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找死顾萧自然清楚,只是不搏一搏,他怕是连机会都没有了。
力道劲猛的一拳堪堪擦着青莲的侧脸过去,面具被划出一条小口,随之皴裂脱落,青莲的脸也裂开一条小口,但并没有血流出,反而透出里面赤红干瘪的皮肤。顾萧被眼前惊骇的景象吓得呆愣了一瞬,青莲抚了抚自己被刮破的人皮面具怒火更是达到了顶峰,他双手拢在一起,细长的手指翻弄捏起手诀,若隐若现的莲花印自他掌间扩散,看似柔弱无骨,实则霸道刚猛的真气瞬间将顾萧逼退,直到抵在了门槛上,顾萧才停了下来。
顾萧甩了甩通红发烫的手,他知晓青莲难缠,但没想到自己跟对方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他拧了拧眉,更为无语的是,青莲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翻卷起来,无法贴合,怎么看怎么像怪物,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直视。
青莲索性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一张脸,他笑得狰狞,令人几乎透不过气的威压自重重莲花印绽放开来,如梦似幻,真气几乎扭曲了他面前的空间,更是将那一张骇人的脸揉成了鬼魅,顾萧打了个寒噤,大敌当前,他也只能咬牙将所有内力都灌于两掌之间。硕大的莲花已然变成了赤金色,几乎要压得顾萧透不过气来,但青莲仍有余力,他闪着精光的双眸盯着顾萧,嘴角咧了咧,“还要我请吗?”
顾萧咬着牙,承受着被更强大的内力裹挟拉扯的痛苦,他心口一紧,一条血线自他唇角流出,顾萧舔去唇角血迹:“何必劳烦你,让我离开,自然便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青莲摇了摇头,笑容逐渐可怖,“你莫是忘了你在里面呆了多久,花海棠此时应已到唐门五日半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顾萧震惊,没想到自己在不辨晨昏的房间里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青莲抓住破绽,再添一层力,将顾萧直接撞飞进了漆黑的房间里,他拍了拍手,瞬间来了两个黑巾覆面着夜行衣的下属,半跪着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青莲摸着自己可怖的侧脸,看顾萧的眼神多了一分冷,“去拿烙铁来,我要亲自穿他的琵琶骨。”
“是!”
越是接近云鹜山庄,柳成舟赶路却是愈发疯了。先前还能有一个时辰休息,到后面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方振衣本就身子弱,吃了丹药,外加柳成舟替他点穴,也撑不住这样不分昼夜的颠簸,他唇色雪白,脸色更是凄惨,声若蚊蚋:“恩公……再赶下去,我怕是没有命报这救命之恩了。”
方振衣这话说得委婉,他此时已经眼前发昏,天旋地转,嗓子眼一甜,更是止不住地咯血,整个人脱力地从马上跌下去,柳成舟没有办法,只能勒停了墨云,放它去吃草,扶着方振衣将自己的内力渡了过去。
只是他本就体质偏寒,所学武学皆是至阴至寒的路子,输送内力也只是保住方振衣心脉,他认命地去生火熬药,方振衣悠悠转醒,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还有些恍惚:“阴曹地府竟还有天日?”
柳成舟无心玩笑,沉着的脸能滴出水来,他道:“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鲜少有心慌不安的时候,上一次还是顾萧在他面前坠落悬崖,这样一想,他不禁心里更是恐惧,粗略一算,顾萧先他到云鹜山庄应至少有七日了,这之间,青莲竟也没有派眼线来联系他,柳成舟拢着眉,理智的弦愈发紧绷,甚至都没注意到瓦罐里的药都快熬干了。
好在方振衣及时制止,捏着鼻子将那碗熬得超浓的药喝了下去,也不知是被药的热给烫的,还是灵药见效迅速,,总之他服药之后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状态也勉强恢复了些,他当初入局不深,青莲只是用返魂香交换,让他帮忙抓住顾萧与花海棠,如今他也委实不清楚青莲会对顾萧做些什么,故也不好意思劝柳成舟宽心,便只道:“这里已经属于华容山脉,距离云鹜山庄也不远了,若不是我拖累了你,想必一个时辰你便可以到沧浪殿了。”
方振衣喘匀了气继续道:“若恩公信得过我,便先行上山,我随后便到。”
“半个时辰,”柳成舟补充到:“半个时辰我便可到藏辉殿,唐门的人拦不住我,若再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下山,你便自行离去吧。”
“…好。”
“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响彻整个房间,顾萧双目赤红,脸上的经络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地鼓起,连带着表情都狰狞了起来,他整个人在酉告刑之下冷汗涔涔,地上甚至已经洇出水影,但他却无法立即昏死过去,只能被迫承受仿佛永无止境的锐痛。
以下省略。
当青莲得出结果是这铁钩比顾萧脖子要宽得多时,不禁愉悦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用火钳夹着剩余的铁钩翻着面儿,好让它在炉子里烧得更加均匀。
“啊——!”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青莲的歌声,青莲不禁横过眼,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扫他的兴,等真看到时又不禁感到新奇。
阿敏手中的食盒跌落在地,她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几乎已经昏死过去的顾萧,却是碰也不敢碰,本就不善言辞的她,此时紧张得只会咿咿呀呀地比划,她惶恐地看着明显是始作俑者的青莲,一脸哀求地在他面前跪下:“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青莲看着这痴儿莫名其妙的举动不禁哈哈大笑:“你难道不知,是我把他弄成这样的?你还求我,求我杀了他吗?”
“不……”阿敏猛地摇晃着头,随即又惶恐地用力在地上磕起响头来,“不、不要杀他!不要!”
青莲被这聒噪的声音扰得烦躁不堪,眉头微微一皱,顾萧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阿敏,他攒了点力气,一点一点地爬过去,口中用尽全力呼喊着:“别管我……快走!快走!”只是他现在整个人虚弱无比,发出的声音几乎没人听见。
如今的青莲就是个疯子,只懂得肆意释放自己暴虐的丨望,阿敏若在这时候点燃他的怒火,只会跟着他一起遭殃罢了。
阿敏两头为难,看了青莲一眼,他仍旧无动于衷,甚至隐有风雨欲来的趋势,她只好跑到顾萧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上半身扶起。
青莲眼神不善地看着阿敏,没想到自己豢养的一条狗,如今竟也有了自己的思想,不仅冲着主人狺狺狂吠,还护起了他讨厌的人,青莲简直气得牙痒痒,他看着阿敏不人不鬼的样子气极反笑:“不想我杀他,好呀。”
阿敏愣愣地抬起头,以为阴晴不定的主人真的心软打算放过他们,她将虚弱的顾萧妥善扶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这才小跑到青莲身边,努力做出乖巧的样子,“谢谢主…主人。”
“啪!!”清脆的耳光声传来,阿敏直接被打飞了出去,撞到另一侧的墙上滚到了地上,粗肿的四肢也在强有力的撞击下脱臼,阿敏发出痛苦的呜咽,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她好好照顾这个大哥哥,又要动手虐待他,但她再傻也知道,再这么下去,大哥哥会死的。
阿敏咬着牙,半天了才忍着痛再次膝行到了青莲身边,颤抖地跪好,嘴上仍旧不懈地替顾萧求着情:“主人,阿敏、阿敏不…怕疼,你要打就打阿敏吧。”
越是乖顺,越是向着顾萧,青莲的怒火就越是旺盛,他看着面前这个心智不全的怪物,活动了一番手脚,重新夹了一块炉子里的炭渣,扔到了阿敏腿边,阿敏被烫得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躲开主人的“恩赐”,又怯生生地跪回去。任凭滚烫的炭渣蚕食着她腿上的皮肤,她渴望的双眼望着青莲,青莲眼神却比恶鬼还要凶狠,“只要你代替大哥哥吞下这东西,我就放过他,怎么样?”
“你!阿敏,阿敏不要……!”炭火终究还是灼伤了顾萧的喉咙,他发声得很是费力,却喑哑刺耳,伤口也因为他的挣动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来,顾萧眼前一阵昏暗,但他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单纯的阿敏听到青莲的话,看了一眼地上的炭渣,便不再犹豫,她是怪物,怪物是没有资格害怕疼的,所以阿敏是不会痛的,只要她乖乖地吞下去,主人就会放过大哥哥了,大哥哥是唯一对她好的人,不嫌弃她这个怪物,还愿意带她去认识大哥哥的朋友,那大哥哥也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她一定要救自己唯一的朋友!
顾萧的动作早已不复之前的敏捷,但他还是赶在阿敏捡起炭火之前,将炭渣踹远了。阿敏愣了一下,不解地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阿敏总是这样单纯而率真,分不清真与假的界限,顾萧摇了摇头,“他不会放过我的,你不要犯傻。”
阿敏更是疑惑,明明主人已经开出了条件,只要她能做到,大哥哥就能活下去了,而她自己,只是吞一块炭渣根本不会死的,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阿敏看着顾萧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会救你的、大哥哥,相信我。”
阿敏锲而不舍地去捡那块通红的炭渣,情急之下,顾萧将所有力量都凝于掌中,硬是拖着脱臼的手姿势怪异地撑着已濒临极限的身体抢在了阿敏面前,但他外伤严重,手也不听使唤,强行运功一掌拍向炭渣,掌风未至,内劲已消,顾萧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硬生生用皮肉死死摁碎了炭渣,炭火与**的皮肉博弈,发出呲呲的声音,一股白烟飘了出来,顾萧却是连痛吟的力气都没有了,阿敏本就转不过弯的脑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萧碾碎了炭渣会被烫伤,连忙去扳开顾萧的手,只见他手掌一片漆黑,边缘红中带黑,掌心的肉已翻卷起来,炭渣已与烧焦的皮肉混黏在一起,若要清洗,必要剔除腐肉,都说十指连心,顾萧如今五根手指所汇接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糜烂不堪,这是何等的痛苦!阿敏急得几乎要掉眼泪,嘴里笨拙地发出呼呼声意图帮他止痛,顾萧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推了她一把,喊道:“我不用你救…你快走…快走啊!”
青莲轻蔑一笑,手一挥,庞大的真气流动,两扇门瞬间紧闭,屋子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便是那一炉子燃烧的炭火。青莲悠哉悠哉地踱步到炉子旁边,夹起烧红的钩子,款款走到烛台边,“想不到不过几天光景,这贱畜心就向着你了,既然你二人如此情深义重,那就都不要走了。”
“就葬在一起吧。”
烧红的铁钩很快点燃了油灯,屋子里恢复了光明,但这对阿敏来说是致命的,她害怕地捂住脸,紧张地蜷缩起身子,慌张地后退,想躲避在阴影里,但这个房间本就不大,也没有任何遮挡物,无论她跑到哪儿,都会被死亡的烛火覆盖,油灯内特殊的烛芯燃烧发出的味道很快就唤醒了阿敏体内的蛊,青莲取下蜡烛,一步一步靠近角落里的阿敏,血蛊被催发之时,蛊虫如潮般涌动,在皮下肆意地钻爬,将阿敏的四肢扭曲,折成人类几乎做不到的弧度。顾萧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阿敏的身躯膨胀得越来越大,那团火将蛊虫炙烤着,而疯狂的蛊虫则一起反噬着宿主,口齿不清的阿敏张大了嘴巴,双眼突兀地睁大,瞳孔已经涣散,整个人如同一个皮球,直到烛火触碰到阿敏肿胀的皮囊。
嘭——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