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岑把兰辞越送到南大校门口。
兰辞越从副驾驶下车,一样鞠躬,一样礼貌:“学长,我进去了,请回去开车小心。”
沈连岑应了声,抬眼便看见兰辞越转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的兰辞越有一点不同,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反正给他一种疏离感。
这种感觉若即若离,每每想起兰辞越那带着些生分的眼神,沈连岑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心脏跟着抽搐两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让他莫名觉得陌生。
一向对人际关系单薄的沈连岑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连兰辞越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就是一个称呼,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这么在意。
他明明可以想通的,可总是揪着一个点不放。
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
他知道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该对学长有渴望的,现在能得到学长的一点关爱,就有更多想要的。
兰辞越,你是不是有病。兰辞越自己在心里这么想。
盯着手机,兰辞越垂头坐在教室里发呆,教授正在讲台上讲课,他却完全听不进去。
倏地,有旁边的同学用笔戳了他一下,兰辞越转过头。
那同学用笔悄悄指了指前面。
座位前的文德斯教授按掉手中的激光笔,一步一步往阶梯上走来,边走边用德语说:“兰辞越同学,请你用普通话翻译一下这篇文章第三段的报道。”
听到这话,一教室的同学都注视过来。
兰辞越有些走神,整节课几乎没听多少,课本在手边还没打开。
他怔愣半响,才直起身子。
文德斯教授是地道的德国人,在中国已经生活十几年,留着一簇茂密的鬃须,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但在课上,教授还是以最标准的德语进行教学。
教授向台阶上走了几步,停下来。
“你课本还没有打开。”教授说着普通话,指了指兰辞越手边。
被几十个同学瞩目,兰辞越瞬间回过神,小心地把课本翻开,也不知道翻到几页,就随便翻了几页,从座位上站起来。
身后的椅子一整排相连,无法移动,只有屁股下的坐垫落下,砸在铁板上发出“嗵嗵”地响声。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虽然不知道翻到哪一页,但刚才教授的问题他听清楚了,兰辞越便直接盯着黑板上投影的PPT,回答道:“文章第三段讲的是1985年,美国总统在访问德的时候,德总理科尔安排去拜祭比特堡的德军公墓,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德关于二战方面……”
所有人凝睇着兰辞越回答问题,一边打开翻译软件查看是否正确。
待兰辞越把第三大段整个都翻译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文德斯教授没有放过兰辞越,继续用德语提了问题。
兰辞越没有被难到,用最简短的语言回答。
教授继续为难,问了相关节选段的问题,兰辞越同样回答完美。
听到他的回答,教授继续为难:“请用德语描述PPT图片上的内容。”
顺着教授手中的激光笔,兰辞越抬起头望着前方,PPT上出现一张关于文章中描述的二战的黑白图片,应该是用电脑合成的,非常模糊。
兰辞越仔细盯着PPT想了想,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用流利的一口德语回答:“图片上描述的是二战时期农村妇女形象,许多女人将自己的丈夫送上战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丈夫,便觉得十分难过……”
偌大的阶梯教室,同学们听着坐在中间位置的男生,用一口流利的外语回答问题,不觉听得入迷。
许久,回答完毕,教室陷入一刻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啪啪啪啪啪……”
教室里响起轰鸣般掌声,有人吹起口哨叫好,有人赞美鼓掌。
德语教授欣慰地笑了。
掌声雷动一过,文德斯教授从台阶上慢慢走下去,边走边用德语严厉地说:“不要仗着自己会了,就认真不听讲。”
兰辞越也用德语回应:“我知道了教授。”
教授喊他坐下,他才坐下。
文德斯教授是南大有名的教授,很多非专业的学生都会经常来听他的课,所有每次有他的课,课堂上总是座无虚席。
兰辞越的专业课在南大有所耳闻,但大家也没有想到他可以厉害到这种地步,可以和教授交流,还能在不听课的情况下回答上问题。
难怪在学校那么受欢迎。
几个坐在后排的女生见他如此优秀,激动得说不出来话。
“是兰学长,我们上次问他要了微信的,被删掉了。”一个短头发的女生说。
“好可惜,被别人要挟删了。”坐在旁边的女生瘪嘴。
“我记得上次和学长走在一起的人是沈连岑沈学长,我在学校荣誉榜看到过他的照片,他是咱们南大医学系的高材生,你刚刚说话小心,咱们学校很多人喜欢沈学长的。”另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环顾四周,提醒道。
瘪嘴的女生立马改口:“对,我说错了,不是要挟,帅哥让做的事怎么能是要挟,是请求,沈学长请求我们删了。”
短头发女生望着前面的背影,激动地跺脚,“怎么办,我还是好喜欢兰学长,等一下你们陪我去要微信吧。”
“可以,今天沈学长不在,不会被打扰。”
几个女生在后面窃窃私语,直到下课铃响。
女生们拿着课本走出教室,正好看见兰辞越在前面,她们刚想上前,就看见文德斯教授用普通话说了句:“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看着近在眼前的学长又离开了,短头发女生捂着心脏心痛道:“好难受,兰学长又走了。”
扎马尾女生拍拍她的肩,叹了口气,“放弃吧,你和学长没缘分。”
“我不要,我要追到学长。”短发女生兴致高昂,握拳表达决心。
另一个女生摇摇头,“入魔了,别理她,我们要上课了,快走。”
几人有说有笑走了。
兰辞越跟着文德斯教授来到教师办公楼,文德斯教授打开门,把教学用具放在办公桌上,从书架上找了张纸出来,拍在兰辞越面前。
“教授,我……”兰辞越看了看纸张,支吾着。
教授转身在办公桌前坐下,给茶杯里丢了点茶叶,弯腰取来茶壶倒茶。
“你怎么,一次不成功,再申请一次不就行了,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文德斯教授边吹茶叶边说。
“可是,我已经申请几次了,不想申请了。”兰辞越为难地说。
“几次又怎么了,时间还早,你写一篇论文给我,我给你写推荐信。”教授抿了一口茶,被热水烫得呼呼哈气。
见兰辞越支支吾吾,文德斯不想和他扯那么多,直接把人赶出去,“快去准备,继续申请。”
拿着纸张出来,兰辞越把申请表夹在课本里回了宿舍。
徐又阳和于致今天上午没课,两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宿舍里没有人。
兰辞越回来的时候空无一人,他叹了口气,把课本甩在书桌上,发出“嘭”地声响。
“学长怎么了?”头顶响起一个声音。
兰辞越抬起头,就看见从铺上探出脑袋的吴臻。
“你怎么在这里?”兰辞越被吓了一跳。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也住这个宿舍。”吴臻摘下耳朵上的耳机。
自从两人上次单独在校门口见过之后,兰辞越就很少见到吴臻。
吴臻的家就在南屿,回家比较方便,吴臻只要晚上没课都会回家,所以他们很少见到。
“学长,你刚刚叹什么气?”吴臻说。
“没什么?你不是在听歌吗?”兰辞越站在书桌前,把课本放在其他书本下压着。
“哦,我音量放得小。”
兰辞越岔开话题,“你不去吃午饭吗?”
“刚刚徐学长他们去小吃街了,我让他们帮我带一份。”吴臻坐起来穿衣服,然后顺着铁梯下来,“学长为什么叹气?”
“……”兰辞越无语,吴臻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执着。
“没事。”兰辞越转身坐下来,打开电脑。
“学长,你和沈学长怎么样了,最近他很少来学校,你们是不是掰了。”吴臻站在身后。
有一种被人光明正大偷窥的感觉,兰辞越觉得后背发凉,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怎么了,你又想去跟周遥说?”
“切,我干嘛跟他说,”吴臻不屑道,“我和他们又不熟。”
“我和你也不熟。”兰辞越抢话。
“学长,我都跟你告白了,怎么不熟。”吴臻冷笑一声。
听到这个笑声,兰辞越感觉后背发麻,面上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眼神,语气带着无所谓,“什么告白,我可没听到,你明明是逗我玩,你以为我不知道。”
“哈哈哈……”吴臻笑了,“让你发现了。”
此话一出,兰辞越发现了华点,手上鼠标一顿,转头露出惊诧的表情:“你真的是逗我玩?”
或许很乐意见到兰辞越惊恐的表情,吴臻向后退了几步,靠在衣柜旁,语气依旧带着戏谑,“当然,学长,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你不会真的有考虑过怎么回答我吧。”
兰辞越站起来,眼中带着怒意,“为什么耍我?”
“什么叫耍你,你在和沈连岑谈恋爱,我逗逗你怎么了,多好玩,你看你表情,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可爱,难怪沈连岑会喜欢你。”
被人耍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兰辞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沈学长才逗我?”
吴臻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他。
“为什么?”兰辞越盯着他。
“什么为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学长,我只是单纯逗你玩玩,我和同学打了一个赌,看能不能在一个月内拿下你,”吴臻耸耸肩,“显然,这个赌我输了。”
把骗他的感情当做一个赌,“你也想得出来。”
兰辞越气急,使出全力一拳挥过去。
“嘭——”
吴臻一点没有要躲的意思,生生接下这一拳。
瞬间,他的嘴角浸出了鲜血,顺着唇颊沟流下来。
脸上有火辣辣的感觉,舌头抵在牙口处摸索几下,吴臻吃痛地含了口血沫,然后咽了下去。
兰辞越见他这个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发问:“为什么耍我?”
吴臻用拇指在嘴角边抹了抹,笑着露出满口血牙,“因为好玩。”
兰辞越气呼呼盯着他,鼻孔因大力呼吸开合起伏,明亮的眼眸染上一层蒙雾。
“你看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挥拳都像在挥棉花,你说我不逗你我逗谁?”吴臻笑了。
“有病吧。”
看着吴臻唇角流出来的血,还有些发肿的嘴唇,兰辞越刚想抬起拳头打过去,但又马上收了回来,拳头握在手里慢慢松开。
跟这样的人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