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韬果然是个乌鸦嘴。
与赵韬见面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正在给一幅画了七八个小时的稿件收尾,不期然就接到了宋时琛的来电。
对方的音色低沉,语调是一贯的不紧不慢,我起先并没有听出任何破绽:“沈老师还在忙吗?”
多年来的摸爬滚打,我在设计行业积累了不小的名声,也听很多人喊过自己老师,从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坦然自若,但唯独每次听宋时琛这般喊时还是会觉得心跳不再平整。
我的思考能力受到了他声音的诅咒,以至于没能立刻意识到一向注重社交距离和分寸感的宋时琛是在临近零点的时刻给自己打的电话。
许是没听到我的回复,他默了一瞬,“在忙的话就算了,也没什么事,你——”
“没,”我盖上了电脑,决定明天再弄,“没加班,在家,怎么了吗?”
我知道,我没能掩饰住我语气里对他的迫切。
可是,除了短信交流,我已经刻意有一周没有见宋时琛了。
他生性敏锐,在爆料之后,我怕见了他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所以刻意避开他。
但许是这次我的迫不及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显,沉默足足延续了一分钟,在我的心跳声一秒比一秒跳得不安时,宋时琛说话了:
“要出来喝一杯么?”
他的语气与以往并无不同。
我的心落了下来,能够和他喝酒的事实令我感到雀跃,不同于劳累一天的疲惫,连带着语气也变得轻快,“好的,还是去Light Night吗?”
那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酒吧,距离宋时琛住的私人小区很近,并且上次去的时候,宋时琛似乎很喜欢那里的调酒师调的酒。
只是从我的新工作室到那里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
宋时琛问:“你想呢?”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去那吧。”
紧接着,我又说:“只是我还需要收拾一下,你知道的,我动作慢,估摸着你要等一会了,如果你到了你可以先——”
“沈玉,”宋时琛第一次打断了我,我听到他呼吸声微滞,“我在你工作室楼下。”
……
在我下楼去见宋时琛之前,从外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的工作室所在楼层的灯一直是亮的。
宋时琛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在刚才与我的对话中我说了多少句谎话。
但很显然,在这个深夜,他花了将近一小时驱车来到这里,心中想要弄清楚的谎言绝不止这些。
坐上他的车后,我对宋时琛会如何解读我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我又开始不自觉焦虑起来,手指开始颤抖,呼吸也渐渐困难。
恍惚间,我听到耳边传来的一声淡淡的叹息。
等回过神,我清晰地听到了宋时琛的声音,他的语气不似刚才戳穿我时的莫名冷淡,再次变回了从前的温和调侃:
“这么远都舍得去?沈老师这么喜欢Light Night可以直说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他还是留了余地。
我虽破绽百出却仍心存侥幸,坚信宋时琛必然只是猜测而非确信。
顺着他递的台阶我笑了一下:“Zack调的酒确实让人难忘。”
“Zack?”宋时琛抬眸看了一眼车内的目视镜,漫不经心地问道,“沈老师之后还去喝过么?”
毕竟上次和他去的时候,我和宋时琛都没问过调酒师的名字。
而我之所以知道,的确是因为后来我又单独去找过这位调酒师学着调宋时琛喜欢喝的那杯酒。
“是啊,”我自然地借此圆了之前说的谎,“Zack为人很风趣,我这些日子忙着工作室的事,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正好也去见见他。”
我尽量控制自己的目光看向车窗,不让它总是落在身侧的人脸上,可是脑海里还是克制不住地描摹起宋时琛的样子。
也许是近段时间应酬不断,他眉宇间似乎有些许疲倦,只是依旧难掩丰神俊朗。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距离得近,我隐约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以及沐浴露的清香。
“沈老师?沈玉?”
我在宋时琛的呼唤声中回过神,偏过头对上了他沉静的目光,他如往常一般轻笑了一声:“在想什么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