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第36章 新学期

李佳奇的这个年，过得很坎坷。

春节期间，李父越发烂赌，输得精光以后，搜了李佳奇的零花钱不说，还让他去找他妈要钱。李佳奇和他爸大吵一架，挨了个重重耳光后，离家出走。

他在网吧玩游戏玩了一天一夜，直到眼花缭乱头重脚轻，才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去他亲妈楼下徘徊。

孙晓见到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他拉进屋里洗漱。他在松软舒服的沙发上睡了一天，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亲妈坐在旁边，一脸慈祥。

可是李佳奇只在他亲妈那儿呆了一天就趁着家里没人时候悄悄溜走了。他走路回家的路上，见到一家汽车修理厂招聘洗车小工，顿了顿脚步，走进去。

开学这天，是他在修理厂洗车干满一周的时间，可以结算工钱。他结束得晚，到学校也就晚。

身心疲惫的李佳奇过得不好，很不好。他也没想到日子可以这么快速的，变得更加糟糕。

和曾思瑶缓慢地在操场上悠悠地走着，他一句话不想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那些不堪，家丑，像团乱麻在脑子里胡乱铺开。

曾思瑶逗他一笑以后，见他情绪依旧低落，也就不再说话，只安静地踩着路边的枯草，听咔哒咔哒的声响。

“为什么不开心。”过了好久，俩人见着已经走过操场一半路程，曾思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一些破事儿。”他轻飘飘地把家里一摊子事儿统称为破事儿，这些破事儿积年已久，像冻了多年的厚实冰层，撬不动，也化不了。

更别说讲出来，即便她不笑话，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许以后有机会吧，但是现在，没什么，就只是一些尚且没有办法解决的，破事儿。

曾思瑶见他一句话轻松带过自己起的这个话头，也能明白他其实就是有口难言罢了。

她微微一笑，踢一块石子儿往操场边的树下，轻松道：“滚到边上去吧。破事儿。”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曾思瑶桌上放了一封粉色信封装起来的信。她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孙晓送来的。原本以为她是送错了对象，但信的左下角有一排蝇头小楷，写着——曾思瑶收。

她瞄了一眼李佳奇，李佳奇低头在看书。

拆开信封后抽出淡淡香气的信笺，上面只有简单两句话，字迹大方好看：

晚自习下课先别走，我来找你帮我个忙。

不要让李佳奇知道！！！

目光在三个重重的感叹号上面停留半晌，曾思瑶微微皱眉，又瞄一眼李佳奇，心重重一沉，寒假期间，李佳奇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晚自习下课铃响过很久，李佳奇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准备。教室门口晃出一个脑袋，曾思瑶见了，轻手轻脚收拾书本。心下惴惴，怎么跟偷情似的呢。

曾思瑶前脚刚踏出教室门，手臂就被孙晓拖着往18班的走廊方向去。她被拉进18班教室，正东张西望观察这个新环境，啪的一声，桌上就拍出另外一个粉色信封。

长方形形状隐隐凸出信封，瞧着那厚度……曾思瑶用眼睛细细掂量了一番，暗叹一声，好多钱啊！

“帮我把这个塞到李佳奇书包里。”孙晓态度严肃，眼神肯定，语气恳求。

“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他不肯要？”曾思瑶往后一仰，避开炸弹似的避开眼前那个信封。

孙晓叹口气：“他很倔，我给他他肯定不收，所以没办法了，只能请你帮忙。”

曾思瑶眼睛眨了眨，犹豫着：“你给他，他不肯收，那就算我帮你把这……悄悄放进他的书包里，他就会收了吗？”她可没胆量当面交给他，这很需要技巧，一不小心就会让对方觉得自己知道些什么在看他笑话。况且，她的确什么都知道了。这样想着，哎，别人家的家事还真是不能多过问。都怪孙晓这个大嘴巴啊，家丑不可外扬知不知道啊，现在搞得她一个明明不喜欢八卦的人很尴尬好吧。

孙晓似乎早就想到了，斩钉截铁地：“我写了这个，”曾思瑶翻起信封另外一面，上面有“生活费”三个大字，“他看了，应该懂的。”

曾思瑶：“……”

“还有，你告诉他把这笔钱放在宿舍里吧，别带回家了。”

告诉他……曾思瑶很会抓重点，可她并不打算亲手递给他啊，还要说什么话啊？

曾思瑶正思索一番如果只能是当面交给他，那么应该挂个什么样的笑容，或者说点什么……孙晓已经把厚厚的钞票交到她手上了。

曾思瑶一脸严肃又紧张地走回教室，李佳奇还在。回来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孙晓说的那句“把钱放在宿舍里吧，别带回家了”，所以，带回家会怎么样？追溯上回吃串儿的时候孙晓总结的有关李佳奇他亲爸的特点，再结合一下李佳奇这回来时那青黑的眼圈和疲惫的神色，她悟了。

哎。这烫手的毛爷爷哟。

见周围还有同学，这种环境下进行这种大宗的金钱交易其实不太方便，所以曾思瑶走过去敲敲他的课桌，小声道：“李佳奇，出来一下。”说完就先走到教室门外去等着。

紧张地捏了捏衣服兜里的大款，李佳奇出来了，站在她面前，灯光打下阴影，她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中。

这种事，要的就是个快。趁他没反应过来时，曾思瑶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信封怼在他肚子上：“刚碰见孙晓，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本以为李佳奇应该伸手接住的，但他双手揣在兜里动都没动。曾思瑶的手就捏着信封怼在他肚子上僵住了。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接着啊。”

李佳奇明显也感觉到了信封里的东西，目光一沉，阴冷骇人。但曾思瑶恍若不见，严格地执行“速战速决”的作战原则，即刻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拉开李佳奇的衣服拉链，然后把信封塞进他怀里后又利落地替他把拉链重新拉好，最后还在他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满意地点了个头。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做完就撒丫子跑掉了。

一面跑一面窃喜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卑不亢，不怜悯也不同情，多么自然大方，利落潇洒啊……就是，可千万别找她去退了啊！！

的确，李佳奇是有点生气地，但他没有迁怒曾思瑶，怎么怒得起来。她小小一个人，一上来就扒自己的衣服，手还往自己怀里伸，一系列动作下来人都懵了，还怒什么怒。

他都气笑了。

从怀里掏出信封看到信封上面的字，沉默半晌后，揣进了衣服兜里。

……

新学期，发新书。

周南从家里带了很多包书的书皮来，仗义地分了一半给曾思瑶，曾思瑶为表感激，用替他包书这种体力劳动作为回报。

她包得仔细，边角都压得很妥贴，周南觉得很满意，顺便就让她也帮忙把名字给签上，理由是他的字没她的字好看。

所以曾思瑶又埋头细细给他的每本书上签大名。

当李佳奇走过来时，居高临下看到脑袋凑在一起的两个人正在低声细语，一伸手就把曾思瑶手里正在写名字的书给抽走了。

“欸……歪了……”曾思瑶喊着。

李佳奇冷漠地把书扔回周南桌上，周南看到书页上一条长长地歪歪扭扭地黑色线条时，气得脸发红：“你是不是有病李佳奇？”

李佳奇冷笑一声：“你自己的书，自己写。”

“曾思瑶就喜欢帮我写关你屁事！”周南脸色已经恢复如常，45度角扬头怒怼李佳奇，一面说一面挑衅似的把书又挪到曾思瑶桌上。

李佳奇见状，一个伸手就将周南的脖子圈在手臂里……俩人又是一通没头没脑的扭打，曾思瑶只能微微叹着气，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俩人打完架后，李佳奇整理好衣服，本以为他就要走了，可他突然弯腰，把头凑到曾思瑶耳边轻轻说：“晚自习下课别回宿舍，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声音小得周南绝对听不见。

气息突然在耳边环绕，曾思瑶觉得耳朵很痒，不由自主歪了歪头想把耳朵缩进去，然后俩人的头就撞在一起，嘣的一声闷响。

曾思瑶摸着脑袋揉着，笑了笑，勾勾手指。

周南见两人说悄悄话也要凑上来，被李佳奇一只手撑住掰开了。

他又弯腰下来，耳朵凑到曾思瑶嘴边。

曾思瑶强行压下心里窜起的一股羞涩，分外自然地凑到李佳奇耳边问：“为什么？”

李佳奇这才觉得自己浑身几乎僵硬，他憋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晚上告诉你。”

周南“操”了一句，把李佳奇推开后皱着眉头一脸气极败坏对曾思瑶说：“你别理他，他最会花言巧语欺骗小姑娘了。”

曾思瑶挑眉，瞥了一眼李佳奇，好像在说：看吧，连男生对你也是这么个印象。

“嗯，不理他。”曾思瑶一面点头一面伸手，“那边的书拿过来我给你全写了。”

李佳奇还在缓刚才那股自耳朵传到全身的酥麻劲儿，终于缓过来后见到俩人又凑到一起的脑袋，十分不爽地再次一把拿过曾思瑶手里的书和笔，语气霸道：“我帮你写吧，我的字比她的好看。”

……

曾思瑶谨记晚自习下课李佳奇要请客这件事。下课铃一下，她朝着那边看过去时，李佳奇也正看过来。

俩人一个眼神交汇，就各自收了书包，貌似分开实则一起地往校门口走。

走到狭窄的校门，在离校回家的人群拥挤簇拥下俩人才凑到一起肩并肩。

“你要请我吃什么？”曾思瑶看着李佳奇的侧脸，明亮的黄色灯光线下，明暗相交的脸更加挺拔好看。他神情专注四处张望，回头时见曾思瑶正盯着自己，露出清朗笑容。

曾思瑶的心突突一跳，怪道那么招女孩子喜欢呢。

晚自习下课的校门口全是扎堆的小吃车，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香味。上了一晚上自习的学生们都饥肠辘辘，各个小吃摊位前都是生意兴隆。

面粉混着土豆丝搅拌，洒入胡椒和盐，舀一勺到平底锅上，滋滋冒油。一面煎得金黄以后再煎另外一面，最后洒上红色辣椒面，是曾思瑶的最爱。

还有狼牙土豆，炒火锅粉，烤肠烤鸡腿，凉皮凉面，糖葫芦……

简直眼花缭乱，让人口水胡乱分泌。

但凡曾思瑶多看两眼的食物，李佳奇就付钱拎走，豪气得曾思瑶目瞪口呆。

但她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才往他胸口塞的那一叠钱，曾思瑶又觉得坦然了。

好歹自己是送钱的财神，他破费破费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她乐呵呵的跟在李佳奇屁股后面，见他手里都快拎不下了，才紧催着李佳奇别买了。

李佳奇带她走进一家奶茶店，把食物统统摆在小圆桌上，说：“吃吧。”

除了过年，曾思瑶从没这么奢侈的一次性买这么多小吃。但她也不好显得自己很没见过市面，所以表现得很矜持，只拿了个土豆饼啃，然后看向李佳奇：“是不是托了我的服你发财了，所以请我吃这么多好吃的？”

李佳奇笑得一脸温柔：“嗯。够不够？”

曾思瑶扫了一眼满满一桌的小吃，觉得肯定吃不完要浪费了，眉头一皱：“你说呢。”

李佳奇单手撑着头，一脸温柔，悠悠道：“这是我自己挣的第一笔钱买的，不是别人给的。”

曾思瑶咬了一下舌头，疼得嘶一声，然后呆呆看着李佳奇，嘴里还鼓囊囊塞着土豆饼。

“我去洗车店洗了一周的车。”他说得很平淡。

曾思瑶看看他，又看看满桌的小吃，眼睛犯酸，但只一瞬就被自己生生憋了回去，笑道：“你这……算不算童工？”

李佳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我满16了！”

“噢。”曾思瑶低头继续啃土豆饼。一种从未有过的满满暖意像充气海绵一样包裹全身，让人觉得踏在云里一般不真实。

其他的她也不想再问，她于此项很自觉，不想撕开别人的伤疤，也不想别人撕开自己的。

“那你以后还去吗？”她指的是周末。

李佳奇顿了顿：“看情况吧。”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境况比李佳奇好多了。至少她还不必出去打工。

又抬眼见李佳奇那张帅气无死角的脸，想起他所向披靡的学习成绩，感叹自己真是多虑了。这样蒸蒸日上的年头，只要自己愿意好好读书，哪有混不出头的日子呢。

她把面皮往李佳奇面前一推：“你不吃的话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李佳奇笑笑，撕开一次性筷子。

除了开头两天的萎靡，李佳奇渐渐恢复之前的活力，不过还是时时摆出一副冷酷高傲的模样。黄瑶虽说被李佳奇明白拒绝，但她一没要求交往，二不死缠烂打，所以和李佳奇的相处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问问题的时候少多了。

不过，忍不住该关怀的还是在关怀，比如顺手给他收拾一下桌子，顺手给他接杯水，或者顺手帮他交个作业，等等。

谁让李佳奇长得帅，成绩好，人格魅力又迷人呢。

新学期的学习内容虽说难度稍稍升级，但一步一个脚印打好基础的学霸们并不在怕的，不论小测验还是整张试卷的考试，都不在话下。

只是晚自习总是一张一张试卷的发下来，大家都叫苦不迭，疲惫不堪。

初春时节，阳光渐暖。天光渐渐拉长，日头上得早，落得晚。枝桠冒出嫩绿新芽，空气里也散发着草长莺飞的新土气息。

尤其一场春雨下来，一夜过去，枯黄的草地冒出青葱的新绿，浅浅的，让人看了心情愉快。

初春的阳光明媚，但打在人脸上不多时，就能觉出一些灼热。光线斜斜经过榕树枝叶照在课桌上，洒落斑驳的影子。

在这春暖花开，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的季节，学校决定——组织春游。

这可是高中唯一的一次春游，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的那种。

其实各班班主任都不想办这种又费力气又担责任还耽误学习的活动，但校长端着茶杯悠悠地说：“……教书育人，还是要注重孩子们的身心发展嘛，不能整天光是闷头学习，还是要多多重视一下美德发展。这样孩子们将来写个作文写个周记，也就不都是全部瞎编了不是。将来回想起高中生涯，也有点东西可供回忆嘛。”

校长不愧是校长，在掌握育人的大方向方面，就是比班主任们思虑周全的多。

很多年后曾思瑶回忆起枯燥的高中生涯，除了运动会这种大事件，唯一还能记得起细节的，就是那时的春游了。

人生有几个十六七岁呢。那时候的人生底色是灰白，青春让它慢慢着色，一点一点变得五彩斑斓。

这里我才悟出我写的是个什么文，大概就是一篇罗里吧嗦的种田文？没有狗血，没有打胎，没有流氓小混混，也没有爱得死去活来非谁不可的那种，就很现实，很努力的小镇做题家，很平淡的情窦初开。他们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我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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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新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