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沉迷 第3章 再遇

讲真的，蒋庄现在的表情有点猥琐，许小葵要不是总路过那家店，怕不会以为蒋庄要带她去什么白马会所。

有孩子在校门口哭哭啼啼，不肯跟家长回家，许小葵同情地看了一眼，但没管，一来这孩子不是她班里的，二来是她没有太多立场管。

热风钻进毛孔里，带出一身的汗，蒋庄用手遮了遮额头，盯着夕阳幽幽道：“都十月了，怎么天气还这么热啊……”

许小葵穿的是套装，外面的黑色西服吸热，更是苦不堪言，她不禁加快脚步。

蒋庄乐了：“慢点走，不着急，那帅哥每天都在。”

许小葵蓦地一顿，脸红着说：“别乱讲，我有喜欢的人。”

有人能好看过周雪明？

她不信。

电视剧里的演员、偶像团体里的爱豆，国内的国外的，有一个算一个，在她心里都比不上干净清澈的周雪明。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周雪明的双眼就是世界上最美的窗户，不仅形状漂亮，而且目光纯净，不管多少次想起那双眼睛，许小葵还是会怦然心动。

那是她见过最吸引人的眼睛，没有之一。

周雪明说过他想学医，仔细算算，距离高中毕业已经七年了，周雪明现在可能在哪家公立医院实习呢吧，以他优越的样貌和认真的态度，说不定已经找到了不错的女孩结婚了。

许小葵苦涩地笑了笑。

好遗憾，高中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告白，竟再也没机会了。

时间真残忍。

蒋庄挽起她的手，贴着她的耳说：“我告诉你，那位啊，要不是个瞎子，我就算死缠烂打也要把他追到手的。可惜了，哪怕是少条胳膊呢，我都能接受，失明……生活太不方便了。”

许小葵没说话。

追人哪是死缠烂打就能追到的，若是真那么容易，周雪明早归那个富家女所有了。

蒋庄还在讲着什么，但许小葵没再认真听了。

她在想医生这个职业。

许小葵对医生了解不多，只在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部医疗题材的台剧，叫白色巨塔，据说是翻拍日本的，男主英俊帅气，和身为麻醉师的女主相爱，可他最终在误会之下和女主分手，成为院长的乘龙快婿。

资优俊美的男人会被上级盯上并不意外，生活中也不少见。

那周雪明呢？

他的妻子又会是……或者说，已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他大学里志同道合的优秀女生，还是经由某人介绍而认识的女人呢？

家境怎么样？长得漂不漂亮？是否也同他一般上进？

一声叹息呼出，许小葵愣了愣，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唇。

这居然是她的叹息。

她竟在无意识地嫉妒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在心里暗戳戳地评价，甚至阴暗地希望那个人最好连她都不如。

扯了扯嘴角，许小葵摇了摇头。

什么啊，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也配不上周雪明。

退一万步说，周雪明的妻子真的不怎么样，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周雪明寂寞了想花心了，那也轮不到她补上。

何况周雪明那样自律，他做不出背叛妻子的事情，他不会，许小葵坚定地相信，他不会。

“到了。”蒋庄松开许小葵的胳膊，跑去逗店里养的大肥猫，撸着猫咪软乎乎的下巴，蒋庄对里面的女人挥了挥手，“二嫂，我带朋友来了！”

大肥猫喵了一声，然后再无声响。

许小葵怔了一下。

正常的店家，哪怕是盲人，听到顾客主动打招呼，也会回应一下吧？

可这里没人回应蒋庄，蒋庄也像习惯了一样直接进了门。

许小葵迟疑跟上，一进门就有个黑瘦黑瘦的中年女人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手指指向破旧的电脑，啊啊啊了几声。

干涩而不成调，如同坏掉的轴承在不堪重负的时候发出的碎裂声。

怪不得不欢迎顾客，原来也是个残疾人。

漆面斑驳的大桌子显示着岁月的痕迹，每一条裂缝都像是时间张开的嘴，里面藏着的细小灰尘便是它们吞咽掉的记忆，许小葵呆呆看着，中年女人推来一个小册子，指着姓名一栏，示意她填写一下信息。

墨水无限趋近于零的中性笔捏在手里，许小葵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莫名紧张。

这家按摩店真的靠谱吗？

按摩师是盲人，收银的是哑巴，全部都是残疾人。

她并非歧视残疾人，只是心里没底，看不见的看不见，说不出的说不出，整个店里找不出一个健全的，遇到了事情，这些人要怎么办？

蒋庄熟捻地倒了杯水给许小葵，问二嫂：“还要等多久呀？”

二嫂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二号在收拾了，三号要等十分钟，一号没时间。」

蒋庄想到晚上还有一场电影约了人同看，就选了二号。

店铺虽小，招牌朴素，就连撑门面的款台和电脑都旧旧的，但很意外的，隔间居然十分干净，按摩床上铺着浅蓝色的一次性床单，小小一间屋子整洁无异味，找不出一根上个顾客留下的头发。

蒋庄趴下，二号师傅戴着墨镜，询问她哪里不舒服，蒋庄呵呵一声，不住抱怨：“二哥，我哪里都不舒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许小葵坐在一边傻乎乎地盯着二哥看。

这应该是二嫂的丈夫，也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店的那个扫地的男人。

男人的脸棱角分明，手指粗粝，胳膊壮实，看起来就有力气，身上的白大卦洗得发白，有种一尘不染的洁。

许小葵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惶然垂下了眼帘。

二哥倒也不是个沉默的人，和蒋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蒋庄说：“可惜哟，今天等不到雪明。”

二哥咔嚓一声错开她僵硬的脖子：“雪明忙，你知道的。”

“我知道，不提前约还约不到他呢。”

许小葵弱弱地问：“那个……雪明是几号？”

其实她还想问问，是不是白雪的雪，明亮的明，可她已经很羞涩了。

光是说出和周雪明同音的名字，她已经很羞涩了。

蒋庄眯起眼睛：“一号，但他没时间，不过你可以去一号房偷偷看看，喏，门上有块磨砂玻璃，最边边上那条缝儿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

许小葵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就问问，就问问……”

蒋庄笑笑不说话，许小葵默默坐着，也不说话了。

许小葵又在想周雪明了。

周雪明似乎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安抚剂，穿插在她生活的缝隙里，只要她静下来，就会想到他。他干净熨贴的校服，时常突然红了的脸，赧然抿起的薄唇，后颈偶尔流泻出来的一丝洗发水的香气，以及，他偶尔瞥到她时，并无交流、也不是看向她、却如水一样清透的目光。

不管哪一样，都可以让许小葵发呆很久很久。

二嫂敲门进来，举着小本本：「一号有时间了，许小姐请跟我来。」

许小葵愣住，一想到一会要为她服务的是和周雪明同音的人，她便慌乱。

拘谨地站起身，扭头瞅了眼蒋庄，有意想问些什么，然而蒋庄已经在舒适和放松之中陷入浅眠，许小葵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去了一号房。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门。

他身形高大，肩膀很宽，直筒型的白大卦遮住了他的腰身，但盖不住他修长的一双腿，他穿的是运动裤，最下面是一双出了名舒适的运动鞋，许小葵目光重新上移，突然在他的后颈处滞住。

好白。

和周雪明的冷白皮一样的白。

而且右边也有一颗浅红色的痣，不是凸出来的，扁平得像是画家无意间漏下的一滴颜料。

许小葵的心脏一紧，对自己说，不是！

这绝不可能周雪明！只是一个名字相似、皮肤也白的人罢了！

周雪明清瘦，肩膀没有这么宽厚，个子也没这么高，更关键的是……

周雪明，他应该在大医院里当医生，享受着不算低的薪水和病人的爱戴。

他应该坐在诊室里认认真真地同每一位来就诊的患者交流，用他那双全世界最美丽的眼睛注视着对方，然后用他那双白到似雪的手敲击键盘，写下病例和诊断。

护士们都很年轻可爱，他备受她们的青睐，或许有人在追求他，或许他也接受了其中一个的追求，午休时两个人一起坐在绿荫浓密的长椅上共享一个勺子，他会在最恰当的时刻低下头，亲吻女孩的面颊。

所以，这绝对不是周雪明！

许小葵回过身，面对着门，再不忍看。

她不想看到任何像周雪明的人过得不好，那会让她担心周雪明是不是也过得不尽人意，她会做恶梦的。

擦得锃亮的门把手近在眼前，许小葵的手就握在上面，却没有拧动。

这些年，她见过许多像周雪明的男人，有的是皮肤白，有的是寸头像，有的是背影类似。

但没有一个人，像这个雪明这么像他。

虽然这个雪明更强壮更高大、干的也是和周雪明八杆子打不着的工作，可她就是觉得，这个人更像他。

犹豫再三，许小葵还是回了头。

她还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她不甘心。

盲人按摩和其他按摩馆不一样的地方很多，最大的一个就是，盲人按摩的店里不会有一块镜子。

因为没有用，他们看不到。

入眼的先是一块惨白惨白的墙，紧接着是那个人长至眉间的刘海，下面是他比女人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的皮肤上投了一片暗淡的灰影。

他缓慢转身，漂亮澄透的双眼毫无焦点地对准她，衣服同样洗得发白，身姿同样舒展如雪松，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凝起了眉。

许小葵的心滞了半拍。

她退了半步，颤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发出一声干哑的哽咽。

是周雪明。

真的是周雪明。

周雪明高中时期，是个虽然穷，但特别耀眼的男孩，小葵会喜欢他，一点也不意外。相反的，她特别庆幸，在青春里能遇到一个让她惦记这么久的人。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关注和他像的人，哪怕只是姓名比较像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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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