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与怒蛟的计划有些出入,但他们还是在夜半时分到了云鹜山庄。
这瑰丽堂皇的宫殿在夜里静得可怕,并没有太多守卫留守。
怒蛟自然是轻车熟路,逐日跟在后面有些担忧:“这里守卫怎地如此松懈?莫不是为了引君入瓮?”
怒蛟哂笑:“想太多了,云鹜山庄一直就是这样。”
“没有哪个小偷有胆子敢偷到赵家人头上。”
逐日一想也是,赵家人的势力不容小觑,多得是为赵大庄主卖命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怒蛟提到的逍遥仙人。
逐日听过这个名字,恐怕师父的伤就是逍遥仙人留下的,既然师父想杀了他,那他就拼了这条命,帮师父达成这个小心愿好了。
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到了藏辉殿,怒蛟示意他停下,吹了个奇怪的口哨,不多时,一个老者佝偻着腰走出了夜色。
“玦爷,好久不见了。”
逐日闻言立马将这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这老者白发如雪,脸上皆是细纹,但眼神闪着精光,十分矍铄,脚步很轻,没有多余的动作,十分干练,显然功夫不错,而对怒蛟的这个称呼,他的身份自然是血重楼曾经的旧部。
怒蛟道:“刚才唤你的信号恐怕已经被玄鹰卫的人觉察,我长话短说,张叔,你可知哪里能弄到返魂香?”
那位被称做张叔的老者道:“早市交易场上应当是有卖的。”
离早市自由交易少说还有三个时辰,怒蛟道:“有没有更快的,我的朋友等不下去了。”
张叔思索着道:“玄鹰暗牢第53号,我曾经见过,应当是无主之物。”
怒蛟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便与张叔告了别,他快速在夜色中穿梭,只为了能在暴露前离目的地更近一点。
逐日乖巧沉默地跟在后面,细心留意着周遭的情况,虽然对方极力掩藏了气息,但细微的响动已经让他们暴露,逐日明白,这是所谓的玄鹰卫出动了,看来今夜注定是一场苦战了。
怒蛟显然也发现了,他冷哼一声:“麻烦的虫子。”
逐日道:“交给我吧,拿药要紧。”
怒蛟点了点头,不跟他客气,加快了步伐,往53号赶去,而逐日则停下了脚步,与最先追上来的镇鳄打了个照面。
镇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出声:“你是…薛燃犀,魔教第一长老!”
“我早已舍弃这个名字。”既然如今他们各为其主,一场干戈是免不了的,逐日可没有手下留情那种天真的想法,说话之间已经抽出鞭子,挥出疾如闪电的一鞭,镇鳄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无情,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以双刀接住了他这一鞭,镇鳄看着怒蛟远走的背影,已经明了:“你们已经暴露,还是赶快束手就擒吧。”
逐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毫发无损地拿下镇鳄,看着怒蛟已经消失不见,他便知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剩下的便是要尽可能地给师父拖延时间了。他将手里的长鞭绷紧,在手心绕了几圈,更加牢固以后,徐徐开口道:“ 突然想起来,教主曾经有令,若你们愿意回血重楼,楼里仍旧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镇鳄听了不禁一笑:“我前脚刚给你们教主送了份大礼,他现在应该恨我恨得牙痒痒吧。”
逐日虽然没有完全了解柳成舟离开的内幕,但总归跟云鹜山庄和青莲他们脱不了干系,反正他话已经带到了,对方执迷不悟,也就不要怪他不念旧情了。
大战一触即发,两人虽未动手,但周遭空气肃杀,夜晚的风又冷了几个度,从最开始的无法琢磨渐渐汇成飓风,摧枯拉朽一般带走了藏辉殿里本就不多的落叶。
镇鳄显然与怒蛟不同,对血重楼没有那么深厚的情感,也许曾经的确也有意气风发时分,但多年颠沛,早已学会了低头,如今他留在云鹜山庄便已说明了一切。
他眼神冷冷,都是杀意,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白光,随着他一抖手腕,瞬间闪到了逐日双眼上,突如其来的刺激,让逐日下意识地闭眼,但瞬息之间他就再度睁开了眼,双刀已经近在眼前——来不及了,逐日想也没想便双手握住了刀刃,灌上十层内力,拽着刀下压,竟然将镇鳄拽离了几分。镇鳄惊骇了一瞬,刚才那招并非避无可避,至少不用付出如此代价,他忽然看不懂逐日的路数,心里被疑虑充满,难道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他甚至没注意自己出刀慢了,抽回来时,逐日的长鞭已经刁钻地缠住了刀柄。
逐日将手放到嘴边,舔了舔流下来的血,甘甜的气息瞬间攫住了他的神经,他的眼神变得痴迷,拽着鞭子将镇鳄拉近了些,手心用力一握,更多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被他淋在了刀刃上,浸润到鞭子上。
这样一幕让镇鳄有些骇然,他一转刀柄,瞬间弹开了长鞭,逐日有些可惜:“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镇鳄甩掉刀上的血,眼神透着些鄙夷,他显然是讨厌鲜血的,血通常伴随着无力与死亡,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双刀势如破竹,带着劲风劈下,但逐日却一点也不慌,只一鞭打开了他其中一刀,另一刀砍在了逐日的肩上,结结实实地切进了皮肉,镇鳄正要暗喜自己一击即中,但随即逐日沿着他的刀,如跗骨之蛆一般,长臂一伸,手法古怪地扣着他腕骨,镇鳄想抽出来,却看着逐日偏头压住了刀背,他愈是往外抽,锋利的刀刃却越是切进皮肉里拔不出来……疯子!疯子!他大意了!而后逐日力气极大地将他整个人掀飞后重重摔到地上,镇鳄几乎被摔得眼冒金星,而那把刀还嵌在逐日肩头,他却手抖得握不住了。
逐日握着他动弹不得的手嗬嗬地粗喘着:“真痛啊…刚见面这礼也太重了些。”
咔嚓——
镇鳄听到自己指骨碎裂的声音,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逐日一脸无所谓地卸掉他的手臂,他整只右手便死气沉沉地垂下,不受摆布。
但这个疯子显然已经超出了镇鳄能理解的范畴,他握着刀身,不知道用了几层内力,那把刀在肩头处断开,但背后实在是不好处理,逐日为难了一小会儿就不在意了,他蹲下身看着疼得打滚的镇鳄,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淡淡问道:“逍遥仙人在哪儿?”
镇鳄哪顾得上什么逍遥仙人,十指连心,如今他右手整个被废,疼痛源源不断,而面前这个疯子不仅身上开了个口子,双手也被刀割伤,甚至肩胛骨处还有未愈合的新伤,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但却是一脸的无所谓,这种已经不把生死放在眼里的人,向来比他豁得出去,他还不想死……不想死!
镇鳄下意识地往后爬,想逃走,逐日却把地上那半柄刀一甩,扎住了他的下摆,继续问到:“他在哪儿?我的耐心有限。”
逐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很是轻微,但在镇鳄耳朵里却与敲响的丧钟无异,他疯狂地用另一只完好的左手想去拔掉断刀,但右边巨大的疼痛让他很难维持平衡,狼狈地东倒西歪,试了几次都没有拔成功,而后逐日终于在他面前站定。
如同恶魔一般宣布:“时间到了,你不说,就没必要再说了。”
镇鳄瞪大了眼睛,极度的恐惧与紧张让他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左手终于将那半截断刃拔了出来,他想也不想便向逐日刺去,逐日看着鲜红的利刃越来越近,瞳孔兴奋地缩紧——他记得刀切开皮肉的快感,他的皮肉永远是弱势的那一方,薄薄的刀片能轻易将牵连着肌肉的神经切割开,而其间所迸射出的鲜血,便是璀璨花火,就像大师打磨的铁器,经由这样耐人寻味的工艺后,便能熠熠生辉,而他也能在这不断拉锯加深的疼痛中,体会到让他沉湎的快乐,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解脱感,好像灵魂已经虚脱,终于不在这尘世泥沼里游荡,而是沉入永恒静寂的黑,他妄图得到这份安宁,所以他甚至有些兴奋地做好了准备,但镇鳄看着他喋血疯狂的模样,手抖个不停,送出去的力道也并不大,堪堪抵着他的外衣,折断的刀实在是太钝了,逐日皱着眉,直挺挺地往前顶,但镇鳄哭骂道:“疯子……你是疯子!”一边失了斗志恐惧地后退,实在是无法给下这一击,逐日有些烦躁地将上衣剥下,袒胸露乳,裸露出整个上半身,他几乎是在血里泡过,肩胛骨的伤口不知道何时已经裂开,染红了绷带,肩头上的新伤涌出过不少血水,将他整个肩头都打湿,顺着他身体的纹路往下流,最终在扎紧的腰带处截断,他拉起镇鳄拿着断刃的手往自己胸口送,嘴里颇有些不耐烦:“你倒是捅进来啊!你不是想让我束手就擒?捅进来吧,不到一刻钟我就会血流尽而死!”
逐日疯狂的举动让镇鳄早已惊骇不已,他望着面前这个恶鬼一样的疯子,惊惧得牙冠都在打颤,疯子…就算他武功略高一筹也无法摆脱这个疯子,他就是要拉人下地狱的…自己可不想下地狱…
镇鳄眼神变得凶狠,不管不顾地大叫着,好像这样才能获得抵抗恶鬼的勇气,用力地捏紧了刀柄疯狂地朝逐日腰腹刺了过去!只要杀了这个人,只要杀了他!自己就还能活!活着…云鹜山庄仍旧有他一席之地!
逐日哈哈大笑,笑镇鳄一只手太过绵软无力,断刃甚至没能插进他的身体里,只带起一条长长的刮伤,而后镇鳄一只手无法维持这艰难的姿势,痛苦地捂着另一只扭曲的手臂痛哭流涕。是了,他不仅仅是折断了镇鳄右手的指骨,连掌骨也都粉碎,甚至整根手臂,都像断线的木偶一般,无法再提起,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也无法牵起一丝痛楚,真叫人失望……
逐日在镇鳄旁边坐下,疼痛让他呼吸间都是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每根神经,他敲了敲变得有些混沌的脑袋,却陷入更深的混乱,眼前忽闪而过的有思寤峰下令人胆寒的铁索桥,有玉婵湖里表情狰狞的神像,有祭司神秘又带着一丝嘲讽的脸,他本能地挥打,想远离这一切,但都是徒劳。
镇鳄看着他发疯一般的行为,越发怵得慌,但剧烈的疼痛让他丧失了战斗力,他狼狈地咬紧牙关,滋生出退意,趁着逐日发疯根本没空注意到他的空档,镇鳄一口气用尽全力撒腿狂奔起来,因为右手的伤,他跑两步便趔趄着险些摔倒,逐日看着他滑稽的动作渐渐停下了手,而后突然像受到了启示一般,睁大了眼睛,对了…师父说了,要把他们都杀了……
逐日摸着自己的腰,却没摸到顺手的武器,短促地愣了一下,随后看到了遗落在地上的长鞭,失血过多让他行动慢吞吞的,他捡起鞭子的时候,看到了一双陌生的脚缓缓向他靠近,逐日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微微侧过头,视线上移,发现是一个拎着酒壶的老者,酒壶上刻着一个'忍’字。
那老者明显喝了酒,周围一阵浓郁的酒香气,步履却异常稳健,逐日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他的身体却因为这危险的信号感到兴奋,他将鞭子勾进手心,直起了腰,而后几乎只有一闪而过的残影,鞭子的另一头就已经缠上了那老者的酒壶,长鞭瞬间掯直绷紧了往回抽,但老者纹丝不动,甚至捏着壶身晃了晃,笑着道:“好酒果然遭人惦记,老头子我才不给你!”
‘忍’?是逍遥仙人!这个让他异常敏感熟悉的名字,已经在死亡名单里,他大喝一声:来得好!鞭子如蛇一般灵活,鞭梢划出嘶嘶的破空之音,猛地抽向了逍遥仙人的酒壶。
这雷霆一击又快又猛,令人胆寒,逍遥仙人睁开闪着矍铄精光的双眼,却不敢托大硬接这一鞭,他整个人如一片落叶,狡猾又灵活地后仰躲了过去,将手里的酒葫芦打开,一口气喝掉了所有的酒,抹了抹嘴:“现在的年轻人越发不知礼数,总要抢老头子的酒喝,可惜老头子我是个吝啬鬼,一滴都不给你!”
逐日才不稀得他的酒水,一鞭不成,便在鞭梢上套上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飞刃,长鞭的威力更甚,挥舞之间,利刃破空,咻咻的声音听得让人战栗。这一鞭仍旧刁钻狠辣,直接扎破了逍遥仙人的酒葫芦,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扔了还剩半截的酒壶,声音已经带上了怒火:“你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追风逐日,斗转星移。比不得前辈的名头响亮。”逐日臂上使力,十分精准地控制着长鞭抽向了逍遥仙人,而尖端的利刃因着这样高速抽动,威力愈是强横,逍遥仙人握紧双拳,振臂一挥,身上的衣物瞬间爆裂开来,他气势汹汹,竟徒手抓住了长鞭,但这一鞭的威力不可小觑,他的虎口瞬间皴裂,血沿着掌心滚下来,但逍遥仙人显然已经进入癫狂之境,如同感受不到疼痛的怪物一般,怒吼着生拉硬拽着长鞭。逐日眼神冷厉,他再度抽鞭,粗糙的纹路擦过逍遥仙人掌心的伤口,一路拉到顶端的结扣处,将浑身的内力都灌了进去,灵活地一甩,利刃便划破了逍遥仙人的掌心,这一刀实在太过毒辣,即便是逍遥仙人也禁不住痛嘶了一口气,但很快他甩了甩手,浑身内力运行,似乎隐隐有一层罡气罩着他,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扭曲,逍遥仙人的表情凝重,早已不似先前那般说笑:“老头子记性不好,这才想起来,你跟那怒蛟都是魔教中人…看来你这是要为他出头了?”逍遥仙人摆开架势,他虽然没有任何武器,但高手周围令人生畏的气场足以彰显他的强大,“我劝你惜命多活几天,老头子我可不在乎什么名声。”
逐日抹过鞭子上新鲜的血迹,放进嘴里舔食着,疼痛与血腥让他极度亢奋,他也拥有了比平常更敏锐的观察力与更迅猛的行动力,正如怒蛟所说,一旦他挣脱桎梏,化为恶鬼,越是深刻的痛苦越是将他滋养得更强大,他邪邪一笑:“多谢你的提醒,但你今天,必死无疑。”
再挥鞭时,那根鞭子已然变得诡异,上面扣了不止一把飞刃,随着他挥击划过的轨迹,利刃淬出亮光,似流星一般飘忽坠向逍遥仙人胸口,俗话说人发杀机,天倾地覆,这一道道寒芒催发出无边惧意,逍遥仙人爆喝一声,矫捷地后撤,躲过了第一道,而后第二道‘流星’坠落,他已是避之不及,只能抬起劲瘦的脚一个飞踢,试图打落这道光芒,而包裹着他的罡气似乎有破裂的趋势,逍遥仙人不禁面色一沉,第三道利刃因为那一踢偏离轨道却歪打正着刺向他下盘,逍遥仙人灵活地腾翻到空中,长鞭招式已老,逐日却快速调整,挥出新的一鞭,鞭梢带着刺眼的白芒如同蛟龙出海再度逼近,刁钻地缠向逍遥仙人的双脚,他不得已只能借势向下,双掌齐出,劲猛的掌风令长鞭再度偏离了轨道,但逐日收势更快,将手里的长鞭舞成了一道道残影,点点白光在逍遥仙人身边炸开,藏辉殿坚硬的大理石地板已经有了数道极深的凹痕,若是打在人身上,怕是要粉身碎骨。
这样大范围地舞动长鞭很是耗费体力与内力,逐日的呼吸越发粗重,但他其实很喜欢这种濒临极限接近死亡的感觉。他脸上笑意不减,等到逍遥仙人忍无可忍将他鞭子握住的时候,笑容更大了些,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在夜晚仿佛两头互相虎视眈眈的野兽,逍遥仙人用力一拉鞭子,逐日如同预期那样飞了过去,但他早就准备好了大礼,作为怒蛟的徒弟他显然更擅长近身搏斗,长腿带着劲风扫向逍遥仙人,而逍遥仙人虽然不惧疼痛,但双手还是因为受伤后硬接下这一鞭颤抖不已,来不及回挡,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脚,瞬间令他血气翻涌,逍遥仙人怒得发出不似人的嘶吼,精瘦的身体又凝起更恐怖的肌肉,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从酒喝完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无法控制,此刻更是失心疯一般随心所欲地挥舞着拳头,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道。
逐日再次拉回了鞭子,在极近的距离下握住了靠近上端的位置重新挥鞭,将自己包裹起来,旋转的刀刃与强硬的拳头相撞,一部分被打散一部分却已然割伤了对方,而逐日甩着如同链刃一般的短鞭,开出了一条血路。
他早就跟师父说过,一寸长一寸强,用别的武器总要比匕首好些,但师父总是不以为意,所以才会在这种只靠一身横练的肌肉和霸道内力挥舞拳头却从来不思考的人身上吃亏,正是如此,师父才会需要他。
啊啊…可是跟这样的莽夫持久战斗也太累了。
逐日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疼痛延续的快感让他昏昏欲睡。真想在战斗结束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无论是进入或者被进入,肯定都会爽上天的。
逐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血更加模糊了视线,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怎么会有这样肮脏又下贱的想法…
另一只眼睛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逍遥仙人的动静——这老头子果然只是手受点伤是还不够的,他瞬间跃了上来,手不行了就以肘为武器,逐日看清了动作,明明可以躲开,却不知为何,脚像被黏住一般动弹不得……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预兆,没错,只要硬接下这一招,应该会直接捣碎他的心脉,预期的快乐让他瞳孔紧缩,他甚至张开了怀抱。
他是无法自杀的,系统不允许。
而他回忆起往事也不过短短数日,还没有人有胆子来找魔教长老的麻烦。他在那一瞬间就像离弦后被狂风席卷的箭,突然脱离路线,朝着不知处坠去,于是他又回想起最简单的解脱之法——死亡。
月儿也好,谁的偏爱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在干什么蠢事!”怒蛟几乎吼得破音,手里的匕首先他一步飞出,拦下了逍遥仙人这一击,他抓住逐日的手拽到了自己身边。
怒蛟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他争分夺秒拿到了东西,赶回来支援逐日,就看到这傻小子明明能躲开却动也不动,甚至一脸期待地张开双臂等着人家招呼过来…那一拳下去绝对会死的!
逐日其实已经在盘算挨上这一拳要多久才会真正死亡,结果却被突然打断,他脸上都是错愕,看清来人之后更是有些失语:“师父……”
“你就算是想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懂吗!”怒蛟毫不留情地拔了他背后的断刃,逐日疼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感觉血流得越来越多,已经有些手足发冷,但他不可控的思绪越飘越远,也越来越离谱。一闪而过的莫名其妙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要是在战斗后跟师父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应该比直接被杀要爽上一万倍吧。
逐日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原来在他心里死亡也好,凌虐也好,都只是他挫败的余生竭尽全力想追求的畸形的快乐,可这又有什么错,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再也无法获得最基础的情感反馈,只能通过这样明知错误的方式去获得他想要的最简单的情绪。
“什…”湿软的舌头前所未有地急切,极度用力地舔着怒蛟微微颤抖的唇,怒蛟几乎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理解逐日这样做的目的,但好在他只是圈出领地一般舔了一圈就退了出去,重新站起身道:“杀了他以后师父跟我□□吧,这是我帮你达成目的以后想要的唯一奖励。”
怒蛟瞪着他却说不出话,嘴里还残留着血的味道,心跳在极度紧张之后失律,他甚至以为要停止跳动了,但此刻又因为一个侵略性的吻吵得他耳鸣,要了命了,他刚才该不会是真情实感的在担心这个疯子吧?
怒蛟捂着自己的胸口,即便知道逐日已经从那种极度不安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了,可胸口跳动的频率仍旧失常,倒灌出莫名其妙的燥热,令他血气都冲向了下腹,甚至在隐隐期待逐日说的话。怒蛟咬了咬牙,难道自己也疯了吗?!
“所以我才讨厌年轻人,总是不顾及别人,既没礼貌,又锋芒得让人妒恨。”逍遥仙人舔着自己手腕上被匕首划出的新伤,气喘吁吁地站直了身体。他只是手受了些皮肉伤,此时得了一瞬喘息之后便颇有余裕,见到怒蛟眼神也不过是轻飘飘地扫了过去,他的目标自然是几乎已经变成血人的逐日,他甩了甩拳头,渐渐适应了这种让人神经末梢都在颤抖的蜇疼,带着罡气的拳一挥,直冲逐日面门,逐日颇为轻松地躲掉了骇人的气劲,长鞭一甩,缠绕上逍遥仙人强有力的臂膀,借力助跑纵身一跃,如同灵活的猿猱荡着柔韧的身体双脚踢向了对方,逍遥仙人大笑一声,反手一勾,瞬间将逐日拉了过去,双拳朝着他身躯重重锤下,在千钧一发之际,逐日干脆勾着逍遥仙人的腿如同泥鳅一般滑到了对方的背后,让他的双拳落了空,而那根长鞭此时已经勒上了逍遥仙人的脖子,逐日双手死死抓住套索,青筋鼓了起来,手上的伤口愈加糜烂,血不停往下流着,拉锯的疼痛让他焦渴难耐,而被束缚住的逍遥仙人,脖子上同样也鼓起骇人的青筋,他想也不想便以肘击打着后侧逐日的侧边肋骨,但逐日只是闷哼了一声,手上更是收狠了力道,逍遥仙人瞬间便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数年来,无数生死争斗的经验经让他不假思索地用双手嵌住长鞭,得以喘息之后,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用蛮力再一次反拽着长鞭,将逐日瞬间摔了出去。
逐日重重摔在了地板上,浑身的骨骼似乎都在发出抗议,尤其是肩膀上的刀伤,更加汹涌地冒出鲜血,疼痛并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助长了他的斗志,汗水混着血水从他光裸的背部流下,在如同老旧风箱一般粗重的呼吸的间隙里,他感觉世界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他几乎听到了藏辉殿零星几片叶子孤独飘落的声音,听到了夜风缱绻的叹息,随后被罡风撕裂成不甘的叫嚣,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乌紫的血从他七窍里流出,逐日笑了起来,看来时机到了。
逍遥仙人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逍遥仙人鲜少体会到恼怒的情绪,他已经无数次跨越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了,但他仍旧在逐日失心疯一般的笑声里尝到了恐惧,他几乎是不受意志控制身体察觉到危险警觉而自发地挥出了一拳,但出拳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轻微的不协调,内力也有些不畅,但这一拳仍旧不可小觑,怒蛟握紧了拳头,数次快要坐不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插手,这是逐日想要的战利品……
霸道的内劲几乎如有实物一般从逐日身体里喷涌出来,他连鞭子也不再使用,手里握着不知何时卸下来的飞镖,他已然放弃了防守,将所有的力量都填进了这五枚精巧的器件中,他清楚地知道,这是胜利的信号,即便他极有可能因为这一拳而丧命。
飞镖脱手的那一瞬,逍遥仙人刚猛的拳头也到了,他只来得及抽回一只手格挡,但这虎啸龙吟的一拳立刻将他打飞,逐日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纸鸢飞撞上藏辉殿罗列的建筑里的一堵墙上,整个人无力地滑落下去,留下一片血色污痕。
而逍遥仙人在挥出那一拳后,他终于意识到,肌肉已经不听使唤,僵硬着迟迟无法收回,五枚飞镖都扎到了他手臂上,疼痛对他来说微乎其微,但他仍然感到恐惧,他瞪着几乎没有动静的逐日道:“你做了什么…”
逐日艰难地撑着身体,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顺利站起身,忍不住对这样无力的自己嘲笑出声,却连最后一点力道都泄了,狼狈地趴在地上嗬嗬地粗喘。
他索性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侧着脸看着逍遥仙人道:“雕虫小技而已。”
逍遥仙人猛然看向遗落在地上的长鞭,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样狠,明明自己身上也有伤口,却在武器上下了毒,让他完全失了防备,阴沟里翻船。
“师父…是我赢了。”逐日笑得像孩子般纯真,“不过得劳烦你补上最后一刀了。”
怒蛟失笑,他就知道逐日不会让他失望,匕首精准地扎进了逍遥仙人的心口,又快又狠地拔出,温热的血溅在怒蛟身上,雪仇的快意让他愉悦地扬起嘴角,逐日并非真的没有力气补这最后一刀,只是狡猾地谄媚而已,而他也十分受用。
怒蛟:“希望前辈你能撑到救援赶来,帮我给赵大庄主捎个信儿,告诉他不要睡得太死,小心哪天身首异处,午夜梦回已经到了十殿阎罗。”
逍遥仙人瞪着怒蛟,迟迟不肯断气,但却连堵住胸口不断冒血的伤口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怒蛟扬长而去。
怒蛟擦掉匕首上的血,看着地上趴着的逐日,抬起脚将他的下巴抬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失血过多有些泛白的脸问到:“还能走吗?”
逐日终于攒了些力气,微微撑起颤抖的身体,像乖顺的猫咪一般,侧脸蹭了蹭怒蛟的鞋面,“师父该兑现承诺了。”
怒蛟怔了一瞬,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果然是疯子,但他迟迟没有消下去的热度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也是个疯子。他将逐日扛到肩上,飞速离开了藏辉殿,距离百善庄还有小半日的路程,留给他与逐日偷闲的时间并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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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东黎旧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