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精灵就活该万人嫌吗 第19章 第 19 章

晴朗的海面上，下城区的水手们驾驶着船只，唱着跑调了的歌声，朝着海面和天际交汇的地方而去。

猫耳的少女就坐在海边的大石头上，眺望着出航的船只，合着那些水手的歌，哼唱着自己的旋律。

这样的歌声，只要是听到了，就很难不为它叫好。尤里轻轻地鼓起掌来，而塔林只把这当成是为自己的歌声打的拍子的伴奏，直到唱完一整首，才停下来看向了尤里。

“小弟弟，对一个女人死缠烂打，是会被讨厌的。”

“我才不需要你喜欢。”

塔林的耳朵摇动了两下，似乎是有什么坏主意忽然从她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你看上去比较需要那只精灵的喜欢。”

没有预想中隐藏的心事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尤里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就承认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远处的大海，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看，连你都看出来了，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没意思。”塔林本想发出大声的嘲笑，但仔细思考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之后，只能低声地咕哝了一句，“如果你只是邀请我来听你的暗恋心事的话，我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这里结束了。”

“我是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

“上城区那么盛大的招募仪式，你们连一个合适的队友都找不到，非得找我这样的一个被整个下城区都厌弃的，不允许出海的可怜家伙吗？”

尤里点了点头，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认真地拍了一下手掌。

“原本还有这种缘分，我们三个人都是被厌弃的人，这么看来，很合适吧。”

“先不要说那只高高在上的精灵，被你老师讨厌这件事，并不能成为你认为就被全世界厌弃的理由。”

刚有一点情绪起伏的尤里，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再次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老师不会讨厌我的，他只是一直把我当成是一个小孩子。”

“他只是，出于同情，才会那么照顾我的……”

尤里向后仰去，双手在身后撑住了身体，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

“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那到是还没有，不过你要愿意为了安慰我而唱一首歌的话，我也不是很介意。”

明知道塔林比她看上去的更懂得关心别人的情绪，尤里转而露出了嬉笑的表情，得逞般地说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刚成年不久，还称得上是孩子的人不太明朗的思绪，塔林并没有拒绝。

她站起身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远处的海面上，船只已经基本上都消失在了海平面的边界上，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塔林从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把七弦琴，正是尤里送给她的那把。

轻快的琴声伴随着少女明亮的声音，开始了演奏和歌唱。尤里并没有听过这首歌，似乎是一首英雄的史诗。

琴声和歌声从悠扬婉转，逐渐变为了激昂蓬勃，紧接着急转之下，走向了低哑沉重，好似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讲完了一个伟大的人的一生一样。

“真好听，谢谢你，塔林。”

少女按照心中的乐谱弹完了最后一个音，朝着尤里鞠身致谢。

她对于这种夸赞的声音十分受用，仰起了脑袋，双手叉腰，就要迎接更猛烈的赞美。

“这首歌来自海妖？”

“当然不是！”塔林提高了一点音量，对于这个词汇忽然出现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惊讶，“这都是我自己写的歌，这是我自己写的第一首歌！”

“是吗？”尤里的视线瞥向了比塔林更高的天空，那里尚未消散掉的代表了魔法的光点，正在化成水汽的形状。

海妖的魔法，尤里这一次终于在近距离的观察下，确定了这件事。

即使唱的不是来自海妖的歌，也能施展这样的魔法，如果老师在的话，他一定能看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一想到伊索，尤里原本挺直了的腰板，又塌了下去。

“这首歌，好像没有唱完。”

“故事好像差一个扣人心弦的结尾，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塔林朝着尤里比了一个拇指，像是找到了知音，“你居然能听得懂我的歌，你是怎么发现的？”

“水手们都说你的歌会带来暴风雨。”

魔法没有完整地施展开来，可见歌没有唱完。尤里没有将心里的话完全讲出来，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到底是歌不完整，还是施法者的能力不足。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塔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支吾了许久，才咬着牙骂道：“你可真是有够讨人厌的。”

原本尤里想要邀请塔林，只是出于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了，但是不得不说，现在，他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心。

“如果我可以把你的乐章补完呢？你能和我讲讲，你在游轮上遇到的事情吗？”

不出所料的，塔林露出了怀疑的眼神，她上下打量了尤里两眼，轻蔑地笑了笑。

她没有要剖开自己的内心给别人看的癖好，也不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真的能写出什么能够打动自己的乐章来。

尤里也笑了笑，他不由分说地拿过了塔林手中的七弦琴，又从一旁折过了一段树枝，在沙滩上画起了五线谱。

只是略作思考，音符就从尤里的手中和笔下流淌了起来。

“你……你真的会啊？”

只是看完了第一个小节，塔林便恨不得立马手中就有一只笔和本子，能够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下来。

尤里没有理会塔林的意思，歌曲的最后一个章节，英雄克服了重重的困难，终于战胜了邪恶。国王要赏赐他金银珠宝，精灵们要为他送上神明最圣洁的祝福，而他全部都拒绝了。

他只是简单地做了一个祷告，为他那些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朋友们，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海的尽头。

塔林看完了曲谱，闭着眼，晃动起了耳朵，好像已经在脑海里听到了这首歌完整的声音。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轻叹到，虽然不符合她的预期，但是乐章的完整度规整合理，很像是那些贵族或者宫廷乐师们会写出来的东西。

“遗憾才会让人刻骨铭心，这个世界上伟大的剧作，都是以悲剧结尾的。人们喜欢看到这个，塔林。”

“来吧，到你了。”尤里重新把七弦琴还给了塔林，示意她可以讲她的事情了。

塔林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将这样的场合敷衍过去。但是思考了许久，还是缓缓地开口道。

“事情其实很简单，暴风雨和我的歌声一起到达了游轮。只是用了几分钟的时间，风暴和海浪就把船给彻底淹没了。”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大海没有吞噬我，但是船上的其他人都死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的歌声会带来灾难。”

“不过我尝试过很多次，只要一天唱歌不要超过三首，暴风雨是不会来的。”谈论起自己喜欢的事情，少女的脸重新变得生动了起来，“我还是喜欢唱歌，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我唱歌。”

她的语气明显地低落了一下，但在讲起自己的愿望时，却带着不切实际的坚定。

尤里看了塔林几眼，打着拍子唱起了那首歌的第一章。

塔林没有忍住，也跟着轻哼了两声，然后立马捂住了嘴。

她看向了远方的大海，海面上此刻还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没有一丝的风浪。

“今天不能再唱歌了。”她摇了摇头，想要拒绝。

尤里没有什么犹豫地，便举起了树枝，要将沙子上的乐谱给划拉掉。

“我还没有记下来呢！你要做什么？”

猫耳的少女语气当中带着几分紧张的急切，她伸出手抓住了尤里手中的树枝。

尤里的表情依然维持着笑容，但是深绿色的眼睛深处，无法忽略的晦暗，像是打翻了的墨，一点一点地渗透了出来。

“要唱歌吗？塔林。”他问道。

充满着蛊惑意味的声音，让尤里此时看上去比塔林更接近于一只海妖。

完整的乐谱已经在塔林的心里回荡了起来，她吞咽了一下，已经完全干涸了的口腔，只让那些焦灼的空气，进入了她的喉咙。

“要唱歌吗？塔林。”尤里又问了一遍。

少女缓缓地开口，声音从生涩，逐渐变得成熟。这把新的七弦琴，只从外观上看，便能感受到它的价格不菲，而奏响的声音，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歌声，仿佛就是为此刻而存在的。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英雄决绝地转身，在乐章的最后，消失于风暴四起的海中。

塔林长舒了一口气，享受般地停了下来。

“怎么样？”她问到。

没有等到尤里的回答，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很远很远的海的尽头处袭来。紧接着码头上传来了热闹的慌乱的鼎沸声音。

“是死船！是死船！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