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第3章 你的脸 红了

早恋。

多么美好又残酷的词。

大家对这个词充满敬畏，那是种既向往又畏惧的心思。

十五六岁，情窦初开，是天性。然而学习为重不可分心，所以不能早恋，是规则。那恋爱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都是学业未来的绊脚石。不可，万万不可。

大家轻声笑着，像在笑话别人似的。

他们大概要多年以后才明白，他们现在轻蔑笑着的，其实就是他们自己。

学校的宿舍区和教学楼之间有条林荫路，路两旁种香樟树，四季常青，樟香怡人。

夏日，明媚的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斑驳，无风，斑驳的光便影如星辰一般岿然不动。

曾思瑶从宿舍里拿了书包就出来了，宿舍的舍友还不太熟，她不想呆在里面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路过香樟林时，路上正好没什么人。

她很喜欢这种林荫的感觉，繁茂的枝桠伸展开，将刺眼的阳光挡去大半。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闭上眼，浑身笼罩在星光里。

想着今后的每一天，都能从这里路过，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收获此刻的美好，她忍不住面带微笑，甚至就要展开双臂拥抱新生活了……

“啊……”然后她惊呼一声。

一个美丽的意外。

一只枯树枝好巧不巧，不偏不倚地落下来，拍在曾思瑶脸上。

是真的疼。

她捂着脸，身后响起脚步声。

然后逃之夭夭。

回到教室后，右脸颊某个位置依旧针扎般疼。她忍不住摸了又摸，心道脸上怕是留了印子。

此时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书还没发，书桌也空着。

空荡荡，静得让人不好意思进去坏了那个安静气氛。

拖动椅子在地上拉出刺啦声响，带出回声。曾思瑶放下书包那一刻，有些后悔。她来的太早了。

之前梁墨讲完一堆话之后就解散了大家，自由活动，只要赶上晚上6点半的晚自习就行。

谁也没想到第一天晚上会有晚自习，一片怨声载道。

她打开书包，里面装了几本文学读物。想拿出来看又有点犹豫，会不会显得很突兀？她并不想显得过于招摇，不想被人注意，也不愿意一来就被人贴上个书呆子或者学霸之类的标签。

正犹豫，三个女孩说笑着进了教室。

“哈哈哈我就说不是，她非说是。”

“她近视你不知道吗？”

“她还去拉着人家，凑近了看，把人家吓得一愣，哈哈哈，太好笑了……”

“哎呀他背影真的很像啊，你刚才不也说就是吗。”

“我说再看一下你就去拉人家……”

安静的教室立刻生动起来。

曾思瑶松了口气，很好，待会儿定会陆陆续续有更多同学回来。她用手背靠了靠自己火辣辣的右脸，拿出本书，翻开书签那一页。

不过片刻，身后的课桌椅子也动了。

李佳奇无言坐下，将书包里的书一本一本往外拿，码在课桌上，整整齐齐。

曾思瑶在前面听得胆战心惊，书本落在课桌上的声音很有分量，听也听的出个大概。

曾思瑶觉得右脸要烧起来了，比刚才更热。

放好书，身后却没了动静，并没有出现合情合理的翻书声。

嗯？

1

2

3

4

5……

曾思瑶回头。

一双灰褐色，晶莹幽深的眼眸盯着她，吓人一跳。

迅速转回来，又转回去，撂下一句：“你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再转回来，心跳加快。

李佳奇愣了愣，然后悠悠开口道：“你的脸，红了。”

“……”

大爷的。

曾思瑶在卫生间的水池接了一捧水洗脸。脸上立刻降下温度，却觉得右边脸某处火辣辣疼得更加明显。

那是树枝落下戳到的地方，但这里一个镜子也没有。她只能用指腹轻轻摩挲，觉出好像脱了一小块皮。

没事，过两天就会结痂的。又掬起一捧清水浇在脸上，准备回教室。

这样的天气，水滴在脸上快速蒸发，带来舒适的凉意，很好。

迎面又遇上正从校外背着书包回来的阳光少年周南。

少年见了她，嘴角扬起微笑，打了个响指愉快和她打招呼。走近了正要说话，见她脸上有伤，愉快的脸变了色：“脸怎么了？”

“啊，被树枝刮了一下。”

“呵呵…挺会走路的。”

她尴尬一笑，笑时扯痛伤疤，又忍不住伸手。

“别摸，小心留疤毁容。”

知道他在吓她，也不介意，哂笑：“这点小伤不至于。”

她不知脸上掉落的皮究竟多大，总之摸起来还好。

周南想了想，原地站住。曾思瑶也站住，疑惑看着他。

“你先走，我出去一趟。”

“噢。”

刚认识，不好意思问出去干什么。干什么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待曾思瑶再回到教室，人又比刚才多了好些。她身后的同桌李佳奇正旁若无人的拿着书在看，依旧是那副闲闲的神情，看的倒是入迷。

曾思瑶走到座位上，然后轻轻的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书名---盗墓笔记。

没忍住扑哧一笑。

李佳奇抬眼。

“你继续。”曾思瑶淡淡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去坐下。

这一回，曾思瑶手里的书看得终于毫无顾忌。她不希望自己在人群里过于惹眼，也不喜欢自己的行为太过惹眼。平平淡淡，泯然众人，最好。

5分钟后，周南回来了。

一面坐一面拉开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只药膏，咣当放到曾思瑶书页上。

“药店老板说擦破皮涂这个好得快。”周南一面说一面将书包挂到椅子背后。

放书包时撞到李佳奇的目光，冰冷又直接。相交的一瞬，分别挪开。周南转身回来，曾思瑶正拿着药膏看说明。

“反正药店老板是这么说的，擦坏了可不要怪我。”

“谢谢。”原来刚才，他出去是买这个。

曾思瑶觉得这个同桌很仗义，她心里很感激。他定是知道她人生地不熟，便很主动地给她提供帮助，嗯，很是优秀，很是通情达理。

又想起重要关节：“这个多少钱？”

“……2块。”

“我拿给你。”

“……不用了……”

曾思瑶从书包里掏出小钱包，又从小钱包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周南：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周南：“……”

夏末初秋的傍晚，尚且无风，蝉子闷得在树上吱哇乱叫。

但教室里没人在意它们，都在忙着认识新朋友。

“你是北镇中学的？我初一的时候就在那里！”

“真的假的？你后来转学了？”

“对啊，我读了一年，家里就搬家到城里，我就转走了。校门口有个很大的文具店是不是，叫昌哥文具。”

“对对对……那家文具店现在还在。”

“对吧。张帅你认识不？”

“帅哥的帅？”

“对。”

“咋不认识，学校出名的很，校篮球队的，又高又帅，校草。”

“是呀，我发小！”

“真的啊我去，通说他也考的我们学校啊，改天约一约，一起打球啊！”

曾思瑶从下午就开始看书，看得累了，渐渐趴在桌子上，一手枕着头，一手端着书，斜眼看着。

周南见她这样，忍不住调侃：“你不怕眼睛看斜了么？”

“不会，我眼睛好。”曾思瑶笑着回答。

嗯，成绩好，还没近视。这情况，要么是基因好，要么坐姿正确，要么，眼保健操做得认真。

曾思瑶很笃定，她是因为第三种情况，才直到高中都保持1.4的良好视力。

她向来是个极认真的人，做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内心觉得正确，都做得极认真。

相反，但凡她觉得不正确或者无关紧要的，即便1 1=2这样简单的答案，她也懒得动一动脑。

当夕阳的霞光染红玻璃窗之时，他们班的正班主任，曾经的学校校长，来了。

梁墨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

他手里拎着个不锈钢大水杯，人往讲台上一站，水杯往讲桌上一放，目光往教室里轻轻一扫，教室里便瞬间鸦雀无声。

怎么说，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嗯，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刘。”一面说一面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个字。由于黑板上还密密麻麻都是排位的学生名字，他只能将自己的“刘”写到最右边的空位上，大大的，一个“刘”，笔力有劲飘逸，像在写毛笔字。

“我是你们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说着他顿了顿，仿佛在措辞。

“我想说的话呢，想必今天梁老师已经讲过了，我也就不再赘述。接下来的三年很重要，可能是决定你们未来一生的三年，我只希望，三年过去，或者10年过去，你们回头看的时候，能够觉得这三年没有遗憾。我也很荣幸，可以陪你们一起面对这三年即将经历的起起落落。”

……

遗憾么，会有什么遗憾？每天的学习时间太少，还是玩耍的时间太少？

遗憾没有经历一次早恋，还是遗憾那经历过的，却没有结果的早恋？

遗憾这东西，也是个玄妙的东西。

但曾思瑶觉得刘毅讲得很好，她大为震撼十分动容。不愧是曾经的校长，教育思想的高度就是非同凡响。什么三年的战士，什么战场，境界低了好么。

刘毅讲了大概20分钟，主要是进行了一番心理教育和思想格局的打开。大家听的很是受教，均是一脸严肃，目光如炬，若有所思。

夕阳全然落了下去，红霞渐退，天空开始变成深蓝色。然后渐渐变黑，深靛如墨。

刘毅离开后，梁墨再次走上讲台，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是大受震撼大为震惊。

整理了一番情绪，目送前校长离开教室以后，才悠悠走上讲台，重新掌握局势。

“嗯哼……”她清理了一下干哑的嗓子，说：“好了，班上的同学们都还互相不认识，那我们就来先做个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吧。”

大家：“……”

还真是雷厉风行效率姐啊！一句废话都不带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