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辛城气温依旧很高,但好在上午下了场不大不小的及时雨,让原本闷热的天气有了些清凉感。
中午路上的行人不多,要到晚饭时间才会热闹起来。
秦岩熬了一个晚上整理好了各家供货商新增商品和价格列表,又简单记录了下直营店和加盟店的经营状况,从早上六七点一直睡到了中午,睁开眼随便捯饬了几下就往新店赶,顺便打电话让林雪羽从隔壁买了份午饭。
电动车在店门口的路边一停稳,秦岩几乎是跑着进了店,被空调的冷风一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林雪羽正在往货架上摆东西,看到了便笑道:“哥,怎么没开车呀?这大中午,你也不怕中暑。”
秦岩语气懒洋洋的,往收银台里面走,“车被我爸开走了,懒得回去,我的饭呢?”
“在那架子上,它都看到你了。”林雪羽指了指,顺便观察着秦岩的神色,“你不会又一晚上没睡吧,我们要这么拼吗?”
“不拼怎么给你发工资?”秦岩笑着说完,顺手开了瓶冰水,拖了张凳子一坐,拿出手机把里面的工作消息一一回了,才拆开筷子准备吃饭。
这家直营店是五月底刚租下来的,断断续续装修了不到一个月,六月底才开始营业。
这里虽然不是市区繁荣地带,但坐落着一所在本地还不错的大学,附近也有商场和写字楼,人流量还算稳定,店铺面积和位置都蛮合适。
所以秦岩在看到店面转租信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定了下来,都没去讨价还价。
外面的蝉鸣声在雨后好像更响了,大中午吵得人头疼,也让人很没有胃口,秦岩简单吃了几口饭然后收拾完桌子,把之前打印好的招聘启事贴到了便利店外面的玻璃上。
这个店需要一个值夜班的人,最好有经验。
贴好后,秦岩把垃圾收拾完,又开了一瓶水,坐在收银台里面一边喝一边开始翻看这段时间的货品销售情况。
这时,门口的来客语音提示就响了起来。
摆摆手让要过来的林雪羽继续忙,秦岩站起身,但视线还停留在手里的几张纸上,随口说道:“您看要点儿什么?”
秦岩还在等着对方挑选完商品过来结账,结果下一秒就在视线下方用余光看到对方好像推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秦岩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慢慢抬头,“嗯?你……”
对方带着口罩,帽檐又遮住眉眼,秦岩只听到从口罩里传出含糊的几声,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时间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有了具象,秦岩听到了很远处的汽车汽笛声,听到了街角的说话声,听到了树上的蝉鸣,却唯独没有听到此时此刻,面前人的说话声。
他就维持着手里拿着几张纸的姿势,原本想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半晌后,秦岩发现自己的手很小幅度地抖了一下,他这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请问这个工作,是包住的吗?”口罩下的声音随之高了几个调,伸过来的一双手,有点偏瘦,而这双手里捏着一张东西,秦岩这才认出是他刚刚贴出去的招聘启事。
秦岩刚想开口,对方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礼貌,便用另一只手摘掉帽子,抬头看向了秦岩,态度小心诚恳,“我能试试吗?我可以学。”
之后很久,秦岩仍无法准确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他悄悄见过太多次、等了太久、也想念了很长时间的人,就这样,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午后,突然却又合情合理地站在了自己眼前,他甚至想起了在这之前自己做过的所有事。
他知道他在暗自庆幸。
几秒后,秦岩动了动僵直的肩膀,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郑重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不到口罩下的脸,秦岩只记得对方似乎咳了下,然后他听到了他想听的。
“我叫陆秋,秋天的秋。”
“按照我写好的,写就行。”
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秦岩把笔和纸一起推到了对面,解释道:“这个是试用期的,一个月后签正式的,不过也可以提前签正式合同,只要你愿意。”
陆秋拿笔的手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微微一滞,然后慢慢写下自己的信息,签好了字。
“请问我要什么时候来上班?”
秦岩心里算着时间,斟酌了一下,问道:“三天后,行吗?”
“好。”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签好合同的陆秋明显比刚进门的时候放松了很多,他把自己的那份合同收好,说:“那我先走了,三天后再联系您。”
秦岩看着陆秋点头,又不敢说太多显得自己奇奇怪怪。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都已经走出店门了,被机械提示音一惊,秦岩这才着急地喊道:“请等一下!”
陆秋听到声音站住脚,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几步追上来的秦岩塞了一瓶水,“喝点儿水吧,天气很热,要小心中暑。”
陆秋的帽子已经重新戴上了,秦岩看不清那双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眼睛,但依旧听出了口罩下的一点笑意,“谢谢。”
“人都走没影了,别看了。”
林雪羽拿着根山楂味的雪糕,隔着玻璃门叫秦岩,一点都不想出去晒太阳,“哥,是你的朋友吗?”
秦岩收回目光,不管林雪羽听没听见,轻轻“嗯”了一声。
他走进店,收拾好桌子上的笔和文件,拿起合同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边默念边输入,谨慎又小心。
“嘶,真酸。”林雪羽一边看着秦岩的动作一边咬了一口的雪糕,被突然抬头的秦岩吓了一跳,嘴里的东西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呃,我是说这根雪糕。”
秦岩没接这话茬,笑眯眯地把合同小心地放进包里,拿起了电动车钥匙,“我叫周浅过来帮你,还有,这根雪糕,按原价入账。”
林雪羽:“啊???”
刚来店里没呆上一个小时,秦岩又风风火火地骑着电动车回了家,一边开门换鞋一边给一个自己认识的家装公司打电话。
“喂,你好,你们店里之前宣传的那个床垫还有现货吗?我要一个,床也要一个吧,单人床,一米二两米的,要那种无甲醛的。”
“下午能送过来吗?挺急的,晚上也成,来了记得打电话。麻烦了。”
把电话一挂断,秦岩两三步走到次卧,打开了门。
这套房是秦岩用开店赚到的第一桶金买的,一百平米左右,两室一厅,客厅和主卧连接着一个大阳台。
当初装修的时候就这套次卧被留了下来,只做了衣柜和书架,原本是打算做成书房的,但却一直空着。
虽然他现在的钱可以买到更大更贵的房子,但是这套房子对秦岩来说有纪念意义,他也不是多讲究排场的人,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工作一般都会在公司弄完,很少带回家,时间久了就把这事搁置了下来。
现在正好给陆秋住。
秦岩被自己的想法弄得脸热几分,用凉水洗了把脸打开空调便开始收拾屋子。
把次卧乱推的东西全部搬出来,秦岩又拿上卷尺,一边量尺寸一边在本子上记上一些应该添置的东西,下午还回了趟父母家,开上车,亲自跑了一趟家装市场。
一直忙到晚上,和送货员把床和床垫一起抬进房间,签了收货单送走人后,秦岩又一个人把床单和被子枕头都铺好,把家具从里到外地擦了一遍,在书桌上摆了一盆路上买的花,最后还拖了一遍地。
秦岩满头汗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吹着空调风,看着小卧室的门,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合同,仿佛此时才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了真实感。
陆秋。
他居然真的遇到了陆秋。
比他预想中的情况,好了一万倍。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秦岩是在巨大的期待中度过这三天的。
到了第三天,吃过晚饭,等宿舍里的其他人都陆续离开后,陆秋才小心提起一个行李箱,出了门。他特意挑这个时间,就是为了避免被同宿舍的人看到。
陆秋今年研三,他成绩优异,从本科到研究生一直在这个学校,还在一年前联系老师,申请了读博,下个月就要准备材料报名。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陆秋毕业后是可以直接留校的,这是一个在很多人看来很光明很坦荡的前程。
可陆秋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读博,是不愿意顺从。
所以在自己的研究生课题正式结束并通过答辩后,陆秋拿到了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便选择了离校,没有告诉任何人。
从校门口过一条街,就是那家便利店,它离得学校其实不算远,听说是新开的。
说来也是奇怪,陆秋在那天其实并没有想要去应聘这份工作,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然后不经意间就看到了那份招聘启事。
他其实不需要多赚钱多有前途的工作,在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前,这样一份工作时间只在夜间的工作,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合适的。
终于有勇气开始写啦,希望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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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