不再成立,但谢悬君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去探究对方的秘密或**。
偶然的瞥见不算逾矩,最上面的白色边框清晰映出sweet的单词,像是一个小惊喜。
他收回目光后依旧在修复手机,但唇边的弧度始终都在上扬,连上传到最后突然失败了,都没能让它下来。
时间到最后,进了水的手机勉勉强强可以用,不过有些基础功能都半灵半不灵的。
谢悬君将重要的数据一点一点搬走后,这手机也算寿终正寝了。
傅云澜从楼上走下来,“你修好了吗?”
“没有,不过重要的东西都上传到云盘里了。”
傅云澜垂着头看他,眼里神色很淡,语气低缓:“你要休息吗?”
谢悬君点头,“嗯,去。”
他将使用好的手机还给了傅云澜,后者接过去后也没看,直接放进了睡衣口袋里,到了房间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傅云澜的房间很简单,衣柜和墙,还有一个简单的桌子。
窗外有一棵长得很茂盛的树,夜晚会投进来斑驳的树影,风吹过的时候会很浅地浮动
床不大,两个人睡差不多,夏天倒不用盖很厚的被子,节省了一些空间。
空调的温度恰到好处,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睡眠时轻微的翻动都会被另一方清晰地捕捉。明明同床共枕的次数不在少数,偏偏这次拘谨得和第一次不相上下,让人无所适从。
谢悬君背对着傅云澜,无论怎样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的温度转凉,谢悬君清空脑子进入睡眠时,一只手蓦然搭上了他的腰间,存在感太强,谢悬君朦胧的睡意顷刻间消散。
手臂的温度不高,但接触的那块皮肤灼意强烈,他没动,但手臂却微微收紧,背后缓缓贴近了一副温暖的躯体,对方湿热的气息透进轻薄的睡衣,勾起一片颤栗。
周围很安静,他先是听到树叶的簌簌声,然后是清脆的蝉鸣,最后是自己鼓噪的心跳。
谢悬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卑鄙又可怕的人,尽管装得再像一个正人君子,可骨子里的独占欲和偏执一点都不少,只是被他全部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
谢悬君颤了颤眼,呼吸滚烫。
他不确定傅云澜是否睡着,但马上——
谢悬君轻轻将手抬了起来,温和地将腰上的手臂放了下去,尽量不惊扰对方。
可他动作克制,额间却出了层薄薄的细汗,呼吸灼热不稳,明显是心不静的表现。
谢悬君做完这一切,松出了一口气,连手心都无法避免地出了汗,但他准备闭眼静下心的时候,傅云澜的掌心覆在了谢悬君身上,安抚地拍了拍。
“我弄醒你了吗?”
语气清晰,不像睡着后无意识的样子。
谢悬君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弄醒,”他轻声说,“你还没睡吗?”
傅云澜的手依旧搭在他的腰腹上,力度不深不浅,格外折磨人。
“在想事情,没睡。”
谢悬君慢慢翻了过来,与傅云澜四目相对,他略长的黑发微微挡住了眉眼,在黑暗中显得温顺。
“嗯,”他依旧被傅云澜抱着,“你可以和我说说。”
傅云澜抬眸看着他,两人除了那个雨夜的拥抱,之后没有任何时候像这个时候一般亲近,他收敛了想法,直接问了出来。
“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谢悬君一怔,心下微动,柔声地回答了对方。
“7.28。”
傅云澜听到回答后“嗯”了一声,昔日清冷被谢悬君的温柔冲淡,他平静地回应了对方,没再开口。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两人的气息都在纠缠,互融着,谢悬君身上一如既往地是那种干净的皂角气味,让人慢慢放松。
始终没有等到第二句话,谢悬君便闭上了眼睡去,以此模糊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面容沉静,脸部线条一如既往的温柔,睡眠时也有着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
傅云澜的视线扫过对方,视线停顿了几秒,最后轻轻叹了一声气,靠近了谢悬君。
想说的话就在嘴边,但傅云澜唇瓣微动,那些字字句句还是被藏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会把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更别说是寻找安全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事关谢悬君,就会出现源源不断的例外。
傅云澜没办法解释自己内心的想法,但也无法忽视,几经犹豫下,他还是选择了顺从心意。
傅云澜依旧没有收回手,他闭上眼,慢慢靠近谢悬君。
这个动作意图实在太明显,无法忽视。
谢悬君不想探究背后的意图,他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对方安静而浅宁的面容,心里软成了一片。
几秒后,谢悬君无奈,认栽般将傅云澜揽进了怀里,动作很轻,带着安抚与温和。
他眼底没有任何杂念,只有小心翼翼,和不对敢亵渎之人的极度珍重。
“晚安。”
谢悬君阖眼,声音很柔,但在现实说出的那句话背后,在内心却响起一句截然不同的答案,代替表面的安稳卷起一片情绪海浪,在心底泛滥成灾。
那句话是——
“我爱你。”
《三个愿望》
美丽的精灵被束缚在金子里面,可怜的流浪汉终于被幸运女神眷顾,在一个雨夜捡到了那块金子。
谢悬君捧着金子,竟然落下泪来。
“你可以为我带来什么?”
“不……我该用心地保存你,以免让你落入别人手中。”
眼泪似乎是流浪汉最不值钱的东西,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珍重。
精灵被这滴落在金子上的眼泪砸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流浪汉。
此时幸运女神的礼物才堪堪拆开。
“先生,你是饿了吗?”
“不……我不饿,我很难过……等等,是你在说话吗?”
谢悬君捧着金子,精灵的容貌清晰却缥缈,美丽而精致,让人不敢亵渎。
“当然。”
“为了感谢你解除我的封印,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
流浪汉真诚无比地看着精灵,眼里含着泪:
“第一个愿望,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第二个愿望,我想不再孤单;第三个愿望,我想变得干净些。”
精灵实现了他的愿望。
变得干净的谢悬君相貌美丽动人,略长的浅金色发丝扫过眉眼,身体被圣洁的白袍包裹,宛如天神。
“我叫傅云澜,”
精灵微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他漂亮的浅咖色眼睛盛着光,纤细柔软的指腹缓缓向谢悬君展开。
“牵住我,从今往后,我便不会离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行且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