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秋老虎驾到,早晚温差大得厉害,赵尚安最厌烦的节日之一——中秋节来了。
赵尚安对很多节日都很厌烦,尤其是那种合家团圆的节日,中秋节、春节尤甚。
一到这种节日他就要返回赵家的庄园跟一群来往不怎么密切的亲戚周旋,装成一脸熟络的样子和那群人交谈,最令他恶心的是他还要在这种日子里和他的父母装做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的父亲,赵锡成,一个咳嗽一声都能让整个北城跟着震颤的男人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生了一个只为传宗接代的儿子;
他的母亲,苏意,一个美丽优雅、仪态万芳的绝世女强人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为了延续血脉和巩固势力,生了一个儿子。
赵尚安作为他们的儿子,自出生起就顶着罗曼集团接班人的头衔,是真真正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这样的生活他却过得并不快乐。
赵锡成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只当他是家族未来的接班人。
苏意对他也从来没有展现出母亲的慈爱,哪怕在赵尚安年幼时她也只会用一副厌恶的、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躲开他祈求拥抱的小手。
不过好在有一个人会对他展开怀抱——陈姨,一个从他出生起就照顾他的保姆。
他牙牙学语时说出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陈姨”;
他蹒跚学步时在一旁虚扶着他怕他摔倒的不是父母,而是陈姨;
他上幼儿园时接送他上下学、委屈时哄他、被表扬时夸赞他的不是父母,而是陈姨……
陈姨是他幼时最亲近的人,也是陪伴他时间最多的、几乎弥补了他遗失的父母之爱的人,他很依赖她。
可是突然有一天,到幼儿园接他放学的人从陈姨变成了一个唇角带着浅笑的年轻男人,陈姨在家里的痕迹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陈姨就这样突然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为此哭了整整一天,然后,就被关进了小白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他哭到嗓子哑了再也发不出声音,直到他饿的肚子抽痛不得不吃掉好几天前送来的冷掉变质的食物之后,他才从那间噩梦一般的小白房里出来。
出来之前,那个面带浅笑的年轻男人站在小白房门口问他:“陈姨是谁?”
小小的赵尚安蜷缩在地上,虚弱的发着气音:“……不认识。”
男人这才笑着把他抱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被关进小白房,被关了整整三天。
那时的他只有四岁。
从那时起,小白房就成了他永久的噩梦,挥之不去。
也是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了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
年轻男人把他抱出来之后就交到了新的保姆手里,新的保姆给他洗澡更衣,然后又将他抱给了一对璧人。
那男人高大帅气,那女人天姿绝色,他们笑得慈爱无比,唤他:“安安……”
赵尚安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终于得到父母的喜爱了吗?
那声“安安”让他瞬间他忘了被关在小白房的绝望,幸福的笑着,唤着:“爸爸,妈妈……”
然后宴会结束,人群鱼贯而出,赵尚安的梦醒了——他忽然被苏意甩在地上。
他疑惑、纳闷、惴惴不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他哭着站起想要和苏意道歉的时候,却只看见苏意离开的背影,毫无留恋、步履匆匆,就好像这个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而赵锡成坐在一边漠不关心地抽着雪茄,叫来了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
“诚哥,拜托你了。”
然后他就被那个叫吴诚的男人抱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中秋节,要不是他的父母要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合家欢乐的样子,他可能还要被继续关在小白房里。
于是从四岁起,赵尚安就开始厌恶中秋节、厌恶春节,厌恶一切合家团圆的节日。
……
赵尚安沉默不语地抽着烟,看着安皓予一脸期待地收拾着行李,不停地往行李箱里装礼物,几乎要把行李箱塞爆。
“皓哥,一个中秋节而已,要不要这么兴奋?”
安皓予膝盖顶在行李箱上,终于成功地把行李箱拉链拉上,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道:“中秋节啊,团团圆圆的日子,而且今年是我姐第一次带我姐夫回家过中秋……”
赵尚安:“噢?女婿见老丈人?你姐夫做什么的?”
安皓予:“也不是第一次见,只不过是第一次一起过中秋节,我姐夫她是医疗行业的。”
“医疗行业?”赵尚安明知故问道,“该不会是男护士吧?好巧,丁总以前也是男护士。”
安皓予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姐夫是女的,女的……也不是护士,具体做啥我也不清楚,据说家业挺大的……”
“那你们姐俩……”赵尚安挑着眉毛没有说下去。
安皓予坐到他旁边:“谁知道什么情况,怎么我们姐俩都喜欢同性,这还真是……也不知道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喜欢男人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赵尚安:“他们知道你姐喜欢女人之后是什么反应?”
安皓予:“好几天不搭理我姐,直到我姐把姐夫带回家见了面,单独聊了聊,才终于接受了,也不知道姐夫和我爸妈说了什么……”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赵尚安搂着安皓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爸妈一定会接受你喜欢男人这件事的,就算不接受,还有我呢。”
“嗯,还有你呢。”安皓予笑着覆上一吻。
然后又是缱绻缠绵……
……
安皓予的家离北城大概二百公里,开车两个多小时也就到了,赵尚安本想开车送他回去,但是被安皓予拒绝了。
“那么远的路,你一个人开回来太不安全了,我还是做高铁回去吧,高铁还快。”
赵尚安一想也是,来回开车就得差不多五个小时了,太累,于是他就把安皓予送到了高铁站。
两人在车里接吻,好久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分开,赵尚安没有下车,坐在车里看着安皓予往进站口走。
就在安皓予马上就要进入进站口的时候,赵尚安启动车子的手停住了——一个男人飞奔着冲向安皓予,搂着他就进了进站口!
是薛博蔚!
赵尚安顿时愤怒:安皓予,你不让我送你回去原来是有约在先啊,怕我打扰了你的好事?
他愤怒的一拍方向盘,然后启动车子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开走了。
心里的烦闷与暴怒让赵尚安频频加速,本来就起步极快的Vantage直接被他开成了一条流畅的线,渐变的蓝色在路人眼中一晃而过,快如闪电。
没过多久他就出了市区驶向高速。
车内放着劲爆的音乐,赵尚安在快节奏的鼓点中将油门踩到底……
他其实很少飙车,一直以来都很遵守交通规则,遵守到顾嘉辉都会嘲讽他把顶级跑车开成了娃娃车,可是那又如何?他惜命又没有错,遵守交规更是没错。
他只有在极度暴怒的情况下才会无视交规,开启飙车模式。
脑海中又冒出安皓予和薛博蔚在进站口搂在一起的样子,赵尚安牙咬得都要碎了……
油门继续轰鸣,紧接着是骑警越来越大的警报声,他被交警拦住了。
赵尚安暗骂一声,在交警地指挥下停车下来,接受交警的盘问。
他面带歉意地微笑道着歉:“不好意思,家里老婆马上就要生了,我这一着急就忘了注意速度了,给您俩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交警一听这话,也没有多说,给他开了罚单劝戒几句后就放他走了。
赵尚安坐在车里吁出一口气:怎么这么冲动?
不过是一个猎物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跨越两百多公里去堵人吗?
自己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俩人是真的约好了又如何,这不正好给了他一个分手的理由?
何乐而不为?
算了,既然都已经开到这里了那就直接开过去吧,要是真有什么正好拍点照片当作证据,留着以后用……
他再次启动车子,在限速的水平线下前往山城。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驶下匝道往山城市区开去。
他没有去山城高铁站,而是直接开到了安皓予家的小区门口等着。
虽说高铁比开车快,但是高铁站到小区还是有一段路程的,没必要去高铁站堵着。
他打开手机,点开定位查看着安皓予的位置。
代表安皓予的点从高铁站出来之后一路往小区移动着。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那两个人可能就是恰巧碰到而已。
不过,那个薛博蔚为什么总是对安皓予动手动脚?他貌似也会玩轮滑?
想起上次见到安皓予和薛博蔚手拉着手玩轮滑的样子他就皱眉——安皓予笑得太开心了,那样子都让他怀疑安皓予会不会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没有意思?
不过想起两个人的契合度,他又觉得安皓予绝不会那样认为,毕竟他和安皓予玩的那些游戏只有他们两个才能配合好……
他看着手机,发现代表安皓予的那个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他抬起头搜寻着安皓予的身影。
一辆黑色的S8L在小区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安皓予手里拎着东西下来,又跑到后备箱去拿箱子,副驾驶位下来一个女人,长相与安皓予有些相似,不过比安皓予皮肤白很多,应该就是安皓予的姐姐了。
再之后,主驾驶位下来一个女人搂着安皓予的姐姐,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小区……
赵尚安坐在车里冷笑,他果然猜中了安皓予爸妈和安皓予姐夫单独聊天后就同意他姐姐和一个女人交往的原因。
万变不离其宗,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忽然想要去见识一下这对见钱眼开的长辈,如果可以的话顺便问问他们能不能把他们的儿子卖给他。
反正明天才是中秋节,他明天家宴之前再回到他那个不是家的家就行了。
他下车进入小区,往小欧给他的地址走去,然后在安皓予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摁响了门铃。
一声“谁呀”之后大门打开,赵尚安看见开门的人之后,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