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这个定义很广泛,它可以与时间有关,与灵魂有关,又或者是与人类感情有关。
而谢悬君想要的永远,建立在一段不会太介入,不会太紧逼的关系上。
这种关系,就是朋友。
谢悬君在挑选面包的时候很清醒,他有想过这么做会让自己看上去目的性太强,但很快他就做出了选择,买好面包和牛奶后就放进了背包里。
是礼貌,也是私心。
所以当他被谢绝的时候,谢悬君没有遗憾或是难过。他只是站在那,心里平静地想,这些可以作为明天的早餐而已。
谢悬君抬脚,上楼回了宿舍。
一中为了方便管理,学生不管住得多近都统一住宿。对于这条规定学生们没有多大意见,因为在寝室和在家里除了环境不同其他没什么区别。
原因无他。
水电免费,有插座和网络,除了空调自费之外,住宿条件是市里学校中最好的。有六人、四人和两人寝的选择,每个规格差价两百,深深考虑到了学生需求。
有很多人担心有这么好的条件学生会只顾着养老养身体,从而不愿意学习。但事实恰恰相反,因为环境条件等客观原因吸引了很多学生来报考,分数线越来越高。
能来这所学校的,都是中考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他们有自己的学习方式,学校不做过多束缚,非常人性化,只要不碰法律和道德的底线,基本没什么问题。
不过一中抓早恋是抓得最严的,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谈恋爱,有也是搞线上恋爱,不过风险也很大就是了。
谢悬君的室友没变过,他们之前都在2班,只不过他这学期被调到7班去了。
室友看到谢悬君回来,和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就埋头学习去了,谢悬君应了声,洗完澡后拿手机坐上了床。
他平时习惯在教室里学完后再回宿舍,最近是因为问问题回来比平常晚,不过他不怎么在意。
谢悬君熟练打开后台,系统提示跳出来告诉他有新订单需要处理,截稿时间是七天后。谢悬君点开看了一下,两个稿子,难度不大,明天晚上就可以交稿。
谢悬君很早之前就开始接触修图,修了几千张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一般不需要修太久,七天时间绰绰有余。
他很快完成了一张稿子,睡觉前收到一条小企鹅的好友申请。对方是一个男生,从谢悬君的大眼账号找来的。
对方想拍一套写真,宗教风格的。按照流程沟通了一下,谢悬君很快同意下来,约定好之后就下了线。
谢悬君大部分作品都在大眼,账号运营了好几年。一开始是免费给别人拍写真,后来做起来后慢慢收费,价格慢慢往上涨,因为成品效果很好被很多人喜爱,赚到钱后就买了更好的装备。
最开始买的相机就被他拿来练习用,也就是被谢悬君装进书包的那台。
刚接触这个行业的时候谢悬君处处碰壁,连免费给人拍照时都经常闹出各种问题,更别提收费后。被恶意搞心态辱骂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还有就是因为他是未成年而把好不容易找来的客户吓跑的,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数不胜数。
那个时期很痛苦,谢悬君完全是靠着一腔热爱和对攒钱的渴望强行撑了下来。因为个子不高就疯狂给自己喂饭,夜以继日地练习技术,从而变成一个看上去各方面都十分靠谱的年轻摄影师。
事实证明,努力后是有成果的。谢悬君的高光时刻在在中考后那个暑假迎来,苦尽甘来,大放异彩。
他不仅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入松涧一中,在暑假期间接了很多个稿子成功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当时谢悬君一边给人拍照一边学习摄影技巧,价格打得很优惠,还有免费精修图赠送,成功招揽了很多客户。
他的名气在那个时候开始积累起来的。谢悬君几乎是在拼命,在精心运营下他的全网粉丝突破一百万,从求对象合作到挑选对象合作,过程的艰辛只有谢悬君知道。
现在谢悬君的工作趋于稳定,除了放长假会去大量接单之外,平时他会把绝大部分时间用在学业上面。
不过他在校期间会接一些修图工作,时间方面他完全可以控制好,不会占用太多学习时间。大部分单子他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解决,毕竟相册里上千张照片不是白p的,还不包括商业处理过的那些照片的数量。
谢悬君非常勤奋认真,也许把这样的劲使在学习上他或许能够进入培优班,可以天天看见傅云澜。
但谢悬君没有这么做,他不想这么做。
原因谁知道呢。
*
后来谢悬君的运气好像没那么好了,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傅云澜,十次只有三次才能遇见,这还是在隔壁班的情况下。
不过遇到了傅云澜就会应下他的请求,很认真地教他,进展不算太惨烈。
这天班主任上课的时候说了一个通知,明天上午有教育局领导过来检查。为了迎接对方,学校打算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就开始大扫除。
听完后整个班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催促卫生委员给自己安排工作,早干完早出去踢球。
学生时期最少不了的就是领导检查,打扫完卫生基本上相当于放了个小假,可以自由活动——
因为学校要先检查一遍,这个时候教室里不能有人。
谢悬君整理好了桌面,走去讲台看卫生安排,然后背好包去杂物室领取劳动工具。
一中很大,占地上千亩。高三时间紧所以不参与大扫除,压力全给到高一高二,基本上在外面干活的都要花点时间。
谢悬君倒是不在意干多少活,有时间能剩下来就好了,他想要去拍摄一些以前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谢悬君很快来到了包干区,这个地方比较偏,来的人少,出现扫完又被丢垃圾的概率低,不用过于担心。
他认真扫完后将工具还了回去,从包里拿出相机后朝着比较角落的地方走。
学校逛不完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有些一百亩出头的小学校学生毕业了都没逛完。
谢悬君沿途拍了些照片,走到某栋楼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一中建校很久了,面前这栋楼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上去荒废了一段时间。谢悬君走过去看,发现大部分都是用来放置多余的桌椅那些东西的地方,还有些房间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转了一圈只有三楼的一个教室可以进去。
谢悬君推开门,发现里面的灰尘味并不重。黑板上有几行龙飞凤舞的字,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面的内容,谢悬君也很喜欢这个作品,就找了个角度拍了下来。
教室里除了有一张桌子非常干净之外,其它地方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他调整了下参数,对着这个地方拍了好几张风格都不一样的才结束。
站起身来的时候,谢悬君看到了摆在后面的桌椅,上面留下了很多之前几届留下的痕迹,谢悬君没忍住好奇走过去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傅云澜打扫完卫生后就带着书走了,他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到了器材楼,直接走向了三楼的A-3室。
那是放置之前替换下来的桌椅的地方,因为没坏打算积累到一定程度集中处理,所以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
傅云澜也是很巧合才发现的,想独处的时候他就会在这里待上些许时间。
谢悬君拍完照起身查看,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一个人正在门口。
门口的太阳很大,教室里却很昏暗。那人逆着光,等走上前来后谢悬君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傅云澜?
谢悬君有些意外,他看见了傅云澜手上的书,对于那唯一干净的桌子的主人也有了答案,他放下了相机,问:“你要学习了是吗?”
傅云澜放下书,他神色同样有些意外,闻言“嗯”了一声。
谢悬君唇角微勾,歉意一笑:“打扰了,再见。”
谢悬君差不多也拍完了,看见傅云澜过来他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留下去,或许傅云澜并不会介意多一个人,但谢悬君由衷地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傅云澜本来打算稍微回应一下就好,目光却瞥见了谢悬君手上拿着的相机,眸光微动。
“你拿的是相机吗?”
谢悬君走到门口停了,他说了一声“对。”然后顿了顿,询问道,“你要看看里面的照片吗?”
傅云澜没有回话,当谢悬君以为他只是问问,打算离开后就听到傅云澜说:“嗯,可以吗?”
谢悬君调好相机,递给了傅云澜。
里面的第一张照片是谢悬君刚刚拍摄后排桌椅,那些桌椅上用涂改液写了很多字,摆放的规律也很奇怪,让人觉得很有意思,谢悬君就拍了下来,整体有一种乱七八糟的艺术美感。
后面就是傅云澜桌椅的照片,他拍摄角度刁钻,挑了几个不同的参数,排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很有创意,看一眼就能感觉到摄像者别具一格的风格和表达方式 。
“你这张照片拍得很有氛围感,很好看。”
傅云澜说的是一张风格偏黑暗的怪诞风照片。里面的桌椅那些被厚厚一层灰覆盖住,一种难以呼吸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而中间那个唯一整洁的桌面却透露出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荒诞扭曲感,更添惊悚。
关于桌椅谢悬君比较有灵感,拍的会较多,每一张的重心都不一样。并且有些可能要修图才能体现出来感觉谢悬君只需要调整参数就可以实现,省了不少事。
“谢谢。”谢悬君轻声回道。
下一张就是那张黑板照片了,傅云澜抬眸看了眼黑板,那是他很久之前写下的。
‘这里存在着智慧,美,繁滋;
否则是愚笨,衰老,寒冷的腐朽:
如果大家不这样,时代会停止,
把世界结束也只消六十个年头。’①
“这段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11首,你也很喜欢吗?”
谢悬君神色认真,他点头,说:“当然,字写得也很好看,我就拍下来了。”
傅云澜看了他一眼,浅咖色瞳仁里闪过犹豫,“嗯。”
谢悬君之前有把照片导入到电脑里,现在的照片不多,只有在学校里拍的这些以及之前拍的几张,很快就看完了。
傅云澜翻完后,小心把相机还给谢悬君,“感谢。”
谢悬君突然觉得傅云澜很好说话,他把相机收好放回了包里,唇角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用客气,你要看书了吧,我不打扰你学习了。”
傅云澜点头向他道别。在他坐下来翻桌洞的时候,傅云澜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把笔弄坏直接丢了,这次过来他下意识觉得笔没有用完就没带。
现在时间还早,他只带了资料,没带其它书。
“抱歉,请等一下。”
傅云澜声音不大,谢悬君也没走多远,他听到后停下来了,问:“怎么了吗?”
傅云澜没有找别人借过东西,他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和生硬:“抱歉,请问你有带笔吗?”
谢悬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地拉开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复古纸袋,袋口被折了起来,看上去很精致。
谢悬君缓慢地打开,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出几分窘迫和和慌乱出来。他将笔小心倒出,一堆笔在傅云澜面前炸开,样式齐全。
复古摩登,线条主义,建筑浪漫,糖果炮弹,水果套餐,纯色天堂,动物公园,情怀系列,脑洞设计,艺术文化。
还有几支因为桌上笔太多滑了下来,正好落到傅云澜腿上。
谢悬君嗓子发紧,他试探着出声:“你随便挑?”
傅云澜:“……”
①屠岸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花里胡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