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精灵就活该万人嫌吗 第12章 第 12 章

伊索和尤里离开赫梅尔之后，就一直待在这片森林中。和基里安保持了良好的联系这件事，是尤里一直以来都清楚的。

十多年里，那位先生来过这里几十次。他带着从赫梅尔逃出来的无家可归的人，在王都里买下了一个铺子，如今已经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武器店了。

“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基里安，我得给他写封信，顺便问问最近恶魔变多了的事情。”

尤里对于伊索这样平常的反应，略有些感到不满。但是一想到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些什么，又只能把所有的心思憋回到心里。

“老师！”尤里将起身的伊索按回到了桌边，他蹲下了身体，趴在了桌上，微微仰起头，看着伊索，“我今年二十岁了，按照人类的计算习惯，我正式成年了。”

他的语气重有一些怨念，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期待。

“人类，二十岁就成年了吗？”尤里的话，让伊索有些惊讶地嘟囔道。

“那么……”他思考了片刻，尤里的话提醒了他，灰色的眼睛发出了兴奋的亮光，“一把剑作为成年礼的话，好像确实不够隆重。抱歉，尤里，老师不知道这些，我马上去补上。”

意识到对方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想法，尤里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尤里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终于在身高上超过了伊索，站直以后，坐在椅子上的伊索，居然感受到了一点压迫感。

他看着情绪有些不对的尤里，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算一算，我比你要年长一百多岁，在老师心里啊，你永远是个孩子。尤里，无论什么时候，想要撒娇的话，都可以来找老师。”

如同小时候一样，伊索温柔地在尤里的手背上拍了拍，这成功地驱赶走了他心中所有的愤懑。

尤里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桌边坐下。

“吃蛋糕吧，老师，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最喜欢的月见果的口味。”

……

享用完所有的食物，伊索如同往常一样的合上了手掌，说道：“感谢尤里，为我们制作了如此美妙的午餐。”

尤里懂事地收拾起了桌上的餐盘，将桌子空出来，让伊索有地方可以给基里安写回信。

伊索刚想要落笔，就听见了木屋的窗户被敲响的声音。

他正疑惑，基里安刚给自己写过信，在收到回信之前，就又有新的讯息需要传递给自己吗？

尤里从厨房探出头，他紧盯着伊索，看着伊索打开了窗户。

“基里安先生，又给你写了什么？”他在又字上着重发音，似乎是在提醒伊索与这位人类先生交往过密了。

“只是一份报纸而已。”伊索挥了挥手中的王都月报。

送来信件的并不是基里安的鸽子，伊索的手中，躺着一只木制的乌鸦。报纸的头版上，画着一只狮鹫的纹样，第一条新闻，便是讨伐魔王的远征军开始招募了。

看起来，不用从基里安那里获得消息了。这意味着，用不了多久，魔王的封印就该彻底解除了。

“老师是打算去讨伐魔王吗？”尤里看着伊索盯着那页报纸看了许久，不由得出声问道。

“当然不去，现在的生活多好，干嘛给自己找麻烦。”伊索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尤里的眼神暗了几分，但很快，他抬起了头，神色如常地贴到了伊索的身边。

“那就好，我也觉得，在这里的生活真的太好了。”

两人结束了这表面温馨的对谈，尤里拿上了新剑，到屋外的练习场去试剑了。

被魔法所激活的木人，带着凛冽的攻势朝着尤里袭来。而屋内的伊索，只能听到“簌簌”的挥剑声，和木人被砍翻倒地的声音。

他重新看向了那份报纸的头版，王都，远征军，招募中。

如果错过了这次，他很难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接近那位勇者希德。他想要揭穿那位勇者虚伪的一面，想要让他身败名裂，想要让他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想要用利剑刺穿他的身体。

但是……

伊索看向了屋外，尤里看上去很满意这把新的剑。他反复擦拭着剑上的痕迹，生怕留下一点不可磨灭的损伤。

伊索没有忘记尤里当初说想要和自己学魔法是为了复仇，但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再提过这样的事情。

安逸平静的生活总是会让人遗忘掉痛苦和仇恨，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他没有带着尤里去冒险的理由。

原本写给基里安的回信，不知不觉，落笔的第一个称呼变成了“亲爱的尤里”。

亲爱的尤里，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

“老师！”

没等伊索写完，尤里就火急火燎地推开门闯了进来。

“怎……怎么了？”伊索慌忙之间，只来得及将信纸揉成团。他的表情紧张而害怕，嘴唇微微颤抖着，完全没有了一个强大魔法师的样子。

“我的剑断了，我们可以去一趟王都吗？我想找基里安先生，修一修我的剑。”

尤里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双手捧着那把生日礼物的剑。坚硬的剑身从中间折断了开来，断面看上去有些不平整，很难想象他刚才在练习场做了什么，才让这把剑断成这样的。

伊索仰起头，看向了已经比自己高了的尤里。对视之中，青年露出了一个微笑。

“基里安先生可真坏心，他应该是骗了你，矮人锻造的剑不会这么容易折断才对。我们得去王都，找他讨回你付的钱才是。”

……

马车的轮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南瓜脑袋的稻草人，驾着没有任何东西拉的车厢，奔跑在通往王都的路上。

因为这样的场景过于诡异，伊索只能挑选晚上的时间才能赶路。

“累了吗，老师？要不要换我来？”尤里看见伊索打了个哈欠，体贴地问道。

平常人看不见的魔法的线，拉扯着这辆马车进行移动。而要维持这样的动作，需要付出不少的魔力。

经过了几年的练习，伊索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魔力恢复到了原本该有的九成水平。这样的行驶，对于他来说是毫不费力的。

“我只是有些无聊了。”

两人从准备前往王都开始，似乎是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对于要去的理由，选择了闭口不谈。这导致了这趟旅程开始时，只能听到马车上渴不渴、饿不饿这样客气的问询声。

“老师去过王都吗？”

去过，我还在王都住过十几年，虽然是在地牢里。伊索在心里暗自回答到，然后对着尤里摇了摇头。

“王都格兰弗洛，是个三面环海的山丘。随着地势，它被分成了三个区域。普瑞特图、努克和福图鲁。以天上的三个太阳的名字命名，地势越高的地方，住着越有权力的大人物们。”尤里像是回忆般地，向伊索描述起了王都的样子。

“最顶端的地方，修建着王宫和神殿。从那里往下俯瞰的话，几乎可以看到城中所有人的举动。”

“你是……王都人？”伊索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从来没有问过尤里来自于哪里。

尤里眯起了眼睛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小时候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等到了王都，我带老师去吃下城区，就是普瑞特图的美食。渔民们在第一个太阳还没有升起前，从近海处打捞到的鱼获。卖给那些大人物之后，多余的内脏和无法处理的骨头做的汤，比其他地方都很多东西都要好吃。”

尽管尤里的转折听上去有些生硬，但是伊索还是停止了追问的好奇心。

“那这么说，基里安的铺子，能在王都的努克区，说明他已经有了不错的收益了。”

“嗯，那里的铺子可不便宜。”尤里轻声地附和到，他从车窗探出头，远处的黎明晨曦当中，像是一个巨大的吃人怪物的山体，慢慢地显露出了它完整的样子。

无数的忽明忽暗的灯火，和初生的阳光一起，张开了眼睛，将王都格兰弗洛笼罩在了一片柔和的光幕当中。

“我们到了。”尤里的声音有些低哑，就好像是马车行驶的风，灌进了他的喉咙，嗡嗡作响。

伊索在距离王都还有一小段路程的地方，停下了马车，收起了稻草人。尤里主动承担起了搬运行李的工作，两人来到了刚开始解封的王都城门前。

“伊索！”

早就接到了信件的基里安，已经等在了城门口。他朝着伊索打了个招呼，就要上前来接过尤里手中的行李。

尤里毫不刻意地倾斜过了身体，将行李箱往身后一挡，假装热情地握住了基里安的手。

“基里安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尤里，你长大了不少。”基里安抽出了手，无视掉了尤里的百般不愿意，摸了摸他的脑袋。

暗自较劲的两人在城门口僵持着，而伊索就像是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样，已经站到了入城关哨的面前，等待着士兵们的检查。

“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饿了！”

尤里率先露出了一个微笑，作出了休战的表示。他提上了行李箱，排队到了伊索的身后。

“姓名？”检查的士兵不耐烦地问道，他的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羽毛笔在桌子上敲了敲，就要在通行证上写下名字。

“伊索。”

魔法遮住了伊索灰色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和一只普通的精灵没什么两样。

士兵的笔刚要落下，却听到队伍的末尾处，传来了一阵尖叫声。