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不久学校拉开了第三次月考。
即便有了前两次的考试经验,曾思瑶考前依旧紧张。想让自己的名字一直稳稳当当地排在前面,就不可能不紧张。
稍有不慎名次掉落,就好像代表了自己的堕落一般,一旦堕落下去,再爬起来就会很困难。自从黄瑶前两次考试跌出前5名,前5名的同学就没再将她放在眼里,大家卯足了劲,只要争个第一。
曾思瑶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又因为每次遥望李佳奇他都是一副埋头苦读的模样,曾思瑶气得想骂娘。
她想说:才高一,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
第三次月考曾思瑶发挥稳定,不辜负日常辛苦的学习,她仍旧考了个第二名,和李佳奇的分差只有2两分。
李佳奇站在排名表前看看自己的名字,又看看紧挨着自己名字的曾思瑶,内心很满意。他满意地走到曾思瑶课桌前,在她课桌上放了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你买的?”曾思瑶拿着糖问周南。
周南一脸凄怆,一脸阴霾,一脸不爽地说不是。
周南这次考试只排了30多名,他很忧桑。
竞争太激烈了,都在认真努力,一个天天下课往外跑打篮球地人怎么竞争得过。
他分外失落,趴在课桌上忧伤地发起了呆。
曾思瑶抿了抿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桌上这颗棒棒糖挪到周南课桌上:“吃个糖,下回能考好。”
周南看了一眼棒棒糖,信了曾思瑶的话,拆开糖纸后塞进嘴里,继续一脸愁苦地趴着。
……
上回期中考试因为18班有两个同学挤进年级前20,梁墨一怒之下换了好几个人的座位。
而这次月考,虽然18班那两个同学的排名依旧很□□,但梁墨已经不再为此生气了。但她有了别的思量,那就是她发现,坐在教室后排的同学,成绩下滑得普遍比较明显。
所以为了不厚此薄彼,她又做了个换位的决定,那就是每个周天晚自习前进行一次座位轮换。除了第一排,后买的每排自动往前挪一排,且整体自动往左挪一列。
这样滚动起来,才算雨露均沾一片和谐。
于是成绩发榜后那个周天大家回校,在梁墨的组织下,他们班进行了第一次浩浩荡荡的换位行动。
这种换法其实对于坐在教室中间的同学来说影响不大,同桌还是那些同桌。但影响深远的,要数坐在教室两边和前后两排的同学。
原本是天南地北的座位,如今陡然就成了同桌。稀奇得跟什么似的。
李佳奇上次换位被排到教室最右边窗边,这一回正好挪到最左边的窗边,和原来最左边靠窗的同学成了新同桌。
而他的新同桌,是黄瑶。
黄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第一排的位置换到现在的位置且无人发觉的。
她自己或许都没算到这一节。所以当李佳奇换到她左手边坐下时,她惊讶得满脸通红。
曾思瑶遥遥看过去时,李佳奇也正侧头来看她。两人目光接触一瞬,曾思瑶便心虚地撤走了。
那时候,她连吃醋都还不会。只觉得如果对一个人有好感了,就该一直对一个人有好感,别人的出现会有什么影响?当然不会。比如她自己如果对一个人有好感,那必然是坚定不移的那种,不可能三心二意再顾其他。
情窦初开大概都这样吧,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曾思瑶的同桌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她离讲桌更近了一排,听课的效果果然更好了。
接连三次考试成绩不俗的曾思瑶,已然地位稳固成为班上乃至年级知名的女学霸。经过大半学期的感情沉淀,李佳奇那些初中要好的同学也不再那么频繁地出现在19班门口晃悠了。
有了新朋友,自然会淡了老朋友,何况这才多大的年纪,哪有那么多的情比金坚。新朋友更情投意合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正是十五六岁,性格成型的关键时期。
12月中,隆冬,天气转冷,清晨天还黑压压一片时,曾思瑶就砒霜戴月地跑到教室门口开门。双手冰凉通红,开锁也更加艰难。
许佑稙早到时见曾思瑶睫毛上挂着水珠,说:“你把钥匙给我吧,早上我来开门。”
曾思瑶开了半天没打开门。
许佑稙伸手接过钥匙,他的手刚从手套里拿出来,带着点温度,拿钥匙时触到曾思瑶的手指,一派冰凉。
他打开教室门,顺手将钥匙揣进自己兜里,没理会曾思瑶跟随钥匙的目光,说:“怎么没戴手套,天这么冷。”
曾思瑶这才抬眼看他,还是那副冷峻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幽幽深沉如海看着自己,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把手揣回衣服兜里,跟着一起往教室里走,又顺手打开灯,说:“戴了手套不好写字。”
许佑稙将自己手上的手套取下来递给曾思瑶:“你手太冰,戴会儿吧。”
曾思瑶垂头看着黑色皮手套,没反应过来接还是不接。
许佑稙将手套往她手里一放:“刚戴过,趁着里面还暖和。”
曾思瑶把小手放进大手套里,果然十分暖和。但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不太好意思。可转念又想,戴一下手套而已,想那么多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不能玷污了同学之间纯粹的美好友谊。
她举起两只大手套对许佑稙笑了笑:“暖和,但是你手套可太大了。”
许佑稙触到她目光一瞬间就急忙转过头去往自己座位走,边走边说:“早自习过了再还给我吧。”然后放下书包翻开书自己开始学习,没再和曾思瑶搭话。
曾思瑶拍拍两只皮手套,思索了一番这个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的许同学的考试排名是第几来着?
想不起来,于是她趁许佑稙埋头不注意,轻轻踱步到黑板前看了一眼排名榜,顺着序号往下很快找到许佑稙的名字——14名。
嗯,还不错嘛。
又拍了拍两只皮手套,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周南来时见她手上两个硕大的明显不合适的皮手套,说:“哟,现在流行戴大手套了?”
曾思瑶拍了拍举得更高:“好心人借我的。暖和得不得了。”
“谁借你的?”
“许佑稙。”
周南看了一眼远处的许佑稙,从自己衣服兜里掏出两只黑色针织手套豪气地放在桌上:“我也有,你咋不借我的?”
曾思瑶白他一眼,继续拍着两只硕大的皮手套继续看书。
自从周南接连两次考试失利以后,他的学习状态明显有了很大改变。下课也不出去瞎晃了,午休和下午也不打球了,吃了晚饭溜达一圈儿就回到教室坐着学习。
面对这种触底反弹发奋图强的同桌,曾思瑶说不出一丁点调侃的话,只默默地把自己的笔记给他看,又在他苦思冥想解不出题时及时地友好解惑。
后来,周南终于也主动来问她一些小问题,但始终都是自己在处理自己的问题,没有过多麻烦过曾思瑶。
曾思瑶从没想过这其中关节。明明她一点也不介意帮助周南辅导,因为周南从来对她都很讲义气。
……
自从许佑稙主动接过钥匙早起开门,曾思瑶终于可以在温暖的被窝里多赖十分钟。
这天清晨,白霜铺满大地,树梢和草地都是一片白。曾思瑶穿着一双厚绒皮靴,一脚踩在杂草上,听见一声刺啦脆响。
一时玩心大起,沿着路边草坪呱唧呱唧一直踩,随后一头撞到李佳奇身上。
李佳奇玩味地垂眸看着她,指着路边一个牌子——爱护小草,不要踩踏。
曾思瑶从草地上出来,睫毛上已经挂起了霜珠。嘴一张就是一口白气:“李佳奇你踩草,小心我告老师去。”
李佳奇伸手在她脑袋上宠溺一拍:“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颠倒黑白。”
曾思瑶的脸本就被冷风吹得泛红,也就看不出什么变化,她抿着笑绕开李佳奇。
李佳奇跟上去走在旁边,想起什么,问:“你现在才去教室,教室门口岂不是排满了人等着。”不是疑问,只是肯定句。
“不用我开门了,许佑稙每天都比我早到教室,所以我把钥匙给他了,他开门。”曾思瑶漫不经心道。
“噢?”李佳奇顿了顿,又道,“那你之前怎么没想到把钥匙给他让他开门?”
曾思瑶抬头,觉得李佳奇的话很有道理。但她还是很快找了个理由:“我是住校生,当然我开门比较方便了。万一许佑稙哪天睡过头或者生病来不了学校,到时候哪里找钥匙去?”
李佳奇挑眉:“那你现在又放心把钥匙交给他?”
曾思瑶顽皮一笑:“这几天太冷了,他要开就让他开吧。过几天我再把钥匙要回来。”
两人一句一搭地一起走到教室门口,正好碰上校外来的黄瑶。她戴着围巾和手套,怀抱着一袋热乎乎的早餐,见了李佳奇就伸手过来:“喏,王家包子铺买的酱肉馅儿,你尝尝有没有你说的那家好吃。”
……
曾思瑶嘴里的单词念了好几遍,一直也没记住,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黄瑶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递包子给李佳奇的画面。
又忍不住往他们那边看看,但都在认真埋头背单词。
曾思瑶生气,轻轻摔了一下笔,叹自己胡思乱想耽误学习。然后又暗骂了自己两句后,终于凝神用功。
天冷以后,教室的门窗时时关着,偶有人打开,坐在门口或者窗边的同学就大喊大叫:“冷啊你大爷的,把门儿关上!”
所以教室里开始缺氧,一个一个的脸上泛起两坨滚烫的红晕。
晚自习下课后,曾思瑶紧着手里的一道难题没写完,所以并没立刻收拾回宿舍。
她神情专注,没发现周南离开后位置上重新坐下的是李佳奇。她以为只是周南忘了带什么东西回来拿。
因为急着解完题好回宿舍,所以一着急,脸上两坨红晕更红了。
耳旁就传来“曾思瑶”三个字,轻柔的声音,没什么辨识度。她“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然后一只冰凉的手靠近她的脸,手背靠在脸颊上一阵冰凉。她被冰得一个哆嗦,经验地地抬起头看过来,李佳奇见她面向自己时,右边脸上也是一坨红晕,于是又伸出一只手覆在她另一边脸颊上。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互相看着,气息可闻。李佳奇修长的手伸得笔直,手背贴着她红彤彤得脸颊。
曾思瑶呆住了,心跳爆表,几乎就地阵亡。
李佳奇却表情淡淡,问:“你脸怎么这么红?冻感冒发烧了?”
曾思瑶害怕地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双手,然后迅速扫了一眼教室里仅剩的同学和教室两个门,还好,没人看见。然后才将目光转回到李佳奇身上,口齿不清结巴着:“……你,你还不走?”
李佳奇的手还悬在半空,见她紧张的表情也跟着紧张了一瞬,收回手后语气悠然:“你不也没走。”
曾思瑶看看自己桌上摊开的书,咽了咽口水,开始收笔:“走,我现在就走。”
李佳奇看着她收拾东西,却没动身。
待她收拾完毕起身要出来时,李佳奇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她。曾思瑶也不想和他对峙或者打闹,看了看座位另外空着的一边,逃也似的从另外一边往外走,虽然其实心里也不舍,也想和他呆会儿,但这……这不行不行,不能乱来。
“你还不回去,一会儿宿舍都关门了。”她一面走一面撂下这么一句。
李佳奇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开心地笑了笑。
李佳奇踱步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刚去上了个厕所,回来路上就打了下课铃。进教室却见曾思瑶还在埋头发奋,忍不住就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看她那副惊慌如小兔的模样,李佳奇觉得太可爱,就忍不住一直逗她。
他走到座位上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见到自己桌面上躺着黄瑶的草稿纸,不动声色的抬手向她那边挪过去。又见草稿纸上写着一个虽然模糊却尚能辨认的自己名字时,脸色黑沉,又将那草稿纸往边上挪得更多了些。
少年时的爱憎分明,和长大后的瞻前顾后可真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