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岑没有给兰辞越说他接了电话的事。
从南屿到江安一路,车子走走停停,堵了又通,通了又堵,磨蹭着,中午出发,走到晚上。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车子终于到了江安。
今天除夕,市里禁烟花,但有些小一点的地方,还是不怕死放了两颗烟花。
市中心标志建筑外墙,滚动着明星们对新年的祝福,其他荧幕大屏上全是以往过年放烟花的视频图片等。
年味没有以前浓烈,但人们的心还是对过年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在市里堵了一阵,沈连岑开着车把兰辞越送到回家。
兰辞越家住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子不大,车子不好进去,兰辞越就让沈连岑把车停在外面,他拉着箱子走回去。
沈连岑下了车,把行李箱提出来,问:“不用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了学长,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兰辞越说。
“好,那我明天来拜访叔叔阿姨。”沈连岑整理了一下兰辞越的卫衣帽子。
兰辞越犹豫了一下,“学长,我家里人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不打算告诉他们。”
这沈连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们决定在一起,就应该告诉家人。
“那什么时候说。”沈连岑问。
兰辞越:“学长,你等我一段时间,我先回去探探我爸的想法。”
从小到大,兰镇江很少管兰辞越,对待他只会用父亲命令的口吻,在兰镇江身上,兰辞越很少感觉到父爱。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把自己感情的事告诉兰镇江他们,现在有兰清曜的事,兰辞越更不会说。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沈连岑说。
“嗯。”
看着兰辞越拉着行李箱走进巷子拐角处,沈连岑才把车转头开出去。
这个时间正是春晚直播期间,巷子里很少有大人,只能看到一些小孩拿着鞭炮和仙女棒追着喊着尖叫着。
不知哪家没看春晚,开着KVT模式,在家里唱歌唱得整个巷子都能听见。
兰辞越叹了口气,拉着箱子进了一个破旧小区的楼道,提着箱子上台阶。
台阶有些陡,平常上上下下都要小心,兰辞越双手把着环,刚费劲踏了两阶,突然感觉手被人握住。
“我把你送到门口就走。”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兰辞越转过头:“车呢?”
“停在外面了。”沈连岑说。
走进来要拐几个道,不知道沈连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台阶上亮着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前面提箱子的人身上,背影显得十分高大。
老旧小区,没安装电梯,沈连岑把行李箱提了三层楼高,大气都不喘一下,放下东西,“我走了。”
兰辞越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帮了你,连个门都不让进,水都不喝一口,“学长,进去坐一会儿吧。”
“嗯?”沈连岑抬眸。
“来都来了,进去坐一下。”
沈连岑正在犹豫,他们在门口站了不到两分钟,就听见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哎哟,小辞,刚刚小清说你回来了,我们还以为假的,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开门的是陆琴,兰镇江第二个老婆,也是兰辞越的后妈。
陆琴说话时睨了兰辞越一眼,看他提着行李箱,又不好不打招呼,扯着嘴角喊,“这位是小辞的同学吗,快进来,快进来。”
听到有客人,坐在沙发上的兰镇江才慢慢悠悠站起来,“有客人。”
陆琴热情地把沈连岑往里拽,沈连岑任由人把他拉进去。
看到沈连岑已经进了屋,也不用纠结什么,兰辞越把行李箱推着进自己房间。
刚一进房间,就看见站在窗口看过来的兰清曜。
巷子里房子接着一栋,挨得近,从兰辞越的房间窗口看下去,正好能看见刚才上楼的楼道。
想必兰清曜是站在他的房间,看着沈连岑把他送上来的。
兰清曜长高了一些,好像比上次回来看到高不少,他从窗口走过来,“哥,回来了。”
兰辞越轻轻应了声,把行李箱推到门背后放着。
“哥,外面的人是谁?”兰清曜走过来。
兰辞越往后退了一步,“大学学长。”
“他和哥是什么关系?哥你是不是喜欢他?”兰清曜突然双手把住兰辞越的双臂,“今天接电话的是不是他?”
兰辞越被突来的力量弄得手疼,用里掰开,“接什么电话?”
“这个人是不是你以前喜欢的人?”兰清曜说,“你不是喜欢他很久吗,高中还为了他一个人买票去南屿,是他吗?”
听到以前的事,兰辞越抬起头看着兰清曜,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事,外面响起陆琴的声音,“小辞,小清,有客人来,快出来。”
兰辞越甩开兰清曜的手,咬了下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被陆琴按在沙发上的沈连岑看着兰家两兄弟前后脚出来,眼中思绪杂陈。
电视里放着春晚,唱唱跳跳的节目特别喜庆,给屋子里增添不少节日的气氛。
兰辞越没带过人回家,兰镇江有些好奇他们的关系,问起沈连岑家里有关的事,兰辞越在一旁搭腔,沈连岑尽量描述详细。
“沈家,就是江安豪天沈氏集团,做房地产的?”兰镇江震惊了。
陆琴也凑过来,露出谄媚的笑容,“没想到你和我们小辞是同学。”
“我们中学大学在一个学校。”沈连岑说。
“谢谢你啊,沈学长,把我们家小辞送回来。”陆琴假惺惺地笑着。
兰辞越瞥了陆琴一眼,没说话。
沈连岑,“这次是约好一起回江安,我也回来过年。”
聊了几句,陆琴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一起吃饭。
上完菜,一家人围在餐桌吃饭,知道这是沈氏集团的公子,不好怠慢,陆琴一副热情好客模样,一下接一下给兰辞越和沈连岑夹菜。
沈连岑连忙道谢。
兰镇江习惯性拿酒出来喝,陆琴找来一次性杯子,给沈连岑倒了一杯,“来来来,小沈,今天你谢谢你送小辞回来,叔叔敬你。”
“阿姨也敬你。”
沈连岑为难地看着他们。
只有兰辞越看出这两夫妻的恶心,他赶忙拦着,“爸,学长开车回来的,喝不了酒。”
“开车的,安全第一,不喝,吃菜,吃菜。”
吃完饭,陆琴又想留沈连岑在家里玩一会,自从知道沈连岑的身份,陆琴和兰镇江更想拉着沈连岑聊。
兰辞越看现在时间不早了,赶紧过来打圆场。
“时间很晚了,爸,陆姨,我送学长出去。”
陆琴抬眼看了看钟表,点点头,“是不早了,本想留你住一晚,但这么晚了,你家里人也等着你,那阿姨就不留了。”
沈连岑,“好,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我就先走了。”
陆琴挥挥手,笑容掩了下来。
走出门的一刹那,沈连岑看见靠在墙边一脸不悦的兰清曜,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觉得有些畅快。
兰清曜应该就是今天打电话给兰辞越的人。
走到楼下,楼道里,沈连岑抬眼看了看楼上的位置,有个人影站在窗口,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兰辞越顺着视线看去,正好看见站在他房间窗口的人影缩了回去,兰辞越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
两人慢慢往巷子外走去,巷子里有孩子在玩仙女棒,甩来甩去,追逐打闹。
沈连岑先开口打破了沉静,“今天我接了你的电话。”
兰辞越转头望了眼,“嗯。”
“是你弟弟打来的。”
“嗯。”
刚刚兰清曜说的应该是这个事。
“你家人看起来都很不错,他们应该会同意我们的事吧。”沈连岑说。
兰辞越沉默着没回答。
陆琴对谁都热情,对兰辞越也没话说,但一想到,妈还在世的时候,爸就在外面找女人,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在妈妈离开后,兰镇江把他一个人送到乡下奶奶家,却把陆琴母子接了来。
一想到,陆琴是插足兰镇江和妈妈婚姻的小三,就这一点,兰辞越就不想原谅他们。
他从小被送走,和兰镇江父子感情也不深,他自己决定的事,不想告诉他们。
兰辞越不打算和沈连岑说家里的事,觉得没必要。
一路无言,沉默良久,沈连岑还是问出口,“兰清曜是你亲弟弟吗?”
“不是,是陆姨和别的男人的。”兰辞越说。
年轻时候,陆琴遇人不淑,大着肚子找到兰镇江的时候已经怀孕,兰镇江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接了别人的盘。
还是在妈妈在世的时候。
所以每次想到这个,兰辞越就觉得难受,不想和兰镇江有一点父子之情。
见兰辞越有不愿说出口的家事,沈连岑也不勉强,伸手去牵兰辞越的手,“我知道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决定就行。”
他尊重他。
冰冷的指尖贴着手掌,传来一阵温热,兰辞越任由自己被牵着,往巷子外面走。
巷子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KTV唱歌声,誓要和春晚争个高低。
隔壁看电视的大妈打开窗户,拍着窗户破口大骂,“喂喂喂,隔壁栋的,嚎啥嚎,看个电视都看不明白,死出去。”
唱歌的音量又大了几分。
大妈嚎不过,脱下拖鞋砸到隔壁窗户上,玻璃哐当一下破了口,落到楼下水泥地上,“嚎个屁,看春晚。”
KTV的声音停了半分钟,又继续唱。
“我儿子爱唱就唱,春晚有什么好看的,唱得还没我儿子好听。”对面也探出脑袋。
“唱得更鬼叫似的,嚎丧啊,一天天回来就嗷,吵死了,大过年也不清静。”
“你能唱你来唱,唱歌咋有罪了还……”
“……”
“……”
两个大妈隔着半个楼道吵起来。
楼下看热闹的小孩手里仙女棒不香了,仰着头看楼上吵架。
廉价居民楼没有隔音这么一说,不消一分钟,巷子方圆几里那些人全都探出头来,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看这不比春晚小品香。
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跟着嚎两句,加入战争,吃瓜群众更多了。
兰辞越生怕等会打起来,拉着沈连岑加快脚步走出巷子。
他们这巷子里的人都是住了几十年的,天天能吵吵就不逼逼,能打架就不吵嘴,几乎每天上演,他都习惯了。
沈连岑流连地听了几耳朵,最后被兰辞越推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